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還想你多脫幾件我在現身呢,你還真是小氣”逆光中一個妖妖嬈嬈的花影子慢慢向司馬純走來。
司馬純扭過頭來微微笑了笑,這是自伏胤不告而別以來她笑的最真誠的一次,或許在這個時空與自己心意最相同,最不會欺騙自己的便是這個招人恨的采花賊了吧,他依久穿著一身光鮮的袍子,總是別出心裁的愛好著花色的長袍,一頭飄逸的長發,散在身后,不知剛從哪個溫香玉軟的懷抱里爬出來,嘴角戴著一種總是調笑的表情,眉目靈動,眼睛卻幽深的看不到底.花下客伸出自己的手,司馬純輕輕的握了握笑著說道:”難得你有這樣好的一副皮囊,眼光卻差的恐怖”
花下客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說道:“謝謝”
“不去花天酒地,跑到我這里來,不會就是為了炫耀你的花袍子吧”
“首先我是擔心你思念我的花容月貌害了相思病,特地前來一解相思的”說著手便攬上了司馬純的腰,司馬純笑著順著他手摸過去的地方,猝不及防的將他不規矩的手扭了一百八十度,花下客驚呼痛,司馬純得意的看著那張好看的臉求饒不止,花下客哀嚎道:“痛痛痛,我還以為為你和伏胤。。在深山老林里。。光學別的功夫了呢,沒想到”司馬純聽他滿口污穢加了力,這是落幕龍閑暇時逼她學的幾招防身術。
花下客見耍不得貧嘴,妥協著說道:“我是來跟你說我見到雪翹了,她被賈后控制住了”
司馬純猛的松開手,瞪圓了眼睛說道:“你說什么,賈后把她怎么了?”
花下客左盼右顧一番壓低聲音說道“有道士算出,雪翹是什么仙子轉世,死后一定入龜眠地,羽化登仙,若以她的處子之身為藥引,便可長生不老”花下客補充道:“其實處子之身這個事,我很愿意幫忙”
“藥引”司馬純的腦海中轟的一下炸開,雪翹的音容笑貌猶在耳邊,她的善良和溫柔,她的倔強和才情,曾經是司馬純在這個冰冷的地方唯一的支柱,她不可以有事。
“別急著奔潰,我還沒說完呢”花下客坦然的坐在一把太師椅上,從果盤里拿了個蘋果嘎吱嘎吱的咬著:“皇后留不得太子了,這幾天就要派人去金墉城毒死他,你看”
話音未落,亡靈在司馬純的腦子里仿佛天旋地覆般的絞痛,她扶著一旁的屏風,卻根本沒有力氣,一下重重的跌倒了,花下客嚇了一跳,一把抱住幾乎暈厥的司馬純拼命按住她的人中,司馬純緩緩上來一口氣,淚止不住的掉下來,費力的喃喃說:“他不可以死,他不可以死”
花下客嚇了一跳小心翼翼的把司馬純放在椅子上,輕聲勸道:“你這是何苦呢,你們這輩子是沒指望了”
若不能完成公主的心愿,司馬純的殘軀估計折騰不了幾下就會香消玉殞了,公主一生傷痛,一生奮斗,一世執念會癲狂到毀滅的,她的愛,如果此生不能言說,又如何給予來世呢,這樣的結局她怎么可能善罷甘休,司馬純順過氣起來,雖然面色蒼白,梨花帶雨卻異常堅定的說:“他不能死,決不能死,花下客你速去找長沙王”顫抖著手拿出當年分別時長沙王放在她手心的玉。
賈后,你欺人太甚,司馬純心里慢慢蒸騰出一層層揮之不去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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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純深吸一口氣在賈誼的引導下來到了石崇的宅邸,早有下人去石府通報了,呼洋洋一群寬袍大裙的男女,按著次序跪在府前,司馬純坐在轎攆里,四周鴉雀無聲,她伸出手,鐲子穿過轎簾的珠石,清脆悅耳,輕輕的叩了叩轎攆上的橫木,賈誼朗聲道:“免禮”司馬純在奴婢的攙扶下走出轎攆,石崇立馬迎上:“小人石崇,叩見公主,公主能下駕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司馬純面上罩著一層薄紗,雖然現在的風氣男女之防并沒有那么嚴苛,但是她不想在一個無關緊要的宴會上露出什么馬腳,這些人從前都見過公主,她想省去不必要的麻煩,卻因這薄紗,更添出幾分嫵媚神秘。
司馬純四處環顧一番,石府確實闊氣,不過雖然珠光寶氣,到底比不上天家富貴,房檐不及皇宮王府的威嚴,門檻更是如此,一律蘭青的底色,只是為了今晚的歡宴用了不少輕浮的花紅柳綠的顏色,司馬純看著石崇,他身體微胖,滿臉橫肉,與身體極不相符的精明小眼睛,若不是滿身的綾羅珠玉,扔到人堆里頂多被誤認為是個屠夫,司馬純輕笑一聲:“石大人這宅子,這么多寶貝早就照的發亮了,還需要我來畫蛇添足嗎?”
二十四友中有聰慧的聽出這是公主在諷刺這個巨富附庸風雅想要交攀名士,不由的笑而不語,他們不能像司馬純這樣嘲笑他們的金主,雖說他們受著皇后的特別照顧,可要不是石崇的慷慨解囊,他們在京城也萬不能這樣舒服。
石崇到是不以為意,立馬笑吟吟的躬身說道:“公主是日月之光,珠寶的瑩瑩之光怎么能相提并論,若府上能得公主提點,自然不會如此粗俗鄙陋了”
司馬純笑著點點頭,沒有人不喜歡聰明人,石崇正是聰明人,他的恭維很顯眼卻總是很服帖恰到好處,司馬純被眾人環擁著在石府里走著,繞過府前巨大的珊瑚布景,一個偌大的蓮花池里,簇擁著綠珠樓,司馬純側目望過去,高樓上有個影影綽綽的影子,端坐在琴旁,湊著一首歡快的曲子,衣袂翻飛,四周的帷幔也飄蕩著,美人在其中若隱若現。
眾人隨著司馬純止了步也停了下來,如癡如醉的看著這用珠寶金銀堆砌的樓閣里那絕代風華的人,賈誼在司馬純耳邊附和道:“這是石崇的小妾,綠珠,從南邊買回來的,長得那叫一個水靈”司馬純轉過目光繼續往前走,淡淡的說:“這石府,充滿了銅臭浮夸,只有這么一個人有點妙處,讓這偌大的宅子沒有流俗,一會讓她下來為我們奏曲吧”
這個提議顯然深得人心,石崇也是一臉得意,能得公主的青睞自然讓向來喜歡攀比的他無比滿足。在石崇的引導下,司馬純和眾人走進一個大堂,里面布置的精巧別致,獨具匠心,與外面的場景完全是兩個天地,兩個一米多深的池子,冒出縷縷的香氣,中間浮著雕工精致的木板,放著青銅制的古樸酒杯,地面上琉璃瓦飛檐走壁,張揚豪放,沿著兩池中央的地板走去,是主客特別的寶座,一把扇形的鏤空金椅,為了舒適鋪了一大塊純色的毛皮,泛著冷冽的光澤,昂貴的迷醉的欲望的像一張網一樣撲向看過來的人。寶座周圍有幾個稍稍遜色的陪坐,滿桌的瓜果精巧物什,琴棋書畫,供人飲酒作樂的酒令花束,應有盡有,司馬純緩緩步入屬于她的寶座,俯視著堂中的一切,這屋子有著蜂巢一樣的頂,因這經常有絲竹音樂,梨園戲子,為了效果好,便有這些小巧玲瓏的孔聚聲
。
堂下諸般玩物琳瑯滿目,這是游戲人間的好地方,沒有地方比這里更接近極樂,司馬純看得興奮對賈誼說道:“叫大家如常行樂”
人們得令,便正開懷的玩樂起來,絲毫不因為有公主的到來而拘束,這是司馬純樂意見到的,也是他們慣常做的,因為皇后也喜歡看,被壓抑久了,人們希望看到那種最真實的快樂,就好像身處其中能分得些快樂似得,賈誼在一旁噼噼啪啪的吃著些干果,不時給司馬純介紹這屋里的諸多妙處,司馬純心不在焉的看著,她覺得這些作樂的人們有著說不出的傷心,他們大多是能人異士,有著驚世的才華,然而讓他們得以實現自我的途徑只有去討好皇后,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統治者,他們縱情山水,美酒,情色,讓他們忘記自己心中的悲憫和正義,然后日復一日,或許他們是該感謝石崇,石崇縱然是庸俗的,卻保全了他們的體面。
“賈誼?”司馬純側靠在金椅上,側目看著堂下的人,說道:“你知道現在的場景,最適合什么?”
“才子佳人?花好月圓人長久?春宵一刻值千金?”
司馬純搖搖頭輕輕的吟誦道:“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酒醒日復日,花開花落年復年。但愿老死花酒間,不愿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再平地一再天。若將花酒比車馬,他得驅使我得閑。別人笑我忒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武陵豪杰墓,無話無酒鋤作田”
很多人聽到公主念詩都紛紛轉過頭來看,漸漸黯然,光影搖曳,花紅柳綠,衣著光鮮,卻被披上了重重的陰影。
司馬純看著靜穆的二十四友,輕聲問:“你們都是有著絕代才情的人啊,怎么能,怎么能這樣糟蹋自己?”
沒有人回答,他們的風骨被美酒和權勢泡軟了,他們已經離不開了,司馬純莞爾一笑,舉起酒杯說:“這首詩是唐伯虎的,祝我們最有才情,最有風骨的詩人,萬歲”
她將價格不菲的百年陳釀,毫不在意的灑在了地上,不知千年之后看著同樣月亮的唐伯虎,會不會為自己一生的不得志,一生的不妥協后悔。
賈誼按住司馬純手上精巧的銀樽,暗暗用力,笑著對眾人說:“公主喝多了”一面壓抑著聲音狠狠威脅道:“你真以為自己是公主嗎?你是想為太子招兵買馬嗎?妄圖煽動皇后的人,你若在這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我倒要很想看看你要怎么不客氣”司馬純抽出自己的手將銀樽輕輕壓倒自己的唇上,不以為意的看著賈誼說道:”你不是治世良才狄仁杰,皇后也絕沒有武后的氣魄與寬宏,還妄想看到武后的開元盛世,賈家的洪暴,已經很快要樹倒猢猻散了”
賈誼瞇著眼睛冷峻的打量著司馬純說道:”你是誰?”
“大晉第一公主”司馬純仰頭一飲而盡,好久沒有這么酣暢淋漓了,既然在南后的淫威下根本不可能達成目的,那就靠自己來吧,一直以來像個畏畏縮縮的綿羊,做那個脆弱的可憐的永遠需要保護的純兒,什么時候才能做到,那就站在最高的地方,取南后而代之吧.
天氣開始下起了大雨,狂風肆虐,晚宴之上人們縱情歌舞,司馬純佯裝喝了很多酒,微微歪著頭靠在金椅上,雙目微闔,長長的睫毛投下了淡淡的陰影,她完美的側臉在燈光的愛撫下,仿佛是快卓然天成的美玉,不偏不倚的落入賈誼的貪婪的眼睛里,這目光被司馬純通過濃密的睫毛做掩飾微微張開的眼睛收入眼底。
“表哥,對不起了”司馬純在心里冷嘆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