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冷笑:“他恨又怎么樣?本帥手握重兵,他能奈我何?逼急了,我便反了他娘的。”
張儀連連搖手:“話不能這么說,你看吳三桂,為了一個女人,投靠滿清,弄得聲名掃地,國人無不痛恨。你左將軍也想步其后塵嗎?”
左良玉壓了壓怒氣,突然冷笑:“先生說了半天,卻沒有問,我如果不答應這門親事,你能怎么樣?”
張儀道:“將軍不答應,也是對的。這樣可以在朱由崧面前一表忠心。但將軍想過沒有,就算你沒有答應親事,朱由崧也一樣會認為,你與秦軍有勾結,要不然秦王為何會與你聯姻呢?”
左良玉道:“如此說來,你張先生跑一趟武昌,本帥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既然如此,本帥倒有一個省事的法子。”
張儀道:“什么法子?”左良玉指指院子里的大鍋:“那里面放的是油,此時已經燒得沸騰,不如本帥將先生放進去,烹之,然后封鎖消息,這一切就當沒有發生過。”張儀笑了:“原來還是想殺我一個神不知,鬼不覺。在下來提親,將軍卻烹了我,天下有這樣對待媒人的嗎?”
左良玉冷笑:“你也算是媒人嗎?這不過是陷害我的詭計而已,被我識破,烹了你,也是應該。”
張儀哈哈大笑:“我固當烹,但是恨只恨,不能死在英雄之手,倒死在一個膽小如鼠,鼠目寸光,鼠首兩端的家伙手里。”
左良玉臉色一沉:“你是在說我嗎?哼哼,本帥自從軍以來,對抗滿清,大敗張獻忠,血戰李自成,何曾膽小過。”
張儀道:“那只是以前,想不到崇禎皇帝一去,你就變得如此不堪,可嘆啊可嘆。”左良玉道:“先帝雖去,本帥還是本帥。”張儀冷笑:“說到底,我家大王還是看錯了你,以為你是當世豪杰,可如今看來,你的血性早已隨著舊明而滅亡了。”
左良玉一拍桌子:“一派胡言,本帥如今手握十萬雄兵,兵精糧足,怕過誰來!”張儀道:“你說得不錯,但正因如此,張儀實在為將軍感到惋惜。”左良玉一愣:“惋惜什么?”
張儀道:“將軍起身行伍,從一名普通士卒,而躍升為將軍,不用說也是人中之杰,究其根緣,那是因為你感念崇禎的知育之恩。將軍對崇禎帝,可說是忠心耿耿,赴湯蹈火,而崇禎帝也對將軍恩賞有加,這是天下共知的事情。你二人可稱得上明君能臣之典范。將軍以前之所以百戰百勝,自然是感懷崇禎帝的結果。其實對于這位先帝,我們秦王也是很佩服的,雖然大明朝在他手里亡了,但他卻不是亡國之君,歷史上的亡國之君太多,那些國君無不是親近小人,好色無度,荒廢國事,濫殺無辜,可是崇禎帝卻不然,他勤勉政事,力圖振興,用人得當,寬懷大度。他所提拔任用的,像將軍,像孫傳庭,像盧象升,甚至降了清軍的洪承疇,哪一個不是當世英才。大明之所以亡,不是他的過錯,那是天意,天命,人力不可以挽回。就算是滿清入關,所打的旗號也是為崇禎帝報仇,誅滅李自成。可見就連那些蠻夷之徒,也知道崇禎帝的圣明。”
左良玉聽著,心潮起伏,眼中甚至有了淚光。
張儀道:“可是崇禎帝僅僅駕崩不到一年,將軍竟然落得被一群豎子愚臣使喚的下場。不說別人,單說那朱由崧,也是做皇帝的料嗎?他以前在洛陽做世子時,便欺男霸女,好色貪財,這樣的人登上皇位,能給治下百姓一個國泰民安?他身邊的臣子們一個個無不是阿諛拍馬之徒,半點本事沒有,只會給皇帝出壞主意,這樣一伙人,能長久么?可惜將軍居然位居他們之下,而你偏偏又是英才蓋世,朱由崧能放心嗎?以張儀所料,用不了多久,將軍就會被冠以罪名,拿回南京問罪了。真正的男子漢,大將軍,是要戰死沙場,馬革裹尸的,那樣才會讓后世之人廣為傳頌,可是空死牢獄之中,死在小人之手,不是可惜可嘆之事么?將軍難道想做第二個岳武穆不成!”
這一番話如同晴天霹靂,震得左良玉全身顫抖,臉色大變。他拍案而起,身子亂顫:“先生不要再講了,左某有兵有將,絕不任人擺布。”
張儀道:“正是,將軍絕不能做第二個岳飛,倒可以做第二個曹孟德。”
這話令左良玉又是一驚:“先生是想讓我架空皇帝?日后取而代之?”張儀一笑:“架空皇帝,取而代之,這是后話,眼下將軍的當務之急,是要令南明的君臣對將軍不敢有加害之心。要讓他們明白,南明只有將軍才可以打勝仗,才可以保得江南半壁。”
左良玉一愣:“可是眼下江南偏安,沒有戰事啊。”
張儀笑了:“江南是沒有,但是河南有。”左良玉一皺眉:“先生說的是洛陽?李自成正與清軍開戰的事?”張儀點頭:“不錯。”
左良玉一甩袖子:“他們都是我朝的敵人,狗咬狗,不是正好看熱鬧嗎?”
張儀搖頭:“非也,將軍是明白人,豈會不知,這個時候是不能在一邊看熱鬧的。而且對于南明來講,更是不能。”
左良玉道:“愿聞其詳。”
張儀心頭坦然了,他所希望的話題終于出現。方才提親的事,只不過是個說話的引子,如果他一來便提合軍對抗清軍,左良玉絕不會答應,有了上面的幾番話做鋪墊,再談起來便輕松得多,左良玉也容易聽得進去。
想到這里,張儀一笑:“實不相瞞,李自成正在洛陽與清軍對峙,準備決戰,在此之前,他已派人到過關中,聯合我家秦王,一同抗清。我王已經答應,同時為了天下漢人百姓的存亡,便派我出使各地,說動諸路人馬,一起抗清。”
左良玉道:“哦,這么說來,先生并非只為了我南明而來。”
張儀道:“我一路行來,已經成功地說服了孫傳庭,范雎這兩路人馬,加上秦軍和李自成,便有四路人馬了。四川的張獻忠與我家李敢將軍乃是生死兄弟,不用費力便可以說服他。將軍所處的南明,是最后一路人馬。只要將軍肯派出北出河南,便是六國聯軍,對付清軍和吳三桂,綽綽有余,此戰必勝。”
左良玉沉吟著:“六國聯軍,加到一起,至少也有三十萬人吧。清軍與吳三桂只有十三四萬人馬,人數是大大占優的,取勝倒是不難。不過……不過勝了此仗之后,我家皇帝能得到什么好處呢?”
張儀一笑:“他什么都得不到。”
左良玉臉色一沉:“先生說笑了,這樣的大事,出兵進擊,消耗糧草軍費不說,還要有傷亡,如果沒有好處,誰肯答應出兵?”
張儀道:“我之所以來武昌找將軍而不去南京,就是不想讓朱由崧知道此事。話說回來,他便知道,也沒有用,因為他根本不會派出人馬。我在長江一路行來,看到南明的人馬都駐扎在各個江防要塞,那是防著將軍你的。如果他發兵北上,將軍趁著長江空虛,起兵造反,他拿什么抵抗?所以見他也沒有用。”
張儀說的,左良玉十分清楚,早有探馬向他稟報過此類事情,因此問道:“先生的意思,本帥發兵去助李自成,卻不告訴皇帝?”張儀點頭:“正是。”
左良玉哈哈大笑:“私自出兵,那是什么罪名?更何況是幫助李自成這個仇人,我辦不到。”
張儀笑道:“將軍出兵,不是幫助李自成,而是幫助秦軍。我可以給將軍獻上一策,保管將軍平安無事。”
左良玉道:“說來聽聽。”
張儀道:“將軍出兵,可以打著收復河南的旗號,此時河南的南陽等縣,都在秦軍手里。將軍一去,秦軍可以讓出來。然后將軍便可以向南京報捷。朱由崧一定會封賞將軍。將軍占了南陽之后,便可以暗中與秦軍會師,一同去洛陽。我這里知會李自成,讓他不要阻攔。將軍的人馬到了洛陽,可以歸由白起大將軍指揮,事實上,另外幾路人馬,也同意白起為主帥。等將軍的人馬一到,就可以與清軍決戰。到時候殺敗清軍,將軍便可以給朱由崧上表,說你的人馬很少,不足以守衛河南,不如退回武昌,再圖后進。你打了勝仗,朱由崧不會怪罪你的。如此一來,將軍先勝秦軍,再勝清軍,聲威必然大振,南明那伙庸臣,還敢對你不敬嗎?再有,將軍這次與秦軍聯手,又暗中幫助了李自成,我們兩家對將軍必然冰釋前嫌,此后將軍鎮守武昌,與我秦軍和大順軍通好,那是穩如泰山,再無憂患。”
左良玉聞聽大喜,站起身來,向著張儀拱手一禮:“先生這番話,可稱金玉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