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卻是另一番心思,這次失守西安,他罪責(zé)非輕,于是他已經(jīng)寫好奏折,派人送去京城,向崇禎請罪。明里是請罪,實際上他也知道,陜西的局面,唯有他能鎮(zhèn)得住,況且西安城失守,只是一時大意,奪回來也不是難事。甚至有可能都用不著去奪,秦軍人馬很少,自己就會放棄西安城。
眼下他所想的,是如何盡快重振聲威,更多的拉攏些人馬,曹文詔的關(guān)寧鐵騎去追殺張獻忠,一時回不來,就算回來了,那些騎兵攻城也用不上。左良玉的人馬也是騎兵居多,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孫傳庭的人馬。
他已經(jīng)看到,孫傳庭手下這群兵十分兇悍,極為頑強,戰(zhàn)斗力相當(dāng)可怕,只要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勁旅,只是這群人剛剛打了敗仗,士氣如何還不知道,就看孫傳庭的本事了。
幸好他指派左良玉留下的人馬,已經(jīng)占了華陰,使自己有了挽回面子的機會。他已經(jīng)想好了,這次就去華陰,在那里整頓人馬,訓(xùn)練新軍,用不了一個月,他又能擁有一支精兵。
想要達成想法,并不困難,俗話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眼下洪承疇手下卻是良將如云,苦無兵卒。無論是左良玉,史可法,還是孫傳庭,都是千里挑一的良將,只要能招來兵,翻身雪恥之日,就在眼前。
因此洪承疇的心情,倒不那么沉重。
真正心里不好受的,是孫傳庭。
孫夢蝶失陷于敵手,會遭受如何的**,他想都不敢想,這兩天以來,他一直是心情極壞,眼睛時時冒著兇光,使得他的親兵都不敢和他說一句話,生怕惹得他生氣,招來一頓鞭子。
孫傳庭帶著人馬走在騎兵的后面,由于心情低落,無心趕路,孫傳庭也脫離了大隊,帶著十幾個親兵,騎著馬走在最后面,離開大隊人馬約有二三里路。
走著走著,突然聽到前面有馬蹄聲,孫傳庭一愣,暗想難道總督大人有事,派人來請我?
想著,只見前面出現(xiàn)了三匹馬,向自己迎面跑過來。
來的正是秦王他們。
三個人等著洪承疇的騎兵過去,又等了一陣子,步兵也過完了,三人這才上了官道,滿以為后面再沒有人馬了,沒想到孫傳庭這十幾個人走得慢,雙方正好撞上。
秦王一眼就瞧見了孫傳庭,心頭大驚,暗想要糟,此人怎么會在這里?
此時再想回頭已經(jīng)不行了,況且自己的后面就是大隊官軍,退無可退,只能硬著頭皮,闖過孫傳庭這一關(guān)。秦王吩咐王翦與李巖,低著頭,將氈帽壓在眉毛上,只求孫傳庭認(rèn)不出自己。
三個人越來越接近孫傳庭了,偷眼觀瞧,孫傳庭一直低著頭,沒有抬頭看任何人,秦王心里十分慶幸,只求加鞭從他身邊躍過。躲過這一劫。
就當(dāng)三個人離孫傳庭尚有幾丈遠時,孫傳庭抬起頭來瞧了一眼,就這一眼,嚇得王翦心頭一跳,生怕被認(rèn)出來。
幸好孫傳庭只是看了一眼他們的衣服,見不是官軍服色,只是百姓的打扮,不是洪承疇的傳令兵,就不再注意了,繼續(xù)低頭走路。
秦王心頭暗自祈求,千萬不要被他認(rèn)出來。
此時三個人的馬,已經(jīng)到了孫傳庭馬前,他們向邊上拉了拉馬匹,把正路讓給孫傳庭,自己則走在路邊。
他們沒敢太加緊催馬,生怕引起孫傳庭的懷疑,盡量放緩速度,平靜地走過去。
可是意外還是發(fā)生了。
就當(dāng)三人走過孫傳庭面前時,孫傳庭雖然沒抬頭,可是眼角的余光掃到了那三匹馬。
就是這三匹馬,使得孫傳庭心頭一驚。
這馬?
這馬怎么這么像自己營中的?
孫傳庭軍營中本來馬匹不多,每一匹馬都是供軍官騎乘的,因此孫傳庭十分熟悉。眼下他的親兵們騎的馬,還是從戰(zhàn)場上拉回來的。以前是沒有這么多馬的。
這三匹馬,很像是自己營中的,卻怎么被人騎來了這里?
想到此,他霍然停下,回頭一瞧,秦王他們正不緊不慢地走著,雖然看不到臉面,可那個背影……
也很熟悉!
孫傳庭赫然想起來了,是那位趙公子。
沒錯,趙公子逃走時,就是騎了自己營中的馬。
孫傳庭的眼睛亮了,如同黑暗的大海上看到了燈光一般,他低聲命令手下親兵,將這三人捉了來。
那十幾個親兵聞聽,一齊縱馬揚鞭撲上來,等到秦王他們聽到身后馬蹄聲急,想要加鞭逃走時,早被圍住了。
王翦拔出寶劍,想要殺開條血路,可是幾個明軍已經(jīng)拉開了弓,對準(zhǔn)了他們?nèi)齻€人,只要他敢動手,立時將三人亂箭射殺。王翦怕傷了秦王,自然不敢動了。
孫傳庭緩緩催馬過來,在秦王面前停下,微微一笑:“趙公子,咱們又見面了。”
秦王此時將氈帽掀起,露出了臉面,李巖與王翦也照樣做了,孫傳庭一見李巖,也笑了笑:“李公子,原來你也在。怎么不見那位姑娘?”
李巖道:“孫大人,你們這是往哪里去?”
孫傳庭道:“我沒有功夫和你們敘舊,眼下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請你們幫忙。”
秦王淡然道:“什么事情?孫大人直說無妨。”
孫傳庭也不隱瞞:“你們秦軍趁人之危,偷襲了西安城,眼下已經(jīng)逼得我們棄了城池……”
秦王三人聽了,心中都是一喜。
孫傳庭繼續(xù)道:“本來一城一池的得失,我是不放在心上的,可是在廝殺中,我的女兒被秦軍抓去了。眼下生死未卜。”
秦王一驚:“孫小姐被抓去了?她受了傷沒有?”
孫傳庭見他關(guān)心女兒,心中稍稍有點寬慰:“傷不傷的,我也不清楚,因此想請你們幫個忙,救回我女兒。”
李巖道:“怎么個救法?孫大人還請直言。”
孫傳庭嘴邊露出一絲冷笑:“走馬換將,一命換一命。”
王翦握緊了劍柄:“誰換誰的命?”
孫傳庭笑了:“自然是我女兒的命,換趙公子的命,我的話不太好聽,在我看來,你們二位的命,比起趙公子來,還是不夠份量。”
王翦怒道:“我們?nèi)羰遣淮饝?yīng)呢?”孫傳庭沉下了臉:“我是好言相求,真要逼我翻臉,你們也沒好下場,如果你們不答應(yīng),我只好先殺了二位,再押著趙公子,去換我女兒。”
王翦大怒,氣得漲紅了臉,在他看來,秦王萬金之軀,豈可用來換什么女人?那簡直是對秦王的侮辱。
可是秦王卻輕輕按下了他的手:“不要發(fā)怒,孫大人的這個提議,還是可行的。況且,我也不希望孫小姐出什么事。”
一聽他這么說,孫傳庭的臉色終于平緩得多了。
秦王道:“你與李公子立刻趕去西安城,將孫大人的條件講給他們聽。”他回頭問孫傳庭:“我們在哪里等著?華陰么?”
孫傳庭搖頭:“我不能將你交給洪總督,那樣會有人反對換將的,這么一來,我女兒的命,也就沒了。前方便是渭南,我會在那里稱病,不去華陰,趙公子也隨著我留下,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專等李公子的消息了。”
秦王點頭,吩咐王翦與李巖:“就照孫大人所說的,快去西安城救孫小姐,雖說秦軍軍紀(jì)嚴(yán)明,可是孫小姐畢竟是敵國俘虜,她的脾氣又挺剛硬,要活下來可不容易,你們一刻不許停留,速速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