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賽兒向上拱手:“臣一切聽陛下裁決。”就這一句話,再無下文。
張獻忠心裡暗笑,知道唐賽兒還是要面子,不肯在明面上支持李巖。而唐賽兒說完了之後,卻轉頭看了看孫可望,輕輕眨了下眼睛。
孫可望雖是武將,可並不糊塗,有唐賽兒這樣的暗示,他終於明白,張獻忠的心裡,還是贊成出兵的。這也正合自己的意思,於是他拱手道:“陛下,末將覺得李公子言之有理。眼下四川已經安定下來,將士們久不作戰,必生懈怠,尤其是我軍剛剛招募上來的那些士兵,都急於想立功受賞,可不打仗就沒這個機會,而且李公子所言,我們不能看著左良玉的實力越來越雄厚,與秦軍同時出兵,必可取勝,希望陛下早做決定,出兵攻打武昌。”
他這一表態,那些武將們都紛紛叫喊起來,因爲孫可望是張獻忠部下第一武將,在軍隊中威信很高。很受張獻忠器重。有他帶了頭,這些人自然要跟上。
因此朝堂之上,主戰之聲此起彼伏。
潘獨鰲那裡乾著急,可是又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來阻止,其實在他心裡,只是覺得出兵取勝的把握不大,倒也不是必敗無疑。他唯一的顧慮是秦軍,害怕秦軍不肯努力作戰,而將所有的壓力全部壓在大西國這邊,那麼一來,大西國就算勝了,損失也必然不小,而秦軍卻可以輕輕鬆鬆地坐收漁人之利。
張獻忠看著底下的武將們羣情激奮,不由得哈哈大笑:“衆位卿家,都安靜點,老子就聽了你們的,和秦軍同時出兵,好好殺一殺左良玉的威風。”
李巖立刻向上拱手:“陛下英明,只要我們雙方聯手,必破左良玉。在下先行恭祝陛下了。”
張獻忠笑聲不絕,吩咐擺宴,款待李巖,進一步商議具體出兵的事項。
李巖看了一眼唐賽兒,正巧唐賽兒也向他看過來,二人目光一對,唐賽兒的臉突然一紅,急忙將視線移開,不再看他。
不久朝堂之上便擺開了宴席,大魚大肉,四川的美酒,異常豐盛。李巖不住地讚揚張獻忠的果決明斷,張獻忠如沐春風,頻頻勸酒。
席間,李巖與張獻忠商定,一個月之後的今天,便是舉兵日期,到時候秦軍會將大批人馬秘密開到信陽一帶,只等張獻忠這邊的船隊大舉東下,便同時向武昌地區發起攻擊。
這場酒直喝到黃昏,張獻忠大醉,由侍衛們架回內宮休息。衆人也都散去,李巖與大家並肩而走,唐賽兒走在最後,不發一言。
李巖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與唐賽兒有任何的交流,若被人看出來,只怕壞了大事。因此他一路回了自己的住處。
此事辦成,李巖非常高興,他立刻寫了書信,向秦王稟報。這封信不是秘信,說的就是與張獻忠商定之事,因此送得也是光明正大。第二天李巖將書信先給張獻忠過目,然後派人快馬送到關中。
李巖在成都住了兩天,然後便辭別張獻忠,準備回西安覆命。張獻忠帶著文武百官,一直送出成都五十里,雙方這才拱手而別。張獻忠掛念在漢中的兄弟李敢,又給了李巖不少四川特產,交代他一部分帶給秦王,另一些送給李敢。李巖一一應允,然後帶著隨行人馬,離了成都,直奔漢中。
送行的一路之上,李巖也沒和唐賽兒說一句話,始終在與張獻忠交談。唐賽兒看著心愛之人在眼前,卻因爲各事其主,而不能坦率交心,十分難過。可在表面上,卻沒有顯示出半點,臉色仍舊平靜如水。彷彿在送一個不相干的人。
等到李巖走了,張獻忠帶人回城,路上張獻忠拍著唐賽兒的馬頭,對她大加讚揚,顯得很開心。
唐賽兒知道,李巖在成都的這幾天裡,唐賽兒沒有任何親近的表示,這便打消了張獻忠的疑惑,消除了她裡通外國的嫌疑。
路上,唐賽兒對張獻忠道:“陛下,雖然我們答應出兵,可也需要謹慎,調兵之事要秘密進行,不要被左良玉偵知。而何時開戰,最好等到秦軍人馬真的結集到信陽之後,再順江東進。”
張獻忠哈哈大笑,揮著大手:“這個自然。說好的兩路進兵,他秦軍不動,老子自然也不動。”
唐賽兒道:“陛下應當火速派精細之人,前去信陽一帶,探看秦軍的動靜,是否有人馬集結,免得上當。”
張獻忠點頭:“好,就這麼辦。”他回頭對孫可望道:“這件事情交給你,一定要派得力的探報。”
唐賽兒回到自己府中,坐在椅子上出神,正在此時,有僕人來報,說門外有一個鄉親求見。唐賽兒一愣:“鄉親?哪裡來的?”
僕人道:“他說是打關中來的。”唐賽兒道:“請他進來吧。”自從唐賽兒來到四川之後,從來沒有鄉親上過門,因此她有點奇怪。
等到僕人將這個鄉親帶來之後,唐賽兒便是一驚。
她認得這個人,可並非她的鄉親,而是李巖身邊最親信的一個親兵,叫做小六兒。這一次是隨著李巖一起來的,可是李巖走了,他居然沒有走。不光沒走,還找上門來。
唐賽兒非常聰明,立刻笑了:“我道是誰,原來是兄弟,小六兒,你這是從哪裡聽說我在成都的?”
小六兒是個精細人,立刻順話答音:“八大王做了皇帝,聽說帳下第一功臣就是姑娘您,我在關中聽說了,就趕過來投奔。”
唐賽兒道:“說什麼投奔,兄弟來了,咱們就是一家人。”
說完了,她向那僕人揮揮手:“去,準備一桌酒菜,一會兒送到這裡來。”
那僕人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屋子裡再也沒有第三個人,唐賽兒這才輕聲問道:“小六兒,你怎麼不跟著李公子回關中?留在這裡幹什麼?”
小六兒也壓低了聲音:“這是李公子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