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還是拉著我走，但是我卻想走進這個鍋爐房。這種危險的感覺，如此熟悉，我的人生好像經(jīng)歷過許多危險，雖然我想不起來就是了。這種熟悉，似乎讓我非常難受，就像是你曾經(jīng)走過一條街道，但是你記不清具體路，你熟悉，可是你依舊迷惘。熟悉的陌生感，大概就是這樣吧。

沈羽無奈，最終還是跟著我過去了，我悄悄的把鍋爐房的門打開了一點點，里面透出昏暗的光線，老黑那張黑臉被光線照的忽明忽暗，顯得更加恐怖了。

“嘿嘿嘿……燒光光啊，燒掉一個少一個……”他說著把什么東西往鍋爐里填。

“嘔！”沈羽輕輕嘔吐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噎回去了，大概是不想讓老黑聽到，“阿吉哥，他這是……燒的尸體??！”

我也被嚇了一跳，仔細看，原來老黑四周有很多床位，上面好像是躺著人，但是都蓋著床單。老黑好像在喝酒，邊喝還邊念叨，“死了好啊，死了好，死了清凈。在這個地方，人不如鬼。不知道自己是誰，任憑你生前是達官貴人，還是紅粉佳人，也只能在這里為了一口吃食發(fā)瘋了。我燒了你們，也算是幫你們解脫啦?！?

老黑邊說邊打開了一個鋪著的床單，拍了拍那個人的臉。那張臉我是認識的，那是我之前的室友，跟我住了沒幾天就不見了。

老黑把他的衣服全都脫了，上上下下又摸了一遍，似乎很不爽，對著他吐了一口痰，“跑什么跑？我就問你跑什么跑？渾身上下一分錢都沒有，跑出去你能怎么樣？這方圓百里都是荒地，你跑出去也是餓死的命??！來到這里就乖乖的嘛，剛開始，所有人都想出去，但是都后來，都被這堵墻同化了，讓你出去，你都不出去。這就是你們的命啊?！?

老黑說著，把他也推進了鍋爐里，尸體在火焰里發(fā)出了類似放屁的聲音，這大概是體內(nèi)的空氣，在高溫下爆裂的聲音吧。

“嘖嘖，還是個美女，”老黑喝了一口酒，又打開一個人身上鋪著的床單，那是個女人，“聽說生前也是個有勢力的女人呢，可是惹誰不好呢？非要惹……我在這十多年了，就沒見到活著出去的，要么是徹底瘋了，要么就是試圖跑出去被弄死了……呵呵呵，哎，這*還挺翹，可惜是死了，不過死了也還能湊合，先玩玩再燒你好了，嘿嘿嘿。”

老黑說著就解開了自己的衣服，跳到了那個女人身上，鍋爐冒出暗紅色的光，光暈下，老黑在床上聳動著，表情很猙獰。沈羽又拉著我走，我也覺得應(yīng)該走了。我們剛轉(zhuǎn)身，一個女人在我們身后，靜靜的看著我們。

是小妖。

“你們……”小妖剛要說話，被沈羽一下子捂住了嘴，這個時候，圍墻外已經(jīng)亮起了燈，燈光混亂，但是可以看出，外面有很多人。

“哎……算了，錯過了最好的時候了，我們回去吧！”沈羽頹然的搖了搖頭。

于是我們?nèi)齻€就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小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看樣子她有點害怕。這一瞬間，我心里又有點感觸，這樣被人拉住，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這種被人信任和依賴的感覺，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出現(xiàn)過了。

“你們認識??？”沈羽看了小妖一眼，眼神有點復雜，但是我讀出了警惕和疑惑。

“你拉著我干什么?！蔽覜]理沈羽的疑問，對小妖問道。

“我害怕。”小妖似乎覺得理所應(yīng)當。

“你害怕還出來干什么？”沈羽追問道。

“對啊，你不是一直都是獨處的嘛？”我也問道。

“剛才門都開了，小騷跑了出來，一群人追著打他，他朝著我的屋跑了，我躲出來了。”

“能不能不拉著我了。”我有點抗拒，我記得曾經(jīng)有個人，也這么拉著我，但是后來，我找不到她了。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來！來這里很久，我第一次想知道自己是誰。

“不能?！毙⊙麛嗟木芙^了我。我也沒什么奈何，悄然走回了自己的住處。

路上，我原以為會有很多護士在巡邏，但是實際上，護士并不多，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哇哈！你們拉手，被我看到啦！不要臉??！”小騷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跳了出來，鼻青臉腫的，看樣子又是被打了，一點也不意外。

“拉手怎么了？”我問道。

“拉了手，你們就結(jié)為夫妻了，無論是健康還是貧窮，是年輕還是富有，你們都必須在一起了！這是上帝說的?！毙◎}得意的看了看我們，“你們愿意嗎？”

“?。俊?

“愿意啊?！?

我和小妖同時說道，沈羽在邊上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護士都去哪了？這么亂，也不出來管管啊！”沈羽似乎也是沒人可問，竟然問起了小騷，可是這個人，除了挨打，哪還知道什么啊！

“噓……”小騷神秘的豎起了中指，對著自己的腦袋，吹了吹，雖然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總覺得，拿中指對著自己的腦袋，不是什么好事。

“這個事情啊，只有我知道，這也是上帝告訴我的，不對，我就是上帝，是我告訴我的，”小騷神秘的說道，“因為這里啊，有個很厲害的人物，已經(jīng)被關(guān)了好幾年了。這里每次出事情，護士都是看看那個人有沒有事情。一會兒那個人要是還在，護士就要回來啦。”

“什么人??！”沈羽問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卻并不關(guān)心。因為小妖把我拉得很緊，手上出了很多汗，這么熱的嘛？

“好像是個和尚……叫……我想想啊，吉……吉正雞！就是這個名字！”小騷說道。

吉正雞……好熟悉的名字??！為什么這個名字，那么親切，又那么遙遠。這名字背后，似乎有著一種莊嚴和沉重，又似乎帶著思念和懺悔。為什么，我會有這么發(fā)雜的情緒。

“吉正曦！吉伯伯！”沈羽的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滿臉的不可思議，但是緊跟著，他的臉色一下子冷落了下來，一把拉住了小騷的衣領(lǐng)，問道，“你是什么人！”

“我他媽的是上帝?。偛挪皇遣鸥嬖V你么！”小騷一把把沈羽的手打掉了。

“不要裝瘋賣傻，呵呵，”沈羽冷笑了一聲，“這里的藥，都是會讓人變白癡的藥，越吃記憶越差，你會記得這么多事？你會記得一個并不好記的名字？除非你每次都沒有吃藥，把藥吐出來了，那么，你是誰？什么目的？”

我并不關(guān)心沈羽說的其他東西，只是這里的藥，會讓人慢慢喪失記憶嘛？

“以后我們不吃藥了。”小妖對我說，“我不要忘掉你，你也不許忘掉我?！?

“為什么啊！”我有點摸不清頭腦。

“因為我們已經(jīng)結(jié)為夫婦，是上帝說的?！毙⊙荒槆烂C的說道。

“對的，是我說的?！毙◎}又來插嘴。

“你不要混淆視聽，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沈羽說道，“其實也很好推斷，你要也是一個被關(guān)在這里的人，那剛才那么好的機會，你早就跑掉了！但是你沒有走，你還在這里跟我們說話，甚至拿吉伯伯的名號來試探我們，所以，你是這精神病院放在我們中的臥底，是不是？”

沈羽其實只有二十歲左右，長得有點嫩，很有點奶油小生的意思，但是此刻臉上竟然是兇狠。我嚇了一跳，退后了一步，和沈羽拉開了距離，小妖也跟著我拉開了距離。

“臥底？臥底是啥？”小騷茫然的問道，“剛才可以離開嘛？可是我為什么要離開啊！院長說了，墻外的世界，更不安全，我才不要走?！?

“裝神弄鬼！如果讓你回去匯報消息，我們就危險了，對不住了！”沈羽對著小騷沖了過去，一拳打在了小騷身上，還要再動手，被我拉住了。

“不要打了，我相信他?！蔽也恢牢覟槭裁匆@樣說，但是我還是這么說了。似乎我曾經(jīng)說過這樣一句話，“不要吵了，我相信他”。這是怎么了，為什么許多事情，我都覺得我做過了。

“媽蛋……好疼啊……”沈羽對著自己的拳頭不斷的哈氣，拳頭已經(jīng)種起來了。再看看小騷，似乎根本沒有痛感，本來是被沈羽打紅了的臉，紅色但是卻迅速的退去了，恢復如初。我記得我們剛才看見他的時候，他還是鼻青臉腫，但是此刻，好像也都正常了。

“上帝你也敢打！”小騷似乎很不滿，“哼，老子小騷不計小人過?！?

小騷罵罵咧咧的走了，沈羽有點愣神，護士果然多了起來，把大家往屋里趕。我和沈羽回屋，小妖怎么也不肯走，在我再三的催促下，終于是回去了。

護士們開始查房，把每個人和每個房間都里里外外的搜了一遍，但是似乎沒什么收獲，最后把小騷打了一頓，把門重新檢查了一遍，也走了。

我躺在床上，沈羽睡在我上鋪，突然露出了頭，對我說道，“阿吉哥，你快點好起來吧，這里真的是深不可測啊，才來了一天，可是我覺得我都要應(yīng)付不過來了，我……”

沈羽看樣子似乎要哭出來了，是真的要哭了，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說什么好，就沒有接話。

“阿吉哥，那個小騷，你了解多少？”沈羽抹了一把眼睛，說道。

“他是上帝?。　蔽一卮鸬馈?

“上帝個屁?。　鄙蛴疬艘豢冢缓笳f道，“不過，他應(yīng)該，真的不是人。”

“那是啥？”

“人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