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壺裡殘餘的酒被我一口嚥下了肚,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只覺得順著酒精流淌過的地方,就好像燒得我所有的腸子肚子都火辣辣地難受,身上只覺得軟軟地象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樣,腹裡翻滾著難以形容的滋味兒,想吐又吐不出來。小丫頭珠兒見我東倒西歪的樣子,便小心地把我扶回了屋子。
珠兒扶了我躺在榻上,我只覺得頭很重的感覺,不太聽使喚了,腦子裡好像有種很混沌的東西,似乎總是蒙了一層什麼東西,什麼都不清爽了,不過又覺得意識好像還清醒,我問:“爺回去了嗎?”
“回側福晉,十三爺早已經回去了。”
“是回福晉那兒去了嗎?”
“是的。”小丫頭怯怯地說,她一定以爲我是,吃醋了吧?
其實我心裡是有一點點這樣的想法的,雖然只是一點點,更多的是萬分的困惑。他白天裡對我還這麼好,剛纔我們還在盡情地唱歌,怎麼一下子就翻了臉?爲什麼?他是想說明什麼?我好容易纔想開了,我以爲他可以感受到我的變化,可他爲什麼又說我從來沒有喜歡他?
剛纔是酒精猛地一陣落肚,於是有點飄渺,現在那猛勁兒過去了,剩下的是更深的疼痛,似乎比剛纔還要難過幾分,於是我便說:“拿酒來,我還想……還想喝。”
珠兒說:“側福晉,這酒喝多了對身子可不好,您本來身體就不好,還是身子要緊,您就別喝了,剛纔側福晉想是多喝了幾口,我這就去端醒酒湯來給您。”
我也不知道後來我怎麼睡著了,是不是小丫頭走了我便睡著了,還是喝了醒酒湯之後睡著了,反正我一點兒都沒有印象了,等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我只覺得頭很痛,痛的象要裂開一樣。
也許,這就是我昨天那種隱隱的不好的預感吧,那時只是說不出來哪裡有什麼不對,那心裡亂的是什麼,也許就是預感到後來發生的這些事情了吧。
這件事以後,我就真的病倒了。
太醫說我身體本來就是極差的,這回又感了很重的風寒,一定要在屋子裡好好休息纔是,免得老毛病又順勢發作起來。我便聽話乖乖地躺在牀上,我知道那毛病發作起來,可實在不是好玩的。
躺在牀上無所事事,我的手又做不成小手工之類的活兒,於是成天裡我便有了多的時間來胡思亂想,那些似乎已經忘記了的情緒,那些都已經有些迷離了的過往,還有那些人,四四,輕蘿、小瓷……又在我眼前出現了。他們固執地在我腦海中不停地閃來閃去,我好像迷迷糊糊地,有時候做著白日夢,就好像回到了北海一般。
也許我真的該回去了?淨機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感了風寒是小病,不過這老毛病卻是不到時日不見好的。
因爲成天不言不語地悶在屋子裡,也不出門去,也不聽唱歌說笑,寧兒便來屋子裡找我說話。
“阿顏,還是覺得哪裡不舒服嗎?”她問我。
“不知怎麼搞的,這手腳也疼,身子也總是覺得倦。”我說。
“總是覺得倦啊?是不是有了身子?我叫了太醫來看看吧。”寧兒笑著說。
說什麼呢?我和小瓷根本沒有在一起!不過……她不知道。
“不會的,福晉,我的月事很正常的。”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好吧,那就再過幾天看吧,如果還是這樣的,就請太醫來問診,我倒希望真是這樣。”她說。
“謝福晉!”我暗地裡鬆了一口氣。
“其實,阿顏你也早該有身孕了纔對,爺經常往你這裡跑的。”寧兒說。
“回福晉,素顏也不知怎麼得了這奇怪的病,恐怕是沒有那個福分吧。”
“什麼福分不福分的,你那小病肯定會好起來的,你要是替爺添了兒子,就是十三府的福分了。”
“謝福晉!”我說。這寧兒可真會說話。
“阿顏,我想問你一句話,又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寧兒說。
“福晉請說。”我說。寒暄之後,一準兒就是正文了,呵呵。
“那我這就說了,你要不想聽的話,就說一聲,後面的話我就不再往下說了。好不?”
“是。”我說。
“阿顏,那天晚上爺說的,可是真的?”寧兒問。
她果然是沒有忘記那天的事情的。
“福晉,這……”我不知該怎麼回答。
“阿顏,我知道以前你和四哥的事情,皇上要你來十三府時我也覺得很驚異。可是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在十三府裡好好地過日子。這些日子裡,我自覺待你也還不錯,如果你還是對以前的事情念念不忘的,別人若是看出來了,可要說了我的閒話去。”寧兒說。
她說的很在理,----作爲一個福晉,我有些無言以對。
“阿顏,原先錦貴人還在的時候,我們也一直相處得很好,既然你是錦貴人的妹妹,我也把你當作了妹妹。自你來到十三府以後,凡事我們都盡力地做到要你開心,你還覺得有什麼不好的嗎?別人都知道你是爺最寵愛的側福晉,我也並沒有因此而冷落於你,或者記恨於你。”
“福晉,素顏知道的,謝謝你。”我說。
“我也知道你是個特別善良的女子,如今你也沒有親人了,就應該把我也當作你的姐姐,還有,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你以後可要好好待了爺纔是,不要叫他這麼難受,那天晚上的事兒……我看著就心酸!”
“我知道了,福晉,謝謝你能夠和我說這些話。從素顏進到十三府以來,爺和福晉總是很體貼周到地對待素顏,素顏心裡明白這一切,也很感動,很知足。以後素顏一定會好好對待爺和福晉的。”我趕快說到。
“這就好,阿顏,我看得出來,爺很喜歡你的,你也不要因爲那天晚上的事兒,在心裡怨怪了他。”寧兒說。
“這……謝謝福晉。”我輕聲說,就怕聲音大了會有什麼不妥。
“這就好,阿顏,我會對你好的,你放心,啊?對了,阿顏,我還想問你,你和爺從小就認識嗎?他怎麼這麼習慣叫你的小名?”
哦,這要好好編一編,可千萬別穿幫了!
於是我小心翼翼地說:“是的,小時候我到這紫禁城裡來過,就認識了爺,因爲年小不記事,就忘了這事兒了,後來來了這府裡,爺說起來了,我這才記起來。”我真佩服自己,真是現編西遊記啊,要趕快找機會跟小瓷“串供”才行。
“哦,是這樣,都沒聽爺說起過呢,和雨痕的事兒正好相反,呵呵,真是有緣啊!我看爺挺喜歡你的,你就趕快給他添個兒子吧,嘻嘻。”寧兒說著便笑了,我便跟著笑起來。
說起來,這十三福晉也算個這皇城裡滴水不漏的角色了,說話雖然不輕不重的,卻都在理上。好在她心地比較善良,所以還好相處。
第二天,寧兒便叫了小瓷一起來看我,他倒是沒有什麼芥蒂,倒是很關心我的樣子,讓我有點兒意外,不過大家都沒說什麼,我也沒有提到喝醉的事兒,我們彼此之間,都還是很和睦的樣子。
不過我卻覺著他始終是有心事兒的。
在一個沒有旁人的夜晚,他終於開口問我:“阿碧,我想知道,你始終還是喜歡他的,是嗎?”
我心裡一驚,他怎麼一點兒沒有鋪墊地就說起這個了?
“小瓷,你怎麼想起問這個?我……你說的那是以前的事兒了,現在我已經是十三的側福晉了……”
小瓷沒有理會我,繼續說,語氣淡淡的:“你不用說了,阿碧,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也知道,你一直在努力接受我,我很感激你。那天晚上的事兒,真對不起。”
“謝謝你理解我。”我靠在榻上說,這些日子也許是真病、心病的同時攻擊,我幾乎天天只能躺著,沒有力氣下牀來。
“阿碧,我們都從現代走來的,所以我就和你直說了吧。你這樣又是何苦呢?我沒有這麼迂腐,沒有這麼頑固不化,你要不喜歡,我不會強求的……”
“小瓷,我很明白自己現在的身份!”我說。
“不,阿碧,你騙得了自己都騙不了我。也許你並不注意,但這些日子,我已經從你的眼睛裡都看明白了,你每一次見到他,我都可以從你和他的眼睛中看到一種東西,那是一種你看我的時候從來沒有的東西。雖然現在你日日在我身邊,雖然我們表面上很要好很恩愛,雖然我很喜歡你,雖然我很努力,雖然你也在努力,但是我知道,我還是留不住你的……對不對?”
他竟會看出了這些!其實……我自己都不是很明白,我只知道自己一直在糾結,看來也許真的是旁觀者清?
“小瓷,對不起。”我真心地說,“可是我現在,真的已經忘記過去了。”
我望著他,但是他沒有看我,只說:
“不要強迫自己,阿碧,我一直在觀察和試探你們,----這一點上,我先說聲對不起!就在這些不太理直氣壯的觀察和試探之中,我看出來了,你嘴上說忘記,也在努力做一些事情,可是你心裡一直都喜歡他,對不對?他也一直都是這樣的,面上拼命做著那些符合禮儀的事兒,可是心裡還是禁不住地喜歡你,對不對?”
“小瓷,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想忘記一切。”我說。
“我不是不相信你,按你性格里的真實和善良,我相信你以後一定會對我好的,他,也會對我好的,可是,你們能感受我嗎?你們給我的,是一種什麼樣兒的情感?你們越是對我好,我就越覺得彆扭!阿碧,小瓷雖然很喜歡你,可是我不想把這種一個人的快樂,建立在兩個人的痛苦之上,不想生活在感情的夾縫之中,小瓷是明白人,這是一種掩耳盜鈴的快樂……”
“小瓷,對不起,你說的也許是對的,但是你要相信,這只是一個過程,我已經在努力了。”我說。
“可是這個過程也許就是一輩子啊,阿碧。”小瓷說。
我便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見我不語,小瓷接著說到:“怎的不說話了?好的,你聽我說。輕蘿那時不是說嗎?他發燒的時候,叫的不是身邊的人,而是那個遙不可及的‘顏兒’,這,這表示什麼?別說四府的人,就是我,也不願意別人昏迷時還叫著自己的側福晉!在草原上,爲了救落水的你,他豁出了性命什麼也不顧了,冒死去救了你,那水草多危險啊,你不知道他當時著急的模樣兒,恐怕要他用命來換你,他都願意。一般的人,有誰會願意這樣做呢?不是我沒有感覺,我是不願意多想,不願意接受!”
“小瓷,草原的事兒……他已經對我說了,你也聽見了,他是爲了你,怕你著急。”我說。
“爲了我?冒死救了你以後,抱著你就往回奔,你覺得他爲的是什麼?他說的和他想的是一樣嗎?我是他最好的兄弟,我太瞭解他了,他心裡想的,永遠也不會輕易說出來的,可是若說出來了,便會死命地去做。所以,如果不是他始終照顧我這個弟弟的話,他是不會放開你的!我感激他,也感激老天給了我一個穿越的你,可是我不想要這種因爲被照顧纔得到的愛!那天我故意在他面前攬住了你,----對不起,阿碧,其實我這樣做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的?”我很驚訝!
“是的,我是故意做給他看的,我想知道他的反應,對不起。當時,他雖然是沉默的,但是我實在太瞭解他的行爲和心理了,我已經看見了他的眼神,我感到了他的怒火,我很明白地知道了,他只是因爲是我,才拼命忍著;我也看到了你,雖然對我很溫柔,可是你的眼神泄露了你的心事兒……你還要藏嗎?我已經徹底知道了,他是捨不得你的,你是心疼他的!”
“小瓷,你、你、你卑鄙!”我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