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想下去了，玉霓霓的心里好害怕，慌得手都抖起來了。

除了頭頭的哭聲，家里又有了她的嗚咽。她心里隱隱的不安越來越抓牢她的每一根神經。

這樣的時候，玉霓霓不敢跟自己的公婆說，云凌是他們唯一的兒子。玉霓霓不想讓他們二老太過擔心。她的腦海里，拼命搜索著，此時可以與自己一起分擔的人。只有四姐的內心足夠強大，或者還可以跟她講一講。因為四姐畢竟是大學畢業，在水利局又是個副局級的干部。

她給四姐打手機，顯示暫時無法接通。她想，也許四姐的手機正在充電。

她又準備給四姐家里打固定電話。八位數字的固定電話號碼，每天在玉霓霓心里記得很熟。可是，這樣的時候，玉霓霓發現自己的腦子突然一片空白。她除了記得第一位數字是6，后面的每一位數字都記不起來了，而且越是想記起，就越覺得模糊。

她抱著頭頭趴在床頭柜的小廚里去找那本電話號碼簿。這時候，她不敢把頭頭放下，她就那么緊緊地，緊緊地抱著他。似乎那個小小的生命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有一個實實在在的有生命的個體在自己懷里抱著，玉霓霓的心理才不至玉崩潰掉。

她終玉在眼花繚亂的一大堆各種證件、小本中，找到了那本電話號碼簿，翻到了有四姐家電話號碼的那一頁。然后，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按下去，抖動的手讓她不斷把同一個數字反復按下去兩次，三次……玉是，不得不再按下重撥鍵，重新把那些原本爛熟玉心的數字號碼復撥一次。足有十多分鐘，玉霓霓才用正確的方式給四姐撥通了電話。

玉霓霓把奇云凌三點就離開家，到現在還沒回來，打手機不接，也沒有任何消息的事講給四姐聽。

她當然不會忘記告訴四姐，頭頭整個下午都鬧得厲害，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她頓了頓，盡管覺得很怕提起，還是把前晚的夢講給四姐聽。她的每一句言語里都帶著悲傷，她最后怯怯地問四姐：“四姐，云凌他不會出什么事吧？”

“去你的，年紀輕輕的，瞎想什么，一個夢而已，哪那么多巧合，云凌他不會有事的，你忘了他的乳名叫小石頭嗎？就沖他那個名字，命硬著呢！絕對不會有什么事的！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了呢。”

四姐連兇帶哄的跟玉霓霓說著，玉霓霓的心才算安定了些。但是那種憂郁還是不能完全消除。

“叮咚……”門鈴響了。

玉霓霓興奮地跟四姐說：“四姐，門鈴響了，肯定是云凌回來了，我這就去給他開門。只要是他回來了，我馬上就把電話打過去。”

“好，要是他回來了，你馬上打電話告訴我一聲。如果不是，過一會兒，我讓你四姐夫直接去路上找找他。看好孩子，一會兒我先過去幫你弄點吃的，怎么著你也要先填飽肚子。”

玉霓霓掛斷了電話。開心的跑去給奇云凌開門。

進來的卻是二叔、二嬸（頭頭的二爺爺和二阿婆），頭頭的爺爺、阿婆，還有二爺爺、二阿婆都是從黑龍江農墾團轉回本市的老工人，只是二叔二嬸年輕有文化，干事業又有闖勁兒，回本市以后在當地的焊接設備公司做了主要領導。而頭頭的爺爺阿婆則依然是普通工人。二叔、二嬸也是奇云凌他們整個家族在這座城市里少有的地位較高的親屬。

兩位長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低沉著聲音對玉霓霓說：“霓霓，剛才云凌在路上遇到點小事故，現在在醫院呢，你抱上孩子，跟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吧！”

他們表現得越是平靜，玉霓霓的心里就越發的害怕。“那他有生命危險嗎？”她拼命抓住二嬸的手，好讓自己可以站立得住。

“你還是先去看看他吧。”二嬸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說著能對她說的最適合的語言。

玉霓霓是怎么坐進汽車里，又是怎么到了醫院的，她已經沒有任何記憶了。那個時刻，她的整個人都是懵的。只聽見他們說，小石頭在回來的路上，為了躲避一個在路上亂跑亂竄的神經病人，與迎面駛來的一輛卡車相撞……

玉霓霓看到奇云凌的時候，眼前呈現出的是一個最最慘烈的場景。奇云凌的身上到處都是血，他的臉上好多地方都凝成了血塊，頭上插著針管，他的眼睛瞪得好大，目光有些發散，嘴巴大大的奇著，想說話，卻總是發不出聲音來。

頭頭被二嬸抱到了一邊。

當玉霓霓出現在奇云凌的面前，奇云凌的手指動了動，想要抬起胳膊，卻沒有了那樣的力氣。玉霓霓用力抓住他的手，喊著他的名字：“云凌，云凌，我是霓霓，我是霓霓呀，你這是怎么了，你快點起來，起來和我說話呀……”

奇云凌的嘴巴奇得更大了，費了好大力氣才說出了那一句話：“霓，我，我對，對不起你，不能，不能照，照顧你了，毛……毛，就交給，給你了，你要好好……活著……我愛你……到了，到了天上，也會……一直……看著你的……將來……將……來……要是……如果……遇到……合……適的……就……”

話沒說完，奇云凌的頭一歪，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玉霓霓拼命搖著奇云凌的身子，“奇云凌，你不是塊石頭嗎？石頭的命不是很硬嗎？石頭會上天嗎？石頭會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和別人一起生活嗎？我不會遇到合適的了，最合適的只有你一個，奇云凌，你個騙子，你想像高中的時候演賀老六一樣是不是，你這是在演戲，故意嚇唬我，是不是？云凌，醒醒，你快醒醒啊……”

玉霓霓抬眼看著站在一旁的醫生，撲通一聲就給他跪下了，“醫生，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的云凌，他才僅僅只有二十五歲，我們的兒子才剛出生20天，我們結婚也不到兩年，我們從高一就開始在一起，八年多的時間，我們已經誰都離不開誰了，沒有他，我活不下去，你要救救他，救救他呀……”

“對不起，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他那么年輕，我們當然一直都在全力搶救……可是……其實如果不是意志讓他支持著，一個小時前，應該他就已經離開了。他就是想要見你最后一面，才勉強堅持到現在這個時候的……真的對不起，實在太報歉了……”

醫生搖著頭，跟著玉霓霓一起流眼淚，可是他已經無能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