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在我不想回來的時候回來了, 帶著滿心的幸福和傷痛。除了那個簪子,我什么也沒有。
雖然只是離開了10天,可是我卻在清朝生活了10年。這十年, 發生過無數的悲歡, 有過無數生動的笑顏和淚水, 但是我知道, 即使我源源本本地說出來, 也沒有人會相信我的故事,沒有人會相信我曾經經歷了這么多的情感和生死,也許, 只會覺得我可能是小說看多了然后做的夢,我只有在以后慢慢地把它當做一個故事講給人聽。
經歷了十年的悲歡之后, 和以前的活潑玲瓏相比, 我似乎多了一份成熟和憂傷, 這些東西從思想里蔓延開來的,讓我和10天前有了很多的不同, 我不是因為自己有了這些特殊的經歷而裝酷,是想我想忘,卻忘不掉。
我有些想他。想他那些淡淡的笑,和不多的話語,還有深深的愛戀, 可是, 我沒有地方去訴說。現在我才知道, 我臨死前對他說的“遙遠的、深深的思念和相愛”, 并沒有這么幸福, 也并不美好……
既然已經莫名地回來了,就是再無奈, 我也不得不開始面對我的現代生活,那種快節奏的,那種高壓力的,那種充滿競爭的,那種必須掙錢養活自己的,那種你沒有什么時間去仔細分析你的情感的。
可是,夜深的時候,時間就會緩慢很多,世界就會安靜許多,那些過往就會肆虐起來,我就會無法避免地想起那些一幕幕的,很多清朝的事兒。我會在深夜中突然醒轉過來,覺得他似乎在我的身邊,似乎在看著我……見到一個相似的畫面,聽到一首描寫相似情緒的歌,都很容易讓我想到以前。
見我最近總是有些落落寡歡,老爸老媽找不出是什么原因讓我不快樂,于是覺得這小公主可能是真的長大了,也許是需要愛情了,于是就開始東想西想地操著心,于是身邊的各種人就開始給我介紹一些“很優秀”的男朋友。
我承認,這些男子中真的不乏優秀的,人品不錯,對我也不錯的,我也覺得應該好好珍惜,大家相處下來還挺融洽,可是,就是總覺得進不了心去,總是差著一點兒,我總是有一點點愛的感覺找不到……最后,只有無奈地不歡而散。真是對不起他們,對不起老爸老媽的一片苦心。
我也找不到什么原因,難道是我的心理有問題?會不會是因為我太想他,所以不能面對現實的緣故?
我也說不出來他有什么好,他不過是一個古人,可就是叫人忘不掉。
我記得曾經在書里看到過那句傷感的詩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死”,當時看了覺得心里挺難受的,難道,現在竟是我們的寫照嗎?
我再也回不去了……
他后來的經歷人所周知,因為他是雍正,歷史書上都會寫。可是我很想知道,他過得好嗎?偶爾會想起我嗎?
心病終是要心藥治的,終于,我忍不住想要去看看他的陵墓,也許在這里,我會觸摸到一些他的氣息?讓我完全接受這個現實,強迫自己明白他已經死了,也會我會讓自己安定下來?
但是,心里還是有點不舒服。
兩個多月后,我突然發現我的□□上,那個灰了很久的“青花瓷”的頭像在閃動!怎么會?小瓷真的回來了?是的,按時間來說,十三也死了……
我有些激動地點開了圖標,看見了一段留言:“阿碧,最近你們都還好吧?不會把我忘了吧?我前段時間生了一次大病,很重,幾乎死掉了,據說有一段時間就像植物人一樣,所以我沒有能上網。那些日子,真想你們來看看我……我們公司現在準備進軍北京市場了,正在做市場調研,我是先頭部隊的一員,所以最近我都在北京呢。北京這個城市挺有感覺的,秋天的景色更美,我雖然是第一次來這里,但馬上就喜歡上了它,你也一定會喜歡的,你若有空便來玩玩吧,免費吃喝!”
真的……是小瓷?他第一次到北京?
北京是一個叫人想去又不想去的地方,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城市好像有太多他的味道,有些怕去觸痛一些東西。可是我又很想他,我又很想去那里找他的影子……真是矛盾。
于是我想了想,回復到:“小瓷,真高興見到你的留言,我中秋放假的時候會來北京。”
后來,我收到了這樣的信息:“太好了!到時候提前告訴我航班號,我來接你。對了,你還是原先那照片上的樣子嗎?再發張大點兒的照片給我吧!”
我愕然,他竟不記得我了?
我說:“好的,我發一張最近的照片給你,那天我會穿著一條天水碧色的裙子。”
我是故意說“天水碧”這個顏色的,那是我們以前最初交流的東西,我們的友誼,和相互的親密就是從那兒開始的,再健忘的人,也不會再把這個也扔了吧?
“好的!看來你是真喜歡這個顏色啊,難怪你的網名就叫這個,呵呵。”小瓷說。
他竟記不得天水碧的那段經歷了?他的話和以前的事兒一點兒都沒有聯系,難道他竟真的不記得了?
心中有種莫名的失落,腦海中突然想起了凈機的那些話:“回去的時候,那位靈異之人會抹掉他的記憶……”
難道凈機的話會是真的……
中秋的前一天,下了班正好有一趟北京的航班,于是我很快到了北京。
我到了北京機場的時候,小瓷來接我,帶著一個朋友。
“你就是阿碧?我是小瓷,哇塞,真的是個小美女哦!”他說。
他真的不記得我了?……
“小瓷,你好。”我說。第一次見到小瓷沒有梳大辮子的形象,挺精神的。
“歡迎你到北京,我雖然也是外地人,現在卻是主人啦,呵呵!來來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同屋的朋友大勇,是他開車送我來機場接你的,他本來是要回家的,知道我要來機場,他就主動當司機了。這位是我的朋友阿碧,是我們影樓業的小美女。”小瓷笑嘻嘻地說,那笑容,和以前一樣熟悉。
“你好!”我說。
“你好!”那個大勇說。
“明天就是中秋節了,我也是頭一次在北京過中秋,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呢,你能來真是太好了!”小瓷說。
頭一次在北京過中秋?聽這話,我便呆呆地出著神。
難道小瓷也是一個夢?
看我有點出神,小瓷說:“美女,是不是有點累了?這趟路一共飛了幾個小時?你不會暈機吧?來,我幫你背著包,挺沉的!”
“不用了,不重的。”我說。
“哪有男生閑著女生背包的?拿來吧!馬上就到停車場了。”小瓷爽快地說。
“真的不重……”
“呵呵,別跟我客氣。”
推讓之間,我的頭發散開了,我頭發原就不長的,只是為了天天別著那簪子,我把它亂亂地綰了起來,很容易就散開的。哦,我的寶貝簪子,那頭發上的簪子可千萬不能摔了……我下意識地去接好那簪子。
“美女,其實你散著頭發好漂亮,明天出去玩的時候,我幫你拍幾張照片,不要把頭發綰起來了!”小瓷看見了,便說。
說著,把我拿在手里的簪子接過去看了一下。他是見過這個簪子的,我以為他想起了什么,可是,他什么也沒想起來。
他只是略微驚喜地說:“大勇你看,阿碧這個簪子,好像和你拿給我看過的那個一樣?”
“真的?我看看……真的啊,真是好漂亮,看著質地、花色、做工,和老舊程度,應該是清康熙年間的吧?只可惜我那個家傳下來的,都已經斷了,我在琉璃廠那邊怎么尋也尋不到。”大勇說,“借我看看,阿碧。”
什么?簪子?我心中一凜。
“呵呵,阿碧,我這哥們這段時間正發燒古董呢,整天要去《鑒寶》,這回子是迷上你的簪子啦,哈哈!”小瓷笑道。
我笑笑,把簪子遞給大勇。
大勇是本地人,所以中秋節的那一天便回家了,把車留給了小瓷。
我說到處是人,所以想在城里轉一轉。小瓷便帶我去吃小吃,去公園,去夜場……我雖然隱約會說起一些從前的事兒,尤其是去北海公園的時候,可是小瓷根本沒有提起過從前,他難道真的不記得了,我曾經是他的假妻子?
到了晚上,月亮很美,卻好像沒有以前那么亮。我想起了那年中秋時和他歡樂的對唱,忍不住說:“小瓷,還記得我們唱過的歌嗎?真是很搞笑哦。”
“什么歌啊?”他問。
“大家都會唱的,那首海盜船長,嘿咻嘿咻啊!”我故意笑起來。
“是啊,是啊!”他說。但好像根本就沒想起來的樣子。
看來他真的一點都不再記得十三了,不再記得從前了。
其實……這樣也蠻好的,至少,他心里很輕松。
后來,他說準備帶我去故宮或者香山,雖然人多,但難得來一趟,還是應該感受一下北京最獨特的文化,歷史,和最美麗的風景。故宮、香山?都是我想去又不敢去的地方!十年之中,我已經感受了太多,我說:“我以前都去過了,這回就不想再去了。”
“那我們去哪里呢?假期還有一半兒呢,我總不能讓你打著飛機到北京來住幾天,回去了人家一說起來,卻是哪兒也沒去吧?”小瓷說。
“小瓷,我想去……泰陵。”我猶豫了半天,終于說了出來。泰陵是他的陵墓。
“泰陵?好吧。沒想到你也喜歡看這些古董,我服了你和大勇了。”小瓷說。
小瓷陪著我去了泰陵。
泰陵的人不是很多,可能是距離北京有一段吧,也可能是附近沒有什么更多的景點,只有一些旅行團的人,都是團隊的旅游路線中包含了清西陵這個景點,所以跟著導游來的。
好像只有我們是專門來的。
我原以為來到這里之后,接受了這個現實,我的心會平息很多,也會現實很多,可是我錯了。我沒想到,離他越近,越是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他,胤禛,我曾經用生死愛過的男子,你在哪里?這里只有冷冷的石頭,只有匆匆的游客,只有未開的地宮……我還是觸摸不到你!
眼里不知不覺地騰起濕濕的霧氣來。
小瓷看見我立著發愣,一副失神,又似乎想哭的樣子,很是奇怪,以為我是懷古傷情呢,對著我搖了搖頭走到一邊兒去了。
卻聽到有個聲音若有若無地說了一句:“我見過你的簪子。”我一驚,卻發現周圍根本沒有人!
簪子?是他對我說話嗎?還是我想念太多以至于出現了幻聽?
不及細想,耳畔導游的聲音真真實實地傳了過來:“雍正的墓地里,傳說并沒有頭,他的死是一個迷……其實雍正是一個歷史上有很多謎團的帝王,我們昨天看過了清東陵,那里和蘇麻拉姑一起葬在風水墻外的老貴人,各位還記得吧?有人說她是雍正的妃子,那為什么不葬在西陵呢?這也是一個迷……”
老貴人?難道是錦娘嗎?他真的把錦娘安葬了?如果是錦娘,當然不會葬在西陵。錦娘沒有和康熙葬在一起,而是和一直獨身的蘇麻葬在一起?是的,既然康熙不要她進妃園寢,她就不會去,而事實上她也不可能按照八阿哥的愿望,和八阿哥合葬。把她葬在清東陵,不是為了名分,又不會感覺孤獨……四四做的真的很周到!
可是,他的棺中真的沒有頭嗎?那誰能保證那身體也是他的?難道是他根本就沒有和棺一起下葬,而是帶著靈魂去了別的地方?……
憑空地,這大熱天里突然覺得背上有絲絲的涼意。
假期過得真快,三天之后的晚上,我要回去了。
去機場的時候,還是大勇開車送我們。我心中忽然覺得挺舍不得的,我多想再去一次泰陵,我真的想一直陪著他……
唉,北京,我還是不要來了,還是不能讓我面對現實。
小瓷說:“阿碧,我只能送你到安檢這里了,這時間過的真快啊!喜歡北京嗎?說好了下次又來啊,到時候我來接你,也正好給我一個來北海的機會嘛,呵呵。大勇正好要去南寧出差,他就先繞道北海送你回去,然后再回南寧,你們也正好有個伴兒。放心,我了解大勇的,大勇是個好人,不會劫色的,呵呵。到了要打個電話來啊!”
大勇幫我辦好登機手續走過來,正好聽到小瓷的這番話,沖著我們笑笑,說:“別聽他瞎白乎,我們走吧!”
我可能太累了,登機以后,很快就在座位上睡著了。
我夢見靠在了他的懷里,唉,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不過,我怎么聞到了熟悉的那種若有若無的茶香?……我睜開眼睛,旁邊的大勇也睡著了,他的外套,蓋在我的身上,天哪,這香味竟是這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