程傾看了眼導航, 還有兩公里。
電話響起,她按了接通:“什么事?”
“姐,你快到了嗎?”
“要到了, 稍等。”
今天是蔣遠母親六十歲的壽宴。
蔣母對她多有照顧, 程傾母親去世了, 她擔心程遠山一個大男人照顧不好女兒, 每年入冬都會給她添置衣服。
就連青春期的胸衣, 都是蔣母給她買的。
程傾對她很敬重,壽宴賀禮是兩盒燕窩和一只翡翠鐲子。
她一進來,蔣母走過去, 一把握住她的手:“小傾今年都沒怎么回家啊。過來伯母看看,最近還好吧?”
程傾難得笑了笑:“一切都好。伯母, 您身體怎么樣?”
蔣母拉著她的手往里走:“好好好, 來, 坐吧。”
壽宴有十桌,蔣家和程家是世交, 但再親也繞不過蔣家的親戚,按道理說程傾不該坐在她旁邊的,但旁人也知道蔣母把程家的姑娘當半個閨女,倒也不覺得奇怪。
再看一眼不久前歸國的蔣大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分明是想把半個閨女變成兒媳婦, 親上加上罷了。
程傾原本就不愛說話, 這種場合更是懶得開口。
蔣母和她父親聊了起來, 說蔣遠回來了, 叫她有空一起出去玩。
如此云云, 都是些老生常談的話題。
程傾不愿意在壽宴上掃了蔣母的興,全當沒聽到。
蔣遠很有紳士風度的給她倒水, 低聲說:“今天有你喜歡吃的菜。”
程傾禮貌而冷淡地說:“謝謝。”
蔣遠無聲地苦笑一下,沒再說什么。
壽宴散場,程傾婉拒了蔣母讓她留下的邀請:“伯母,我還有工作要處理,有空再來看您。”
蔣母很是惋惜,看了看自己兒子兩眼,見他沒說話,嘆了口氣:“行,好吧,路上小心。”
正好周六,程樂明天有輔導課程,跟著她的車去永州。
等車發動,程樂往后看了一眼,遠離了愛嘮叨的父母,她癱在副駕駛上:“姐,我夠義氣吧。蔣遠哥哥要對你獻殷勤,我都幫你擋了。他剝的螃蟹都被我吃光了。”
昨天還在生姐姐的氣,程樂轉頭氣就消了。
自家親姐,能怎么辦,慣著唄。
程傾掃了她一眼,給她微信轉賬,三千。
不生氣的時候,程樂很好打發,點了接收轉賬,眉開眼笑。
程傾笑了下:“還有一項任務沒完成。”
“收到,沒問題!”
程樂知道她說的是什么,開車之前父親一直嘮叨,讓程傾發個朋友圈——給蔣母看的,蔣母年紀大了,敏感細膩,看到有人念著她的好就開心。
程樂拿了錢好辦事,特意選了張合適的照片,分享。
-
火鍋店里,熱氣上涌。
余抒捧著手機,打了一行話,又刪掉。
她想知道答案,又不是那么想知道答案。
朋友圈里出現了新的紅點。
她心里很亂,隨手點進去,正好看到一條新的朋友圈。
程樂發的新動態:蔣遠哥哥的媽媽生日,有我最愛吃的螃蟹!
照片是兩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程樂舉起自拍桿拍的照片,她比了個很大的耶,中間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在和程傾說話,旁邊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在給她剝螃蟹,目光溫存。
剛玩完游戲,安可正好湊過來,看到這么一幕“這是相親嗎?”
余抒搖頭:“不知道。”
安可有點擔憂地看著她:“如果是相親的話,你得果斷分手。”
余抒笑了笑:“分手什么分手。本來也不是戀愛關系。”
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學業、實習、兼職,她沒有時間難過。
也不可以難過。
……
到五月中旬,不少專業課已經結課。面試時余抒也跟主管確認過,這是個暑期項目,這個月只需要根據設計師要求先收集資料,不用每天到公司坐班,六月底才會正式啟動。
不過昨晚接到通知,周一上午要開一個項目計劃會,會給幾位實習生安排近期工作。
余抒穿正裝,眼下有點黑眼圈,拿遮瑕遮了大半,依舊留了點痕跡。
安可幫她整理襯衫衣領:“昨晚怎么了,你沒睡好啊?”
余抒嗯了聲:“有點失眠。”
安可:“怎么好好的失眠了?”
余抒笑了笑:“沒事,走吧。”
到了公司,HR先給她們安排好辦公卡座,又通知她們,十點到會議室開會。
余抒調整好心情,進入工作狀態。
到九點五十,她跟著走向會議室。
她是最后一個進的,推開門后輕輕地關上門,轉過身,一眼就看見坐在對面最中間位置的兩個人。
余庭秋…和程傾。
她心里咯噔一聲,半天沒反應過來。
小阿姨分享這個項目實習的信息給她,因為她是設計師。而程傾…來這里也并不意外,她是永大建筑設計研究院出身,跟余庭秋又是朋友…
余庭秋看見余抒愣在門口的樣子,有點忍不住笑,又旋即掩住笑意,低聲對程傾說:“等會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之前給余抒分享了招聘信息,但為了避嫌,她沒來參與公司招聘實習生的篩選。不過她家小蘿就是很有實力,憑實力也能進來。
這件事,她不打算讓太多人知道,免得別人以為余抒是走后門的。
不過程傾例外,畢竟她們是這么多年的朋友。
程傾看了余抒兩秒,才挪開目光,環視了一圈實習生:“嗯。等會再說。”
來之前余庭秋跟她說過,要介紹那個叫‘小羅’的小輩,也不知道是哪個。
余抒頂著兩個人的目光,手腳僵硬地走過去,拉開一張凳子坐下,低著頭看雪白的桌面,心慌意亂。
怎么辦……
她聽到余庭秋在提要求,本來是要記下來的,但一落筆,筆尖無意識在本子上畫了一個又一個圈,根本不受她控制。
安可看她像在發呆,輕輕推了推她。
正好余庭秋講完,笑著問:“大家還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嗎,可以提問。”
余抒頭更低了,簡直要把臉埋到本子里去。
余庭秋看她低著頭,縮的像只小鵪鶉,心里也納悶。
怎么回事,自己平時再毒舌,也不會在這種公共場合為難她啊。
還是得讓小蘿跟程大教授學學,什么時候都是那張平靜的臉。
程傾問她:“講完了嗎?”
余庭秋回過神:“嗯,你有什么要求,也提一下。”
“我沒什么要說的,達不到我的要求,我會直接批評,”程傾頓了頓,目光落在正低著頭的女孩身上,聲音稍顯柔和,“盡量不把你們罵哭。”
余抒簡直如坐針氈,思緒如沸,沒聽清楚她說了什么,著急地看了下手表,沒過幾秒又看了下。
等余庭秋一說結束,余抒立刻站了起來,搶在所有人之前,先離開了會議室。
安可站在原地,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余庭秋取下U盤,往外看了一眼。
這小孩今天走這么快做什么?
程傾也有點意外,原本還想介紹她給余庭秋認識,畢竟余庭秋念叨過太多次了。
而且,這兩天她給余抒打過一次電話,余抒說阿白現在不缺貓糧貓砂,她先不過來了。發過一次信息,甚至沒回復。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余抒心驚膽戰地回到自己的卡座上,恨不得把自己埋進電腦屏幕里。
安可才回來,莫名地看著她:“你剛干嘛跑那么快?看見你家程老師就慌了?”
余抒捧著臉頰,手掌用力到快把臉頰壓扁了:“你知道坐在她旁邊的人是誰嗎?”
“誰啊?”
“我小阿姨…”余抒以一種生無可戀的語氣說,“親的。”
安可:“臥槽!”
她代入感極強,已經開始窒息了。
“余小蘿你不搞就不搞,一搞就搞了個大的是!你小阿姨的朋友你也敢下手?!”
余抒:“我事先不知道…”
安可:“沒事,他們這些主設計師都很忙。我、我努力掩護你。”
這話說到最后,連安可自己都不信,這都是同個項目的工作關系,這還能不穿幫!
不過這一天她們剛來,上手工作還要時間,暫時沒人叫她們。
終于捱到下班時間,安可站在門邊看了好久,對余抒打手勢:“走了走了!”
余抒趕緊拿起包:“誰走了?”
安可:“程老師走了。你看電梯,到樓下了,我們也走。”
余抒一秒都不想多待:“走走走。”
沒想到剛出門,她就迎面跟余庭秋撞上了。
余庭秋板著臉,也裝作一副不認識她的樣子:“你們過來,有個資料你們回去查。”
她神情正經又嚴肅,心里卻在納悶…這死丫頭怎么回事,見到她就一副撞見鬼的樣子。躲了她一天了,別以為她不知道。她又不會拿著喇叭大聲說這是我侄女,她至于這么緊張嗎?
余抒心跳加速:“哦,好啊。”
周邊人來人往,她是肯定不能拒絕設計師的要求的。
余庭秋看過安可的簡歷,也聽余抒說過是她室友,等走到空下來的會議室,她也不演戲了,回頭點了點余抒腦門:“你干了什么虧心事了,一天到晚躲著我?”
余抒說:“我沒有啊…”
余庭秋剮了她一眼:“好了,安可你先回去吧,我有話跟她說。”
安可愛莫能助地看了余抒一眼,不過既然程傾走了,余抒也放下心:“沒事,你先走吧。”
等安可走了,余庭秋才說:“你老實交代。”
余抒:“真沒有!”
余庭秋正要說什么,聽見敲門聲:“庭秋?”
余抒心跳都要停了。
這個聲音是、是程傾的…
余庭秋過去開門:“你怎么又回來了?”
來人說:“我的U盤落在這里了。”
“進來拿吧,”余庭秋笑著說,“正好啊,程大教授,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程傾進來,目光凝滯一瞬:“嗯?”
余庭秋笑意更盛:“我家小蘿。你們認識下,以后請你多指點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