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樹旁的階梯下有一個(gè)人慢慢走來,一階一階走得很慢,走到一半,頓住了,看向上面的少年,道了一句,“林哥哥,我怕,這里太黑了,我們換個(gè)地方吧。”
林捷不說話。
“快去接她一下啊,把她騙上來呀。”我憋不住在上面小聲提醒這個(gè)大直男。
林捷好像很不喜歡陳琦,紋絲不動(dòng)。
“哎喲,你快去,想不想知道月月的事了。”
他微微地嘆了口氣,下了幾階樓梯往下迎去。
陳琦說什么都不肯再上來,“林哥哥,你知道最近有怪事的,聽說怪聲就是這里傳出來的,這里好危險(xiǎn)呀,我害怕嘛,我們換個(gè)地方吧。”嗲聲嗲氣地撒嬌。
林捷懶得和她糾纏,“那我上去拿下東西就走。”
“嗯嗯。”
林捷上到最后一級(jí)階梯時(shí),重重地絆了一下摔在了老樹旁。
嘖嘖,這聲音,我聽著都疼,真是對自己下得了狠手。
陳琪大概是著急了,也顧不得害怕,飛快地上了階梯,到了老樹旁去扶他,他躺在地上,雙目緊閉,像是昏了過去。
噢,這演技,我看著有些想笑。
陳琪不斷地晃著林捷的頭,一直在叫著,“林哥哥,你醒一醒啊。”
這時(shí),一個(gè)娃娃從樹上掉下去,剛好掉到她手里,她看到那娃娃的瞬間,明顯慌亂了,想往樹上看,可是又害怕,不敢抬頭,想跑掉,可是又放不下林捷,有些腿軟。
“陳琪,你為什么要?dú)⑽夷亍槭裁茨兀瑸槭裁茨亍!碧煺娴奶}莉音里帶著痛心帶著不解。
噢,熱熱這口技這么厲害的嗎,太像了!
她聽到這話的瞬間,就想逃跑,卻被那娃娃死死地抓住,她瘋狂地甩著手臂,想把娃娃甩開,卻不受控地越貼越緊。
“你說呀,不然你就一起死,一起死!”怨毒的蘿莉音從祁熱口中出來。
她走也走不掉,只能癱坐在地,“我說,因?yàn)榧刀誓闫粒驗(yàn)榧刀柿纸輰δ愫茫∩踔了愀莘蚱薨萏茫阌幸黄敲疵赖幕ㄌ铮阌心敲春每吹哪樀埃阌嘘P(guān)心你的林捷,呵,我們不想讓你在身邊呆著了,你總是會(huì)搶走所有的光芒,因?yàn)椋覀冇憛捘惆 !?
“就,因?yàn)檫@個(gè)?”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居然因?yàn)檫@個(gè)。”
“還有呢,說啊,說完我就讓你走,不然一輩子都纏著你!”
“然后你就被我們拿磚頭砸暈,然后埋在了我們前一天晚上挖好的洞里,我們做得很完美,沒有人知道,哈哈,沒有人知道。”
我聽得心驚,年幼的小孩子居然就這樣殘害生命,甚至在事后瞞天過海,騙過了所有人,然后安穩(wěn)地長大,這世道,真是可怖。
“你可以走了,滾吧,滾。”猙獰的蘿莉音最終失控變?yōu)榧饫暮拷小J窃略拢蚜耍叶悸牭搅恕?
陳琪笑得邪性而放肆,仿佛釋放了多年的怨氣,“我要林捷,本來只是不理你就好了,可是林捷開始關(guān)心你了呢,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這樣,肯定是你私下勾引他了,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勸說她們的,勸說了所有人,然后,威脅了她們,我們,沒有任何破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捷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
根本不看陳琪,眼中滿是淚水,抬頭看著月亮,像看心底的倩影,想努力把眼淚逼回去,卻止不住地越流越多,干凈的少年身上有什么崩塌了,有什么碎裂了。
我跳下樹,對著陳琪后腦勺一擊,她發(fā)出殺豬般的嚎叫,我疑惑地看著熱熱,“哎,為什么我學(xué)你不好用啊。”
熱熱又補(bǔ)了一記手刀,讓這個(gè)女人安靜了。
“如果沒有我,月月是不是只會(huì)被孤立,只會(huì)被冷漠,不會(huì)死呢?”
我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問我,這個(gè)問題我無法回答,沒有人可以回答,回到過去改變某些變量是否會(huì)改變未來,這個(gè)問題太過復(fù)雜且不可控。
“現(xiàn)在你想起來了嗎?”
“從前啊,這里沒有階梯,是一個(gè)很陡的土坡,老樹還是那棵老樹,我還是我,愛穿花裙子,說話伶俐,常常在這里玩溜坡游戲,同齡人中有好幾個(gè)女孩子都乖巧可愛,男孩子卻鮮少跟我們玩,每次玩過家家的游戲,新娘總是女孩子們爭搶的對象,新郎都是那一個(gè)林捷,很意外地,我并不曾爭搶過新娘,我一直都是在旁邊做一個(gè)圍觀的群眾,看著他們面朝老樹拜天地,使勁地鼓掌,拍得手都泛紅。”
“大抵人都有一種求同心理,一旦有人不一樣,便會(huì)成為被排斥的對象。”
“后來的后來,我才知道那棵老樹是槐樹,而我,在那個(gè)不曾當(dāng)過新娘的夏天,被埋在老樹下,再也沒有離開。”
“眼看著她們長大,看著她們上學(xué),有人回來,有人出去了再也沒有回來,我只是看著她們,她們活得真開心呀,開心得讓我忘記了她們殺過人,讓我以為她們還是無憂無慮的美麗女孩,剛開始的時(shí)候會(huì)好奇,為什么該死的是我呢?為什么有他們不曾愧疚呢?到后來就不好奇了,我開始騙自己,她們沒有殺我,她們是我的朋友呀。”
“我知道我要什么了,我要她們死!”她的表情由疑惑變?yōu)閼n傷再到憎惡,連帶著背后都有黑色的繚繞怒氣冒出,她心里的柔軟已經(jīng)被磨得所剩無幾,現(xiàn)在的這種狀態(tài)比暴怒更可怕,我覺得并不是什么好事。
熱熱的神態(tài)也有些難過,我輕輕地抱抱他,以示安慰。
而林捷驚訝地看著坐在樹邊的月月,有些不敢說話,他看得到嗎?
“熱熱,為什么林捷可以看得到月月啊?”
“她已經(jīng)不受控制了,現(xiàn)在被仇恨占據(jù),等下怕是不用我們幫忙,自己就會(huì)去報(bào)仇,我會(huì)幫她。”
“嗯嗯,要幫呀,壓制一下,不要釀成大禍。”
“不,我會(huì)幫她一起報(bào)仇。”
我愣怔在原地,撫著他后背的手臂停住了,有些說不出話。
“還有別的方法嗎?她還有可能變回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