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道:“既然如此,在下便要速速啟程了,前往張獻忠那里出使,順便瞧一瞧動靜,還請督師派船相送。四川無論有何種變化,在下一定派人前來知會督師。”左良玉道:“如此甚好。我也派人去四川打探打探。做到心中有數。”
兩個人喝完了酒,左良玉派人送李巖出城回營,另外還送了不少武昌的特產,請他帶回關中,算是對秦王的一點心意。李巖謝過。
回到營里,李巖半點沒有耽擱,立刻命令沿江而上。進入四川去見張獻忠。他的五百人馬沒有都帶著,只帶了二百人,讓另外的三百騎帶著左良玉送的禮物回關中,并且上奏秦王,用不著多久,張獻忠與左良玉之間,便會有戰事開啟。
他有這個把握。
李巖帶領人馬,上了左良玉派來的大船,開始溯江而上,向著四川進發。在接近三峽之時,他派人乘小船,先去夔門面見李定國,說明來意,讓他好行方便。
來人去得快,回來得也快,而且帶來了李定國派來的一員副將,雙方見面之后,一同乘船來到夔門。李定國接著,左良玉的船便回去了。
李巖進了夔門,李定國設宴款待了一番,李巖順便問了問張獻忠稱帝的事情,李定國笑道:“我家陛下稱帝,并非完全是自己的意思,更多的臣下及四川父老們的擁戴,他老人家只不過是順天應人罷了。如今四川處處大慶,顯見得我軍的深入人心。”
李巖聽了暗笑,他知道張獻忠的人馬在義軍當中,軍紀是比較差的,軍紀最好的是李自成,其次是高迎祥,除了他們兩家之外,別的義軍都不行,最壞的義軍幾乎與土匪無異,張獻忠也不例外,燒殺淫掠自不必說,李定國口中說的順天應人,只不過是冠冕堂皇的掩飾罷了。
這一點用不著拆穿,因此李巖也順口稱贊了幾句,因為二人見過多次,不久前又在北京城會過,所以關系還不錯,李定國是個有主見,有頭腦的人,而且心腸較好,他的部下較張獻忠別的人馬,還是比較善良的,軍中殺人的事少。因此李巖對他有些好感。
沒有見到張獻忠,李巖自然不會將真實目的說出,因此在李定國這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李定國派人護送李巖及其人馬,棄船上陸,飛奔成都。
而在李巖到的時候,李定國就已經派人去稟報張獻忠了。
張獻忠確實已經稱帝,但是稱帝的過程并非完全愉快的,因為有一個主要的人物,明確表示了反對。
這個人便是唐賽兒。
慫恿張獻忠稱帝的,是他手下那些武將,這些人以孫可望為首,在私下一商議,李自成只占有直隸和河南一部分,就可以稱帝,咱們張大帥以前可是和李自成平起平坐的,此時人家稱了帝,張獻忠還只是個王,無形中便矮了一頭,以后如何來往?豈不是成了上司與下屬的關系?
此時這些武將已經被勝利沖昏了頭腦,占領四川以后,手中突然有了如此大的地盤,如此多的人口,而且四川連年以來,沒有大的災荒,錢糧富足,資本雄厚,他們的人馬再次擴充,算上各地各縣的守衛兵士,張獻忠手下已經有了四十萬大軍。
有這么多的人馬,這么大的地盤,再不稱帝,還等什么?
因此以孫可望為首,眾武將一齊向張獻忠勸覲,請他稱帝,說這是天心民意,不可違之。
帳下武將這一勸,正好說到張獻忠心坎里了。
自從李自成稱帝之后,張獻忠便有些不爽,以前李自成再怎么鬧騰,占多大地盤,張獻忠都沒在意,雙方在多年與官軍的廝殺之中,自然有一定的交情,不過這種交情,隨著李自成打進北京,明王朝滅亡而變了味道。明亡以后,義軍起義的宗旨便有了變化,由過去的反明,變成了如今的割據,既然是割據,就不可能聽別人的指揮,因此自從明亡之后,兩家幾乎沒有通過什么音信。
除了這次聯手抗清行動。
而就是這次行動,讓張獻忠對李自成更加提防了。李自成在眾家諸候的幫助之下,復奪了直隸與京城,但卻沒有讓任何人得到好處地盤,張獻忠自己雖然沒有什么損失,但卻看清楚了李自成的打算,因此他心頭生氣,自不必說。
最讓他不爽的是李自成的稱帝,正像底下武將們所私議的,李自成稱帝之后,聲威大震,自己的四川本就偏遠,若再不鬧出點動靜,只怕天下人忘記了自己。正好在這個時候,下面的武將聯名,勸他稱帝,因此張獻忠連象征性的推辭都沒有,立刻就答應了。
但是唐賽兒不同意,她聽到孫可望等人勸張獻忠稱帝的消息之后,立刻趕到了張獻忠的府中,剛到府門,便看到孫可望等武將興沖沖地從里面出來,上馬而去,她就知道,張獻忠是答應了。
唐賽兒心中著急,不等門上人通報,就闖了進去。
由于她在軍中的地位,和張獻忠的看重,因此誰也不敢攔阻。唐賽兒直接就進了張獻忠的廳堂之內。
此時張獻忠正坐在里面,身邊擁著兩個小妾,調笑喝茶,一看唐賽兒進來,便知道有事,向兩個小妾揮揮手,將她們趕走,然后道:“軍師來了,請坐。”
唐賽兒開口便道:“孫可望他們來過了,是勸大王稱帝嗎?”
張獻忠笑道:“不錯啊,軍師想必也是為了這件事吧,我已經答應了。等我稱了帝,軍師便是丞相,你兄弟便是將軍……”
唐賽兒連連搖頭:“大王,你不能稱帝,至少眼下不能啊。”
張獻忠笑聲一頓:“為什么?”他那一對黃眼珠里,露出一絲不悅。
唐賽兒道:“因為眼下不是稱帝的時候。”
張獻忠低著眼皮,捧起茶碗,輕輕吹著里面的茶沫:“那么就請軍師說說,眼下怎么不是稱帝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