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措呆呆地看著魅洞所在,“竟是,這樣么?”她明亮的眼睛里不知不覺竟然蓄滿了淚水,她不知道這淚水是為何而流,是后悔,是愧疚,還是悲傷?
一時間萬般思緒涌上心頭,她努力壓制的感情紛紛砸過來,“噗。”她吐出一口血。
云泊和法燈兩個人最為年輕,尚且清醒,湊上來,關切道,“你怎么樣?”
云泊遞了紙巾,給她擦擦干。
法燈老師直接上手替她把了脈,“脈象上看,沒什么事。”但是看她的目光里不免還是帶了些復雜。
云泊這才點頭放心一些。
烈烈的海風還有些涼,天已經快完全亮了,日出就在眼前,一個小小的球體就從海平面上慢慢地升起,她越發清醒,只呆愣愣的,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心里紛亂如麻。
云泊問道,“你這是怎么了?擔心懸星嗎?”
她不答話,眼睛沒了焦距,肩部的米分也早就竄了回去,它記得林措的叮囑,要少見生人,才能避免給族人帶來麻煩。
云泊有些無奈,只認真的觀察了她全身,看到沒有一絲傷痕,只當是太累和擔心同伴。
靈異社就在眼前,星子也在這時候消耗殆盡,光芒像煙花一樣四散開來。
平穩地落了地,她扶著老師一一進去。
風色早已把住的地方安排好,就在水族館相鄰的一個廠房里,臨時住所。
風色道,“沐城還是不太好。”
云泊最先緊張起來,“他怎么了?”
林措滿臉自責,正要開口。
風色先回答道。“打斗中受了鬼化的毒,已經吃了藥,沒再蔓延,但是創口處還需要開刀,清創之后才能痊愈。”
法燈老師自告奮勇,“我來。”
林措解釋道,“上一次就是法燈老師替他治療的。”
人命重要,法燈老師顧不得休息,云泊老師出于擔心,一道去了小閣樓,其他人則是在臨時住所里暫時休息。
沐城嘴唇蒼白地躺在病床上,額頭上滿是汗水,顯然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法燈老師看這里醫療器具齊全,拿著托盤將需要用到的東西都備齊,“這次,還是林措跟我一起,在一旁指導,我來動手。”
林措點頭,“好的。”
沐城緩緩地睜開了眼,看著面前的老師和林措,眉頭緊緊地皺起,“你怎么,不是說好我們一起去救老師嗎?”
林措笑得勉強,“你看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
但是懸星還生死未卜。
即便是天者之子,他的下場也不會有多好。
還是跟上次一樣,林措指出尚有鬼氣沾染的地方,法燈老師同時下手。
只打了手臂處的局部麻醉,所以沐城意識清醒,看著兩人繞著自己轉悠,不由得安心了幾分。
平安回來就好。
這一次的進度就快多了,只用了一個小時,就治療結束。
林措自己待在房間里,發著呆,不知做什么才好。
那么自己的熱毒是誰的意思?
熱毒這一招,必然會讓自己跟懸星產生牽絆,不可謂用心不深。
云泊老師等手術結束之后,先看過了沐城,才來敲她的房門,“林措?”
她這才回神,開了房門,請老師進來,“怎么了,老師?”
云泊重新洗漱過,整個人精神了很多,她更加瘦削了,“你一直都沒問,大約也猜到了,冰藍的去向。”
“應該是被送去天門了吧。”
云泊無奈地點頭,那邊的實力是她們無法想象和比擬的。
“那藍冰是誰?”
“藍冰。”云泊念著這個名字,眼睛一亮,“是她帶你來見我們的?”
林措點頭。
“她帶的路,只不過用了個假身,還出了幾個錯誤選項讓我選。”
云泊跟著冰藍多年,對他的事卻是知之甚少,“藍冰是他的妹妹,立場不同,職責便大不相同。”
“立場?不都是為天門辦事么?”
“當然不是。”
“那就是一個為了天門,一個為了長愿果。”
云泊摸摸她的頭,“你太理想化了。這世界上的事,不是都那么簡單的。”
林措好奇地看向她。
“藍冰確實為天門做事,而冰藍則不是。”
“什么?”
“冰藍創辦學院的目的就在于培養更多的當世強者,為人世的安寧而戰。”
“可是你們全部的說辭都是長愿果。”
“長愿果百年一次,你當是有多少?”
“這是一個幌子?提供虛假的目標來督促人更加勤勉?”
她想了起來,怪不得,關于魅洞的課程會那么少,更多的技能則是在于提升個人戰斗力個自我保護上面。
“那所謂的六年級畢業,”
“那就表示人世需要有人站出來了,學院的眾位學員都是可造之材,只是還需要更多的磨礪。”
林措低頭不語,是啊,這一切都是為了如今的不安寧在準備,她應該理解,應該明白,應該參與其中。
良久,她說,“云泊老師,其實沐城是為我擋了那一箭才會受傷的,我跟抱歉。”
云泊拍著她的背安撫道,“這種事,自愿擋的,沒有誰對不起誰。”
她輕輕地點點頭,情緒還是低落。“那接下來我們應該做什么呢?”
云泊道,“冰藍老師在最后的時刻,將明珠塔收回放在我這里,你須得將明珠塔的九層和十層走完,以后的事情,還是得靠你,不能倒下。”
林措心下清明,“好。”
明珠塔矗立在靈異社的廠房之間,古舊和新潮并存,有些突兀。
九層和十層是關于血門的事,沐城不用跟著她上去。
林措便開始了自己最后的閉關。
明珠塔對于她來說,更像是一個靜下心來的地方。
她需要變強,強大到足以掌握血門,足以幫助大家對抗天門,才有閑心再去想別的。
在情感面前,生存顯得尤為重要。
她咬了咬唇,痛楚讓自己更加清醒。
緩步踏上了明珠塔。
九層里就像是一個私人聊天室,她在跟書本對話,然后嘗試。
血門被釋放出來,就在她身側,厚重的大門上,血色已經淺淡了很多。
“你來了。”
“嗯。”
書本是個長袍老者,花白的頭發,細細撫須看著林措,不由得皺眉,“你好像沾染了些東西。”
林措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周身,“沒有啊。”
“最近可有感覺煩躁了很多?”
“嗯,常常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那老者常常隱在黑暗之中,林措只看得見剪影,卻對他莫名地信任。
她覺得有些熟悉。
這聲音如今聽來很像是那位幫她醫治的獨眼老人。
林措道,“您之前就認識我吧。”
那老者怔了一下,倒也不再遮掩,“我明明將那段記憶去除了,你竟還能記得。”
房間里的昏暗散去,面對的,正是那獨眼老人,他滿臉的皺紋,精神卻極好,說話中氣十足,聲音洪亮。
林措道,“你是醫生?”
老者道,“算不得醫生吧,只是個老匹夫罷了。”
“那您繼續跟我說血門的事吧,畢竟,這件事才是當下最重要的。”
老者撫須,似是陷入了回憶,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血門一法,來源于殺戮,足夠的鮮血加上機緣。”
林措氣血翻騰,渾身燥熱,難以集中精神。
那老者停住,替她把了脈,一聲長嘆,“那葛老賊竟然......”
正說著,地面震顫起來,是水族館的方向,林措趕忙起身,沖了下去。
水族館大門處,一個身影飛快地掠過,隨后就消失不見,那是藍天。
他一定是去找懸星了。
風色急急追趕出來,正跟林措碰上。
“你不是在明珠塔嗎?”
她道,“我發覺有異動,擔心你們,所以出來看看,藍天逃了。”
風色點頭,“是我松懈了。你該回去了。”
林措知道自己不該出來,但她就是心里亂糟糟的。
那老者還在房間里等他,坐得端正,面色有些不悅,“我教你,你就該好好學。閉關就要拿出個閉關的樣子來。”
林措悶聲應了。
“血門一法,來源于殺戮,足夠的鮮血加上機緣。”他從這里繼續開始講。
“此前曾有過血門的記載,極其珍貴,早已失傳,那是幾十年前吧,血門落在了葛老手里。
當時的血門還不是如今的通道作用,更接近于一種塑造。
他曾造出了一個女人,風華絕代,用了十個人的鮮血才成功。
她叫于宣。”
這是于宣的故事里不曾有的情節。
林措震驚地盯著他,一時間不知該問些什么。
“也許是塑造出了些問題,那女孩有著異于尋常的體質,她的性格冷艷,成了當時最強勁的美人殺手。”
“您說的于宣跟我聽過的于宣是同一個嗎?”林措覺得這個沖擊太大了。
“是她,那個跟祁熱和懸星有著極深牽絆的于宣。”
“......”林措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那個單純的女子同老者口中的美人殺手聯系在一起。
“這很正常,美人殺手在外闖蕩殺人的時候,隱姓埋名,見過她容顏的只有死人。”他的眼中透出灼熱的光芒,那是一生都難見的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