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想過,一旦自己能夠與秦軍聯手,便可以在兩個方向上對清軍作戰,那樣一來,清軍攻擊山東的時候,在關中的秦軍可以出兵襲擊清軍側后方,對其施行牽制。
但此時張儀才說了幾句話便要走,這個在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是如果低聲下氣地將人家留住,便是落了下風。
范雎不愧是才智之士,眼珠一轉便有了計較,突然一聲冷笑:“先生這就想走么?”
張儀道:“言盡于此,不走待何?就算你請我喝酒吃肉,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范雎冷笑:“喝酒吃肉?只怕喝的是你的血,吃的是你的肉吧?!睆垉x一笑:“范先生什么時候喜歡吃人了?”范雎道:“我并不想吃你,只是想殺了你。”
張儀道:“殺我?為什么?你不知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規矩?”
范雎道:“我懂,可是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你對于秦軍,太過重要,只要殺了你,秦王如喪一臂,我又何樂不為呢?”
說完他一聲令下:“來人。”
門口闖上幾個親兵,將張儀按住。
張儀面無半點懼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范雎道:“死前大笑?只怕是笑你自己吧,明知我們是仇敵,為何要來送死!”張儀笑著搖頭:“哪里哪里,我不是笑我,而是笑你?!?
范雎道:“笑我?我哪里惹人發笑了?”
張儀笑道:“我只笑你的記性不好,這才幾年,就把以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凈了?!狈饿掳櫭嫉溃骸耙郧暗氖拢渴裁词??”張儀道:“就是你我復生的事。”
范雎一驚:“你這話什么意思?”
張儀并不回答,向外便走:“不用問了,還是殺了我吧。”范雎哪里肯放:“等等,你把話說明白。”張儀轉回頭:“你是怎么復生的,真的忘記了嗎?”
范雎道:“自然是秦王用不死仙藥使我等復生的?!?
張儀點頭:“這就是了,此次到你這里來的時候,我已經料到自己會死,因此便留了些東西在大王那里,以防萬一。”
范雎道:“留了什么東西?”
張儀指指自己頭上:“你沒發現我的頭發短了么?”范雎一愣:“你給秦王留下了頭發?為什么?”張儀道:“范先生這么聰明的人,豈會想不到?我將頭發留下,防的便是你?!?
范雎冷笑:“防我?”
張儀道:“只要你殺了我,大王便會用不死仙藥,將我重新復生,那些頭發,便可以做到。大王說了,只要他將仙藥化開,涂于頭發上,我的皮肉骨頭便可以重新長出來,又是一個張儀。”
范雎立時愣住。
如果自己不是親自試過仙藥之力,他是斷不肯相信的,但是自已死了兩千年仍可以復生,張儀的話自然不是虛言。
范雎臉色變了幾變,突然陰陰一笑:“既然如此,那么我便殺來看看,反正先生也可以復生,我便當它是個游戲好了。”
張儀笑道:“你自然可以把它當成一個游戲,可是我家大王便不這么想了,他派丞相前來與你商議要事,你卻將他的丞相殺了,日后恐怕不會再有人派使者前來你與會談了。你就等著成為孤軍吧?!?
范雎冷笑:“我與秦軍乃是敵人,天下盡知,敵國的丞相,我將之斬首,合情合理,并不會失信義于天下?!?
張儀道:“不錯,我們是敵國,可是秦王能派丞相前來與你會談,天下人會怎么想?況且你背叛秦軍,有錯的是你,而不是秦王。秦王不計前嫌,派人會盟,你卻將我殺死,天下人會怎么看你?況且話說回來,你如果真殺得了我,也算給秦軍重重的一刀,使之損了一位能臣,倒也劃得來??墒悄愀練⒉涣宋遥装紫蛱煜氯吮砻髂悴活櫺帕x,小肚雞腸,你能得到什么呢?”
范雎聽了這一番語言,皺眉不語。
張儀的話,句句刺進他的心里。
秦王既然敢派張儀前來,就一定留有后招,換句話說,他一定知道張儀死不了。這一點范雎是清楚的,張儀對于秦軍,無比重要,如果沒有這個把握,秦王絕不會派他出來。
自己既然殺不成張儀,何必給人落下一個容不得人的口實?
想到這里,范雎展顏一笑:“哈哈,先生果然好膽色,在下方才只是試探,開個玩笑,哪里會真的殺了先生?以前在秦軍之中時,你我二人合作無間,交情不淺,此時雖為敵國,又豈會因此而記恨先生呢?快來請坐?!?
他親自拉著張儀回到堂中,坐在座位上,這一次兩個人是并肩隔著茶幾而坐,顯得親近多了。
其實話說回來,范雎以前在秦軍中時,只是對白起有怨恨,對于張儀,他沒有加害之心,因此說話之時,也顯得氣壯一些。
張儀坐下之后,捧起茶來喝了一口,才道:“玩笑開過了,下面說正事吧?!?
范雎笑道:“正是,先生方才說,我的危險來自清軍那邊,此言甚是有理啊,我也正為此事擔心呢。”
張儀道:“吳三桂引清軍入關,乃是震動天下的大事,如同以前的匈奴過了長城一樣,這滿清和蒙古,匈奴同為游牧民族,兇悍野蠻是一樣的,只能用長城來抵擋,一旦進入中原,那可是了不得啊。中原那一望千里的大平原,對于他們的騎兵來說,真似天然牧場一樣??v橫馳騁,來去如風,而且這些民族多善于騎射,機動力太強,相比之下,咱們的步兵就差太多了。一旦打起來,只能吃虧?!?
范雎點頭:“不錯,我的部下也是步兵居多,雖然有幾萬騎兵,可是精銳程度遠遠不及關寧鐵騎與滿清八旗。一旦他們進了山東,確難抵擋?!?
張儀道:“此話與我王講的一樣,因此最好的辦法,便是將之滯留于外。而此時,正是最好的機會?!?
范雎道:“什么機會?”
張儀這才道:“此時清軍正在黃河邊上集結兵力,準備與李自成在洛陽進行一場大決戰。李自成派人前往關中,向我王求援。秦王答應了,要與李自成合軍一處,共抗清軍。為了有較大的勝算,這才派我出使各地,游說各路人馬,共同組成聯軍,與清軍決戰?!?
范雎點頭:“原來如此,不知先生已經說動了幾家人馬?”
張儀道:“我已經說服了孫傳庭,此時如果你答應下來,算上李自成,咱們便有四家人馬。張獻忠那邊不用費什么力氣,李敢與張獻忠是生死兄弟,此時張獻忠坐擁數十萬大軍,已經平定整個四川,向他借幾萬人馬,不成問題。”
范雎點頭:“如此,便是五家聯軍了。”
張儀道:“還有南明,我要去見那個皇帝朱由崧,也說服他派軍參戰。”
范雎道:“如此甚好啊。六家人馬,每家幾萬人,加起來便是二十萬,對付清軍,不成問題。”
張儀道:“我算了算,李自成那邊有二十余萬人,我秦軍可以派出三萬勁卒,孫傳庭可以出動人馬三萬,你這邊也可以出幾萬人馬,這便將近四十萬了。清軍那邊,吳三桂有五萬大軍,清軍有六七萬,我們四十萬,對他十幾萬,應該不成問題?!?
范雎瞟著張儀,突然一笑:“李自成向秦王求援,許給秦軍什么好處呢?”
張儀道:“不瞞你說,李自成許下的,是空頭承諾。他說只要我們殺敗了清軍,將之趕出山海關,便將整個直隸,送與我秦軍?!?
范雎點點頭,捧起茶碗喝了一口:“那我派出相助,他有什么說法?”
張儀哈哈一笑:“連我秦軍都是空頭承諾,至于你這邊,更沒有什么實在的了。不過我家大王說了,只要能聯合到你,可以給你些好處,只是不知你想要什么?!?
范雎想了想:“李自成眼下只有多半個河南,擊敗了清軍之后,直隸也不是他的,因此他沒有什么本錢了,這也難怪。不過如果我這里派軍助戰的話,能不能將直隸的土地,送一些與我?”
張儀道:“你指的是與山東相鄰的地方吧?!?
范雎笑道:“正是,不相鄰的地方,那是孤地,要來何用?只是不知你能否做得了主?”
張儀將茶幾一拍:“自然可以做主。臨行之時大王說過,一切由我臨機決斷,無論談成什么樣,只要不將關中和漢中送出去,他都會同意。你提的要求,并不過分。我答應了?!?
范雎點頭:“如此最好……”
張儀一擺手:“別忙,有一件事還要說清楚,你派出人馬,組成聯軍,可是這些人馬,必須要有統一指揮,因此我答應了你這個條件,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這才公平合理。”
范雎想了想,冷然一笑:“你是想讓白起做盟軍總統領吧?!?
張儀笑著點頭:“另外幾家都已經同意了,心甘情愿派出人馬,歸白起大將軍指揮,你難道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