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心哦了一聲:“是這樣嗎?張獻忠已經有舉動了?”
李巖道:“眼下還沒有,不過我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起兵了。”
周心淡然一笑:“老弟不要見怪,我既然身在左督師帳下,一切便要為左督師的切身之利著想。可我看不出張獻忠攻打秦軍,對我家督師有何不利之處。”
李巖道:“年兄,凡成大事都者,都要思慮高遠,不能光顧眼下。張獻忠若是攻取漢中,我秦軍人馬不多,一定守不住,如果張獻忠拿下漢中,便可以威脅關中,那樣一來,秦王會召回河南的人馬,回防關中地區,如此一來,信陽等縣必然被李自成趁機奪回。那樣的后果,便是將軍腹背受敵。一方面張獻忠可以順江而下,攻擊武昌,另一路李自成也可以從陸路進犯。而張獻忠與李自成關系密切,而且都以將軍為勁敵,因此要達成兩面夾擊,共取武昌的協議,實在容易得很。到了那時候,秦軍就算想助將軍一臂之力,都不可能了。”
周心道:“老弟之言,倒也有理,不過武昌乃是重鎮,一旦受到攻擊,我家陛下必然派兵來救,長江之上,我官軍船隊來往方便,就算張李二人同時來攻,也沒什么可怕的。”
李巖冷笑:“年兄以為,朱由崧真的會派援兵來嗎?”
周心沉吟著:“不會嗎?武昌一旦失守,長江中下游,立刻失了屏障,就算再昏聵的主子,也不會坐視不理吧。”
李巖道:“那個自然,不過以小弟的猜測,朱由崧就算派援兵來,也肯定要等到左督師的人馬喪得七七八八的時候。那時他派來大軍,借著救援武昌的名義,連左督師的兵權一并奪了。豈不是好事一件?到時候左督師就算想不從,身邊沒有了人馬,也翻不起多大風浪了。”
周心一皺眉:“這個嘛,確有可能。不過也僅僅是可能而已。”
李巖道:“這是左督師按兵不動,聽任張獻忠進攻漢中的結果,我再來說說咱們兩家共同舉兵,征伐張獻忠的結果。”
周心道:“請講。”
李巖道:“左督師可以先行舉兵,進攻白帝城,張獻忠一聽左督師的名字,必然不敢怠慢,肯定集全軍之力迎戰。那時候劍閣必然空虛,借此機會,我秦軍將出其不意,攻破劍閣,直取成都。張獻忠聞知,必然分兵回救。如此一來,他的人馬疲于奔命,顧此失彼,我們兩路人馬,無論哪一路殺進川中,都可以為另一路創造勝機。相信兩路人馬夾擊之下,張獻忠必破。只要破了張獻忠,秦軍與左督師可以平分四川。永為唇齒,相互援助,那個時候,左督師就不僅僅只是個督師了吧。”
周心聽了,心里一動,他跟隨左良玉雖然時間不長,但很了解這個人,左良玉在明軍中一向以驕橫跋扈,擁兵自重著稱,而這樣做的目的,歸根到底說明左良玉有個人野心。
左良玉有能力,有聲望,有野心,區區一個督師的稱號,確實不足以滿足他,而且這個督師,也不是南明的大將軍,并不能總領南明所有軍馬,因為揚州還有一個史可法,也在那里督師。
一旦拿下四川,再擁有武昌地區,既使只是半個四川,也足夠左良玉做第二個劉備了。那時候長江上游,將完全成為左良玉的天下。有了這個條件,左良玉稱王稱霸,便不是沒有可能。而這也是左良玉希望的結果。
周心熟悉歷史,知道當年司馬昭派鐘會滅蜀之后,蜀國大將姜維使用離間計,鼓動鐘會在四川稱王,鐘會欣然答應,就是因為四川之地易守難攻,而以左良玉的實力和聲望,只要進了四川,稱起王來,誰又能奈何得了?
因此周心不由得微微點頭:“李公子此言有理。可是一旦打不進四川,失敗了怎么辦?”
李巖笑道:“失敗就失敗了,最多我秦軍與張獻忠撕破臉,公開與其對抗,左督師打不進四川,照樣回武昌來,還是督師。咱們再從長計議。”
周心想了想:“李公子,話雖然這樣說,但舉兵征伐乃是大事,我可做不得主。需要面見左督師,聽他的決定。”
李巖道:“這個自然,在下只求年兄能夠在督師面前,與我一同勸說他,我相信有年兄相助,此事定成。”
周心的內心中已經將此事想了幾遍,他一來收了李巖的禮物,二來此事又很對左良玉的脾氣,自己進一言,不會引起左良玉的反感,最后能不能成,只聽左良玉的一句話,左良玉同意最好,就算左良玉沒有答應,自己也盡了心,李巖這里也有交代,拿了錢,也幫了忙,李巖沒話說。
怎么算,這都是一件只賺不賠的買賣,因此周心便打定了主意,他向李巖舉杯敬酒:“如此說來,咱們就這么定了,老弟打算什么時候去見左督師?”
李巖道:“明日一早。”周心道:“好,我陪同老弟前去。”李巖道:“如此多謝年兄了。”二人將杯一碰,一飲而盡。
吃喝完畢之后,周心派管家用馬車,送李巖回去,李巖只來了三個人,周心卻派了三輛馬車,目的很清楚,隨著李巖一道回去,將禮物拉回來。李巖回到營中,吩咐人將禮物搬上馬車,交由管家帶回去。
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李巖梳洗完了,換上一身干凈的朝服,帶著八名隨叢,手舉著秦王賜的節杖,前往武昌城中。
這一次可是正式的使臣方式進城,城門的人見了,急忙飛報左良玉得知。同時派人帶領李巖,前往左良玉的府邸。
走到中央大街,快到左良玉的府門時,只見周心帶著幾個家丁,已經在那里等著了,一見李巖到了,兩人并馬而行,直來到左良玉府門前。
門上人一看周先生帶著秦軍使節前來,不敢怠慢,急忙向里飛報,不多時,左良玉親自出迎,將李巖接進府中。
名義上,此時兩家還是共同抗清的盟友,因此必要的禮節不能省略。
進府之后,眾人來到廳堂入座,左良玉只帶了兩員親信武將,還有便是兩個謀士,周心與衛凡,李巖被讓到客座,自有茶點伺候。
賓主閑談了幾句,說了說抗清的事情,然后左良玉便問:“李公子大駕光臨,想必不光為了前次抗清之事吧。”
李巖道:“不錯,李巖此來,另有要事,想與督師相商。”
左良玉道:“既有要事,為何不去南京,你是使節,去面見我家陛下,才是正理,到我這里來出使,我家陛下心里,恐怕不那么高興吧。你們秦王想是有意挑撥我們君臣的關系。”
李巖一笑:“話雖如此,不過督師可知,我家秦王前些時候已經與孫傳庭所在的北明,結為盟友。”
左良玉道:“自然知道。這又有什么關系?”
李巖道:“既然我家大王與北明結盟,便是承認了北明的正統地位,大明還沒有亡,繼位之君,便是孫傳庭所擁立的朱慈炯,人家既為正統,那么督師所在的南明,自然就不為我秦軍所承認了。在我家大王看來,南明并不是朝庭,只是地方割據,因此不去南京而來面見督師,有何不可?”
左良玉沉吟著,沒有說話,一邊的衛凡接道:“朱慈炯來歷不明,說是什么朱三太子,有誰見來?況且人所共知,北京城破之日,先帝早已舉家殉國,哪里還有一個太子活著逃出京城?這定是孫傳庭擁立的假皇帝,想以此來做第二個董卓。”
李巖道:“他想做董卓也好,想做曹操也罷,事實上大明已經分裂成兩個國家,各家都有一個皇帝,只是天下承認不承認的事了。這且不必多說,李巖此來,乃是為了左督師的大好前程,你們可不要不識好人心喲。”
左良玉一愣:“為了本督的大好前程?哈哈,真是笑話,本督的前程,需要你秦人來操心么?”
李巖道:“身逢亂世,識時務者乃為俊杰。督師便是一時之人杰,因此我家秦王深為敬佩,便派我前來,與督師深加接納。我們雙方可以結盟,共成大業。”
左良玉看了李巖幾眼:“共成大業?哼哼,成什么大業?”
李巖看了看堂中的人,說道:“此乃機密大事,還需謹慎。”左良玉向兩邊一點頭,叢人們退了下去,只剩下他的兩員親信將領,還有周心衛凡兩個謀士。
左良玉道:“李公子,請講吧,左某洗耳恭聽。”
李巖便問昨天與周心說的那番話,又復述了一遍,他一邊說,一邊觀察左良玉的表情,然而左良玉素來喜怒不形于色,十分沉穩,因此李巖說完了,左良玉臉上還是平靜如水,沒有任何變化。
等李巖將話說完,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覷,大家都是緊皺眉頭,心里各有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