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這么客氣。”他說，雖然說是要我不要客氣，但他聽那口氣倒是一貫的平淡，不禁讓我想起我最早認識的他，那時候的他也是這樣淡淡的，甚至有一些冷漠，不過后來……愛他，得到了他的愛，又如何？我和他，現在都畢竟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我們似乎都必須遵循這規則……
唉，沒想到啊，穿越的幾年，就好像剛才這一路，轉悠著走了一個圈，最終我們又回到了起點。
今天晚上的他，總是這樣淡淡的，可是我后來了解的那個四四，我愛著的那個四四，似乎不是這樣的啊……我悄悄抬眼看了看他，此時的他，正側著臉看著街上的人流，并沒有看見我在悄悄地打量，我只一晃眼看見，他的眼里似乎還有很多的感觸，那種深深的東西叫人根本不敢直視，待他轉回頭來，我趕快把眼睛移開，他說：“只要你喜歡就好，十三弟如果見到你喜歡，也會這樣做的?！?
就像我一口一個“四哥”一樣，他也是一口一個“十三弟”，可能我們都自覺地要強調一點兒什么吧，我忽然覺得我們在這一點上，還真是太近似了，就好像原先排好的臺詞一樣，好默契。想著吧就不由得心里有點好笑，只是……這好笑有點心酸。
“我看這簪子很配你的，雖然這樣式很簡單，但整個東西卻很有一種靈氣，不是誰都適合的?！彼f。
沒想到四四居然會說這個，一直以為他從來不屑于留心這些。
“謝謝四哥夸獎了?！蔽艺f，想沖他笑笑，卻又擠不出笑容來。
“不用總是這么謝來謝去的，顏兒，來，既然喜歡那我就幫你別上吧，一定很好看的，回頭十三弟見了肯定會夸的?！闭f著，他便替我別上了發簪，他比我高得多，把簪子輕輕插在我頭上，是很容易的事情。
過了一小會兒他說：“好了！你摸摸看，不知道弄得合不合適，我從來沒有幫人弄過這個……”說這些話時他竟然有些手腳無措。
聽到這話，看著他那種神態，本來是應該覺得有點好笑的，可我這心里卻又是一酸，我知道，按著四四的冷脾氣，真的會是一個并不輕易做這樣的事兒的人，此刻他能夠這樣做，雖然笨手笨腳的，但真的是費了心思要讓我高興吧，如果這樣的話，我應該覺得很幸福，可是現在……從現代到古代，即使現在“嫁”了人，我也從來沒有讓別人幫我弄過發簪，沒想到這第一個為我別上發簪的男子，卻不是林素顏的良人……
想著想著便有些走神了，于是我便遲疑了片刻。除了走神之外，我沒有動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不想在他面前，抬起我因為生病而紅腫、變得不好看的手。見我不動，他便以為我是不太喜歡，抑或是矜持，就輕輕拉起我的衣袖，說：“那我們回去剛才那鋪子里吧，我見那里有銅鏡的，你照著鏡子自己弄吧！”
呵，他一定以為我是嫌他笨手笨腳吧，唉！
他不會知道的，其實我有多珍惜這第一個人，為我第一次別上的發簪，所以，無論是不是別的好看，別的位置是不是合適，我都無所謂的，我都舍不得把它摘下來，我在乎的是那一片心意！只是我那笨拙的手，我此刻不想讓他看見……我實際上，是在感嘆啊。
想到這里，我禁不住一顫，他本來只是輕輕拉著我的衣袖，因為我一晃他便碰到了我的手，因為我的手腫的本來很疼了，現在即使只是他不注意的輕輕一碰，便也碰疼了我，我不由得下意識地輕輕叫了一聲。
這個冬天，因為在十三府得到好的照顧，我的病情已經好了很多，沒有上個冬天那么嚴重了，但那手還是因為關節炎發作，一直都是紅腫的，而且很疼，輕輕碰到都不行。
聽我微微一嘆，他這才發現了我那小豬蹄一般的手，心疼地看著我紅腫的關節，他問我：“顏兒，很疼嗎？”
我點點頭。
“為什么？”他又問。
“沒事兒的，從去年開始，到了冬天著了涼意就是這樣的，等到天熱自然就好了?！蔽艺f。
“是這樣……”
我把手攏在袖子里，停了一會兒，他竟然說：“顏兒，上回……都怪我?！?
“沒有，四哥?！蔽艺f，不知道他的思維怎么跳躍到那兒去了。唉，其實我心里其實是怪他的，如果不是他外出辦差了，恐怕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或者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可是，我現在能怪他什么？
聽了我的話，他便不語。
見氣氛不對，我又說：“四哥不要多想，真的不能怪你。”
“都怪我，沒有好好疼你……”他竟說，眼睛似乎有一絲絲的霧。
你疼我？
“這不關四哥的事，是素顏自己的身子得了這病。四哥不必自責，謝謝四哥關心?！蔽乙痪湟粋€“四哥”地說著，其實也是狠心地提醒自己，他是我家老公的兄長而已，不是素顏的良人。----我知道自己的心有點微微的波瀾了。
“顏兒……”他又說。
“四哥，什么事？”我還真不喜歡這種吞吞吐吐的，這不是他平日里的個性。
“顏兒……其實我一直都想告訴你，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說，十三弟都告訴我了?！彼粗?，慢慢地說到。
“告訴你什么了？”我聽了不免一愣！哦，小瓷這個小傻瓜，他難道把我們之間無形的障礙，還有我的思念和掙扎都告訴他了嗎？實在笨啊。怪不得四四今天會吞吞吐吐的，原來是為了這個！
“他告訴我，他的感受?！彼乃恼f。
“他的感受？”我繼續問。
“是的，他覺得，你并不愛他。”四四說。這話也是他說的？他什么時候也喜歡管別人的八卦了？小瓷啊，不知你怎么和他說的？
我不語。
“顏兒，十三弟也說了，我……我也知道，和我有關?！彼f。
什么？！哦，四四，別跟我這么煽情，我可受不了。
“他說和你有關？”我問。
四四點點頭。
“你別信，他并不了解我。”我倔強地說。
“顏兒，你……”他語塞。
“四哥，你是要說服我，去愛你弟弟嗎？”我覺得心里堵的慌。
“顏兒，不是的……我只希望你幸福。”他說。
“我的幸福很自私，就是要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所以，和你和他都沒有關系?！蔽屹€氣地說，按照我的身份，這些話我是不該和他說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面前這一個你愛了兩輩子，拼命要去忘記的人，竟然來勸說你去愛別人……
林素顏是一個很倔強的人，我不會讓別人看到我的眼淚，淚水就要沖出了眼眶，又被我生生地憋了回去，只碎碎地在眼眶里滾動著。
雖然我下了決心要對小瓷好，要和他好好地過日子，可是我的愛，永遠做不到這么冷靜。
心里好堵，心慌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就在這凝噎的一瞬間，我感覺到一雙手輕輕地撫住了我的臉，撫住了我的發髻，這是一雙我曾經多么熟悉的雙手啊，有著充滿力量的安全，有著雕刻一般的細致。
我知道這是四四，盡管心里很生氣，但我還是有些不能控制我自己，我前些日子左思右想為自己設下的那些防線好像潰了堤，我感覺到我的淚水順著臉頰滾落下來。然后，我感覺到那雙手輕輕為我擦去了流下來的淚水，就像那天在馬車車廂里經歷的生死瞬間一樣。
“顏兒別哭，別哭，我……”他說，此刻我真希望聽到他能對我軟語，對我解釋，輕撫一下我傷痛的心……可是，他沒有。
他只是問我：“很疼嗎？” 我覺得他是明知故問，他心里一定知道我不是為了手，而是為了他，為我們的咫尺天涯而落淚的，那種心疼比手疼要疼上一百倍！于是我便不回答他。
過了一會兒，他說：“顏兒，是不是走累了？我們到那小鋪子再歇會兒吧，坐著等十三弟回來，要不，如果你太累的話，我這就先送你回去？”
原來我終是要回去的。
他，雖然叫人隱隱有些心傷，但并不能給我什么承諾。
我們便無語地坐在小鋪子里等小瓷回來。
“哈，你們都等得累了吧？沒辦法，人太多了！來，快來看看，我選的物件好不好看？”小瓷終于笑著回來了。
見我們都只是笑笑，他笑嘻嘻地問“怎么都不說話呢？”
一走近我們，我想小瓷便明顯地感覺到了這里的冰凍氣氛。
“十三弟，顏兒的手……”沒想到他最先說的，是這個。
“是啊，那手……我們請了好多太醫都沒辦法治好，都說這病氣太深了……”小瓷趕快解釋說，“四哥放心，我一定還會再想辦法的?！?
“噢，明天是民間‘走百病’的日子，大家都要過過橋，消消災，聽說很靈的，要不，明天十三弟再帶了顏兒出來走走吧！”他平淡地說。他竟然完全記得住這些日子。
“好的！四哥說的是，我們什么辦法都試試吧。”小瓷說。
小瓷和我便要告辭先行。
這人可真怪，既是要“規勸”于我，又真的這么關心我的手？
“素顏！素顏！”正自感慨，忽然聽到有人叫我，仔細一看，原來卻是輕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