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的這么謙遜, 誰敢捉弄你這八面威風的四爺?”我笑著打趣他。
“真的不信?你這么兇,我什么時候在你面前威風來著?你若覺得不信,我明天送你只小狗兒, 你可以叫它做‘胤禛’, 叫它天天跟著你, 你想讓它東它不敢西, 你要叫它怎么服帖就怎么服帖, 如果什么時候你不高興了,還可以對它說:‘胤禛,你聽不聽話?小心我把你送回去, 不要你了!’怎么樣?”
我“撲哧”笑起來,四四可真能貧, 實在沒想到。
“呵呵, 誰想天天叫這名字, 真是老孔雀。”我嗔道。
“什么是老孔雀???”四四問。
“就是自我感覺良好?!蔽胰讨φf到。
“哦,你的詞真多。”他竟然也不笑。
“對了, 我哪里兇???” 我又說。
“你自己都承認自己壞脾氣?!彼苷J真地說。
“你!”這人真的叫人牙癢癢。
見我一陣笑,又一陣跺腳的,他趁機輕輕把我抱起來,親了一口,說:“顏兒, 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自自然然, 冰雪天成的, 別成天心事重重的?!?
然后又說:“今兒就好好休息吧, , 我也該走了,不要再想輕蘿的事兒了, 顏兒,明天開始,我們好好幫輕蘿。”
他倒是會來做好人,說這樣的好話。不過剛才這一鬧,我還真是把輕蘿帶來的那些不愉快幾乎都忘了。此時聽他這一說,心里不禁有點感動,是非分明說的就是他了,白天還因為輕蘿無意打了我,對著輕蘿大發雷霆,現在知道了她的可悲,又決定盡心幫她了,誰說這是一個最冷心的男人?他只是不擅于知道,和不擅于讓你知道罷了。
這晚也倒是平靜地過去了。
第二天,他幫輕蘿請了金太醫過來診病。金太醫是他多年來的好朋友,四四對他很是信任,這人嘴巴也甚是嚴密,只要是交代過了他的話,他是不會把輕蘿的事兒說出去的,上次他趕到別院來為我看病,四四抱著我泡在溫泉里等等這些事兒,他回去了都沒有說起。
金太醫幫輕蘿仔細看了病,最后給出的診斷是:輕格格只是精神上受了些刺激,所以神智上顯得有些焦躁和不安,別的倒沒什么不好。
聽金太醫這么說,我心里咯噔一下,那就是說,輕蘿是精神……病嘍?
金太醫問我們:“輕格格最近遇到什么事兒嗎?”
“沒有啊,昨天去了她原先當丫頭的錦貴人墳上,可能有些傷心過度了?!彼乃膿屧谖抑罢f,他可能是怕我言語中有什么不妥吧。
“哦,那可能就是因為這個了,輕格格受了傷心往事的刺激,所以傷了神智,需要好好休養一下。”太醫說。
“好好休息就可以了嗎?”我問。
“回側福晉,是這樣的,輕格格身子沒有什么病癥,只是需要靜靜地恢復一段時間,此間還要煩勞側福晉多替她排解排解,不過,最好是不要提到以前的事兒?!苯鹛t說。
“不要提到以前的事兒?好的,”我說,“不過,也不可能永遠不提啊,這可怎么治才是最好???您有這方面的方子嗎?”我問太醫到。輕蘿總不可能以后都一直這樣吧?這個“刺激”又是沒辦法回去彌補的。
“回側福晉,您也不用太擔心,輕格格的這病也不是很嚴重的,微臣倒也還有些安神靜心的藥,可以幫輕格格稍微緩解一些她的難受之處,暫時讓她的神智平靜下來。不過……”金太醫說。
“不過什么?”我問。
“不過,這個病癥最終能不能好,這個治療的過程要多長時間,就要看輕格格心里,怎么去化解這刺激了,藥石是無能為力的。四爺和側福晉都是她最親近的人,依微臣拙見,您們一定要好好安慰她,勸解她。”金太醫說。
哦,明白了,金太醫說了這許多,不過是想告訴我們,輕蘿得的,這是心病,心病還要心藥醫,并不是太醫的藥方子可以治好的。
可是這“心藥”實在是難給??!我不會接受她,四四恐怕也很難接受她,都這么多年了。還好此言出自我信得過的金太醫,不然還以為他是胡謅了。
“謝謝太醫?!蔽艺f。
“微臣不敢當,格格的病,微臣一定盡力而為?!碧t說。
金太醫幫輕蘿開了一些鎮靜安神的藥方子,還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看看沒有太多異樣的狀況,就準備離去,臨了還很是上心地說:“我會常來看輕格格的。四爺,側福晉,微臣告退?!?
輕蘿啊,老天保佑她能快些好起來。
金太醫走后,常嬤嬤熬好了湯藥端給輕蘿,不想輕蘿卻執拗地把藥碗一推,說:“不要你,我要素顏給我。”
聽她這樣說,常嬤嬤便端著湯藥愣在那里。我見此情形,正要過去接過來,四四卻拉住了我,說:“顏兒,金太醫已經言明了,她是神志上受了刺激,所以你千萬要小心,她即使不想傷到你,但也難免會有自己控制不住的時候,還是我去吧?!?
我知道他是要保護我的,可是……四四,你千萬不要傷害輕蘿哦,輕蘿真的不是壞人;輕蘿,你也不要傷害四四啊,雖然我接受他不接受你,但他是你的丈夫啊……
沒想到我的擔心是多余的,四四從常嬤嬤手里接過了湯藥,端過去遞給了輕蘿,輕蘿見是四四遞過來藥碗,先是很驚奇,但后來又似乎很高興,好好地接了過去,也不再提我的話。
見此情景,我不由得感到一陣心酸:輕蘿實際上很高興?或許他從來沒有這樣照顧過輕蘿?一個這么細小的動作,就可以讓她覺得滿足、高興……輕蘿真的太需要關懷了,四四對我這么關心,都不知道她平時是怎樣容忍我,愛護我的,她對我的一片深情,需要多少傷痛和忍耐啊……其實從良心來說,我真的不應該把輕蘿的丈夫奪走……現在,四四也知道輕蘿所經歷的遭遇和不幸了,他雖然外表冷些,但應該會同情她的,他們或許應該從頭開始,好好地相愛,好好的過日子……
心里莫名地有了一點點酸酸的、無所適從的感覺。
見我有些局促地站在一邊關心她,輕蘿還是用那種看得我有點背寒的眼神看著我,好像有話要說,但又不敢太接近我。
四四也不象以前那樣對著她發火,或者老是冷著臉了,我能感覺到,他只要一走近,輕蘿的眼神便柔和起來。
過了一些日子,輕蘿似乎好了很多,經常真真實實地笑了,眼神中不再有先前的詭異,也會主動和我們說笑幾句了。見到她這樣,我心里未免會有一些小小的觸動,多么美好的女子,她應該幸福,應該有正常的心理……我既是希望輕蘿快些好起來,擺脫以前的怪圈,但每次見到他對她的好,心里雖然對自己說:“這只是在幫她,這只是在幫她。”但是還是會覺得似乎失掉了一些什么,難道……我是嫉妒輕蘿了?
前些日子他那些特別的柔情蜜意,只是因為原來一直得不到,所以特別醇厚嗎?
在大家盡心地照顧下,到了夏天的時候,輕蘿已經好了很多。
他這一段好像挺忙的,只是偶爾會來別院。如果四四不來的時候,我就去陪伴輕蘿,主動接近她,幫她梳頭,給她唱歌兒,就像秋水樓時一樣,我希望喚醒她的姐妹情誼,不要再自己陷進去,她還是經常笑笑地看著我,卻不再說什么“親親”之類過激的話兒了。
不知不覺又到了滿山紅葉的時候了。輕蘿說:“素顏,我記得你說過,秋天的時候我們要去看紅葉的?!?
我說:“是的,我們今年一定去。好姐姐,說過的話兒我怎么敢忘記?”
“那我們明天就去好嗎?讓劉公公送我們去。”輕蘿說。
“這……爬山會很累的,我們兩個女人終是不方便,還是等四哥來了再定時間吧?!蔽艺f。
“等他來?好吧。素顏,你不能不去哦,我想和你一起去。”輕蘿說。
“好的……”
“我不會對你不好的,素顏?!彼f,原來盡管我已經主動接近她了,但她一直以為我很怕她,很在乎四四罵她的那些話?
還好過了兩天四四就來了,于是我們三個人一起坐了馬車去香山看紅葉。
香山的紅葉,真算得上是我多少次也看不厭的風景啊!每次來這里,我都覺得心里的憋悶,好像會隨著開闊的風景消散好多,心里似乎會舒服很多。
以前都是馬車停在半山,然后我們直接登上山頂的,但這一次因為我和輕蘿體力都不好,都走得慢,所以大家走了一會兒,就決定在上山的半途中休息一會兒,于是,我們有了機會把自己包裹在了紅葉之中。這又是一種景致哦,以前我都是在山頂看的,現在是置身其中了……那些美麗的葉子,鮮紅、粉紅、猩紅、桃紅……滿山滿坡的“紅霞”就好像在如泣如訴一般地絮語,又或是隨著山風搖曳生姿,整座山似乎都被這些紅色燃燒起來了,讓人不禁想起那句杜牧的詩:“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
輕蘿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美麗的景致,幾乎是走一步夸一句。
“素顏,真是太美了,怪不得你這么喜歡呢?!彼f。
“輕蘿姐姐也很喜歡?那以后我們常來啊?!蔽艺f。
“好啊?!陛p蘿說。
我專注地看著片片紅葉,想起那首老歌《片片楓葉情》,
片片紅葉轉
它低嘆再會了這段緣
回頭望告別了苦戀
愛似秋楓葉
無力再燦爛再燃
凝聚了美麗卻苦短
片片葉兒隨夢卻傾刻飄遠
相看對泣竟默然
片片葉兒攜著我此生所愛
一飄再飄夢更遠
遠遠夕陽陪著你此刻歸去
心中愛火怎復燃
遠遠夕陽攜著我此生所愛
秋風帶走夢片片
這歌詞是粵語的,雖然是上個世紀的歌了,可是此刻唱來,我卻感到特別親切,讓我想起了家鄉,想起了那些朋友,和高樓……
輕蘿笑著說:“素顏,你唱的什么?。坎皇潜本┰挘植皇翘K州話的。不過倒是挺好聽的。”
“哦,是我有一次在路上遇到一個人,大家說得投緣了,她便教了我?!蔽艺f。
四四只看著我們笑。
“你唱的真好,累了吧?坐會兒,沒有什么表示我的心意,那我就去折一枝最漂亮的紅葉送你吧?!陛p蘿說。
于是輕蘿去夠那枝生得漂亮又嬌艷,很出挑的紅葉,可是那樹枝卻很高,還有很多枝葉擋著,根本夠不到,她便跳起來。
卻不想,地上本是有很多落葉,加上露水的浸潤,十分濕滑,她這一跳起來,腳下便是一滑!偏偏我們歇息的這地方又是在路邊,輕蘿便踩著路的邊兒摔了下去!
“素顏----”輕蘿叫著,我嚇了一跳,本能地趕緊去抓她的袍子。誰知我還是晚了,輕蘿已經摔了下去!我竟是撲了個空,并且,還連帶著我也有了往前沖的慣性,也摔到了路邊的山溝里!
四四本來是走在前面的,聽見我們的叫聲,飛快地沖了下來。
好在這山溝也不是很深的,我們摔下去了,卻都不是傷得很重,只是我們一時之間嚇懵了罷了。
四四把我們救上來以后,我們再沒有心思看這紅葉,便回到了別院。
看來每次去香山,總是會給我帶來很多故事,以后我還是少去的好。
因為那山溝并不很深,所以輕蘿和我只是“雷聲大雨點小”,摔得不算很重,只是一些皮外傷而已。不過,即使這樣,也還是“傷筋動骨100天”,還是將養了好幾個月。這些日子中,因為敷了藥,不能亂動,也不能感染到,所以我連泡溫泉都省了。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是很盼望他的問候,他的關切……他卻很少來,來了也沒說他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很忙。只是匆匆到輕蘿的屋子走走,到我的屋子里走走。
見他這樣不冷不熱的,我心里自然很不好受。我可以感覺到他和以前的不同,他對我似乎沒有以前那般了……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也許,我們的緣分終究是不夠的?
輕蘿對我,總是有些讓人怕怕的;他對我,又總是這般不冷不熱的。也許是我的心理作用吧?但我真的就多了一份寄人籬下的感覺。
我突然很想回府去,好好摸摸自己心里的這些小傷口,那些傷口比這摔傷難愈合多了,只是又不好說出來。
有天夜里,已經很晚了,忽然聽到有人來敲別院的門,敲門聲很急,大家都很是驚疑,因為這別院里是不會突然里來別人的。發生什么事兒了嗎?是誰?
“喲,是十三爺?快進來!快進來!”我聽到劉公公說。
“我這么晚過來,實在是打擾你們啦,你們都歇息了吧?”小瓷問。
“沒有沒有,十三爺,您看各屋都還亮著燈呢?!眲⒐f。
“我去看看阿顏。”小瓷說。
“老奴這就帶您去。”劉公公答到。
我本已經披散了頭發,準備要睡下了,聽到小瓷來了,又趕快起身來。
小瓷進了屋子,見了我就問:“阿碧,你好嗎?”
“小瓷?我挺好的,你怎么白日里也沒招呼一聲就來了?發生什么事兒了嗎?”我到這別院養了這幾年的病,小瓷以前也來看過我,但還是第一次這么晚還來,讓人覺得他似乎是有什么不放心??此@種匆匆忙忙的樣子,我心里有些發毛。
“沒什么的,阿碧?!毙〈烧f。
“你這么晚這么急地來了,人家還以為發生了什么事兒呢,都擔心死了?!蔽艺f。
“是我一時心急,娘子就體諒一下?!?
“嗯?!鳖D了一下,我想了想又說:“小瓷,這么晚你可餓了?要不要我去煮點兒什么給你?”
“不用,我不餓,阿碧,我這么趕著來是因為,下午喝了一些酒,所以睡著了,然后我做了一個夢,”
“一個夢?什么夢?這要急著告訴我?”我笑著插話說。
“別笑,我說正經的?!?
“好好好。”
“阿碧,你相信夢嗎?”小瓷問。
“有些信有些不信,呵呵,快別啰嗦了,說說你做了什么夢?”我說。
“阿碧,我最近總是反反復復地做些關于你的怪夢,剛才又是同樣的情景,所以我越想越覺得心下不安,即使晚了,也一定要騎馬飛奔來看看你?!毙〈烧f。
“怪夢?怎么個怪法?你一現代人也信這個?夢里我怎么了?”我問。
“我夢見,你……要回去了,我……留不住你,好多次了?!毙〈烧f。
“回去?哪里?”我不禁問,難道小瓷這個現代人真的和我惺惺相惜,他的夢會是真的?
“現代?!?
“是嗎?我要回去了?那你呢?”我問。我真的要走了?
“我……會死掉?!毙〈烧f。
“切,誰不會死掉?歷史上的十三還等著要當怡親王呢,哪里能這么早掛掉。”我笑起來。
“我知道,一開始我也不信,但阿碧,現在真的……我有點怕,因為那夢做得太多次了……”小瓷說。
“你這是心理作用,我不會這么快離開的?!蔽艺f。
“但愿是吧,我只是想來和你說一說,別的也沒什么?!毙〈烧f。
大半夜,搞這么嚇人的架勢,真是。
“小瓷,我已經好了,我想回家?!边^了一會兒我說。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