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師, 小余,你們在聊什么呢?”
宋老師走過來,笑瞇瞇地拍了拍包:“剛剛幾個孩子還跟我搶著買單, 你說哪有老師跟學生吃飯, 還要學生給錢的道理?”
余抒側過身, 笑著說:“謝謝宋老師, 等我們收到獎金, 一定請您吃飯!”
宋老師很喜歡她的性格,拍了拍余抒肩膀:“那一言為定,不許反悔啊。好了小余, 你跟我的車吧,我正好把你和小童順路帶回去。”
余抒沒去看程傾, 點頭:“好啊。”
逃離似的, 扭頭就上了宋老師的車。
這場飯局就這么散了。
余抒和童嘉跟宋老師的車, 其他人則各自回學校。
坐在車上,余抒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路燈下依舊有人站著, 長久未動,影子被燈光拉得格外細長。
余抒收回目光,拍了拍胸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還是…不要看見她才好,免得自己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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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 余抒跟秦繁約了吃午飯, 也把徐之恒叫上了。
徐之恒穿著球衣跑過來, 擦了擦汗, 開門見山地問:“你生病也不跟我說?不把我當兄弟啊。”
余抒雙手合一:“我錯了徐哥, 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
徐之恒拍了下她手:“認錯認得這么敷衍。行了, 接著。”
“什么?”余抒下意識伸手接住他拋來的東西,落在掌心里才看清是兩個砂糖桔,咬了一口,“好甜啊,在哪買的?”
“我家店里拿的。最近永大那邊租金上漲,房東也不想再租給我們,之前攢了筆錢,我改租了明大附近的兩間門面,一間賣水果,一間還是做我奶奶的老手藝,過幾天開業。”
“開業叫我,我給徐哥捧場!”
“不給錢,只管飯啊。”
“沒問題!”
余抒吃著桔子,又問了一些店里開業的小事。
她最喜歡跟徐之恒聊這些瑣事,認真生活,積極向上的人總有一種感染力,讓人心情晴朗起來。
徐之恒決定把話題繞回來:“你呢,生了病自己去做手術,應該不是因為覺得這樣很酷吧?”
余抒長長舒了一口氣:“有你說的一時意氣,也有一些現實原因。”
“比如?”
“比如,我父母在打離婚官司,顧不上我。再比如,還有一個…我無法靠近的人。很多時候我會希望她在我身邊,但這不現實,我干脆徹底斷了自己的念想。”
徐之恒挑了下眉:“很理智,不愧是我的合伙人。”
余抒低下頭,笑了笑:“如果真能這么理智就好了。”
“不管是真理智還是假的理智,做出選擇就不要后悔。往前看吧,等會秦繁是不是就要到了?”
“對,她剛說還要二十分鐘。”
“那我就不陪你們吃飯了,我還有事,把這份文件給她吧。”
“好,開業記得叫我!”
余抒跟他揮了揮手,拿著文件袋等在路邊。
——不久前秦繁終于答應跟徐之恒一起辦工作室,自主運營平臺賬號,至于余抒,她沒時間參與運營,約定好一個月參與兩次視頻拍攝,足以保證她讀書期間的基本開支。
從今天起,對秦繁不能再那么禮貌而客氣了,畢竟以后長期共事,而且這次也多虧她幫忙,余抒決定努力拉近雙方的距離。
“小抒?”
“秦姐,這邊可以停車。”
一輛銀色寶馬在路邊停下,車窗降下,露出一張明艷動人的臉:“我今天不想出去吃,就在你們學校里吃點好不好?”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學校里沒什么好吃的哦?”
“沒關系,跟你吃飯就可以。”
余抒點頭:“好啊,那我們去湖濱食堂的風味餐廳?”
秦繁鎖好車,巧笑倩兮:“聽你安排。”
余抒帶著秦繁在校園里穿梭,有時遇見同學打招呼:“余抒,這是你姐姐嗎?姐姐好漂亮啊!”
最開始她還解釋兩句,后來干脆不說了,就笑著點頭,默認秦繁是她姐。
等到餐廳坐下,秦繁雙手撐著下巴,唇角微彎:“小抒啊小抒,你占了我一路的便宜,干脆假戲真做好了,叫我一聲姐姐?”
“…嗯?”
見她茫然,秦繁有些惋惜地說:“我是獨生女,一直很想有個妹妹的。”
余抒抿了下唇又松開,停頓了兩下:“那…叫你,秦…姐姐?”
秦繁見好就收:“好,也可以。謝謝小抒,今天是我生日,有你陪著我很開心。”
“什么,今天是你生日嗎?”
“是啊,幸好有你陪著我,不用一個人過生日。”
余抒想了想:“那…我去給你買個蛋糕吧!”
“不用不用,”秦繁忙叫住她,“你今天有空的話,帶我在你們學校轉轉?”
“沒問題,”余抒一口答應了,“今天聽你安排。”
秦繁瞇著眼眸笑:“小抒真乖。”
余抒也笑:“謝謝秦姐…姐。”
嘖,這小白兔。
秦繁笑意更盛,一雙桃花眼開成了扇,很懂適可而止的道理:“好了,吃飯吧。”
秦繁是北方人,余抒給她點了酸菜魚、醬排骨、油潑面,自己則點了一份番茄牛腩面。
吃完午飯,余抒到吧臺點了杯椰汁,遞給秦繁:“這個好喝,我之前經常喝,你試試?”
“你不喝嘛?”
“太冰了,我今天不喝。”
“謝謝,”秦繁笑,紅唇咬著吸管,目光盈盈地看著她,“小抒對我這么好。”
“小事而已啦,”余抒搖頭笑,“以后徐哥那邊,還要麻煩秦姐多幫忙哦!”
秦繁:“只要你開口,我就答應。”
“啊…謝謝,”余抒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謝她,只能岔開話題,“之前借的相機還沒還你,秦姐你稍等,我去宿舍拿。”
“宿舍?我可以跟你一起過去看看嗎?”
“應該可以。剛好室友都不在。”
余抒在宿舍群里再次確認了沒人在,才開門:“秦姐,宿舍有點亂,你先坐啊。我把相機照片導到電腦里,稍等幾分鐘。”
秦繁單手撐著臉,含笑看著她:“沒事,你忙。”
她的目光輕輕掃過,余抒桌上堆了兩摞書,臺歷上圈出來每門考試的時間,攤開的筆記本上字跡優美工整。
真是個認真的姑娘。
目光再下落,她看到有把雨傘卡在桌縫上,要掉不掉的樣子,她伸手去拿,正好被余抒看到。
余抒忙站起來,一把搶過傘:“……謝謝,這個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
秦繁的手停在半空,頓了兩秒才笑:“好,一切隨你。”
“照片也導完了,”余抒把相機遞給她,“謝啦!”
“不客氣,那我們出去吧。”
余抒鎖好門,跟秦繁并肩下樓。
到了宿舍樓下,秦繁晃了晃杯子:“冰塊都化了,要不要喝一口?”
“啊?”
吸管已經遞到了唇邊,余抒偏過頭看她,有點茫然,想拒絕但又沒想好理由,耳尖卻因為不好意思而紅了。
秦繁笑吟吟地看著她,眸光漸深。
這遲鈍的小白兔,耳朵再紅一點啊。
“余抒。”
這時有人叫了聲她的名字,余抒下意識轉過去看,秦繁也跟著看過去。
梧桐樹蔭下站了個高挑冷致的女人,目光冷淡地看著秦繁,一步一步走過去,到余抒面前,站定。
余抒有點驚訝:“程老師?”
程傾嗯了聲,語氣淡淡:“外來人員進學生宿舍?”
秦繁笑:“這位老師,難道是學校教務處老師?我剛進小抒宿舍是登記過的,沒有違反規定哦。再說了,小抒叫我一聲姐姐,她可不是隨隨便便帶人到她的宿舍的。”
程傾沒看她,問余抒:“是你姐姐?沒聽你提過。”
秦繁噗嗤一聲笑出來:“我們小抒不用什么事都向老師匯報吧?”
程傾掃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唇角笑意極淡:“我在跟她說話,你很不禮貌。請自重。”
秦繁:“…自重?”
還是第一次有人這么跟她說話!
這莫名的火藥味讓余抒緊張起來:“秦姐你先到旁邊稍等一下。程老師,請問什么事?”
程傾笑了下。
很好,叫別人姐姐。
轉頭跟她說話還用“請”字。
秦繁勾了下唇角,象征性地往旁邊挪了幾步:“好,我聽你的。”
程傾拿出筆記本:“帶給你。”
“哎?”余抒有些意外,“謝謝,麻煩你了。”
沒想到她會專門來一趟,只為了把筆記本給自己。
明明當時都說了,實在不行就不要了。
程傾低頭,聲線壓低,低醇聲音輕輕叩擊著余抒的耳膜:“非要跟我這么疏遠?”
余抒仰起頭,烏黑晶亮的眼眸眨了眨:“…什么?”
她們之間不是一直如此的嗎?
“好了嗎小抒?”
不遠處,秦繁唇角含笑,目光中卻深藏著明目張膽的敵意,肆意地看著程傾。
“好了…”余抒對程傾點了下頭,“今天謝謝了,我跟人約了有事…”
“等等!”
“怎么?”
“小抒快點!你不是答應了姐姐,說今天一天的時間都是我的嗎?”
秦繁笑意收斂,走到她們面前,“這位老師,你……”
程傾:“我不是她的老師。”
秦繁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語氣微妙地問:“那你是她什么人啊?追求者啊?”
程傾剛要開口,余抒搶先說:“不是!”
程傾臉色轉冷。
宿舍樓下人來人往,有的事再說下去難免會被其他人聽到。
余抒不想被別人誤會,再有上次論壇的事情,會對程傾的事業和生活造成影響。
余抒實在受不了這種尷尬氛圍,對程傾點了下頭:“抱歉程老師,我還有事,先走了。”
態度十分干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怕秦繁再多說,余抒一把拉過她手臂:“我們走吧,不是說想看電影嗎,等會就開始了!”
“好啊,我們走,”秦繁特意加重了‘我們’兩個字,被她拉著往前走了幾步,又往回看了一眼,目光中是得意的挑釁,“今天還是你請我看電影嗎?”
“可以啊,秦姐…姐是壽星,今天都聽你的。”
“好啊。”
并肩而去的兩個人聊著天,漸漸走遠了。
宿舍樓下人來人往。
陽光熾熱,蟬鳴陣陣。
“程老師?”
童嘉剛下樓,正好看見程傾站在宿舍樓下,打了聲招呼,朝她走過去。
程傾點了下頭,沒說話。
童嘉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她幾眼…
程老師臉色未免也太難看了,打個不恰當的比方,活像被戴了綠帽子。
“您在這,是…找余抒嗎?要不要我幫您叫她?”
——畢竟這棟樓除了她就是余抒,不是她,那肯定就是余抒了。
程傾冷著臉,一言未發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