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不在,我陪暖兒來不是很正常嗎?”
神往這話回的不軟不硬,卻是恰到好處,似乎向眾人表明了什么,又仿佛只是尋常的一句解釋,沒有攻擊性,然而,傅云逸的心口卻是一縮。
即使神圣不在,還有神往,還有神奇,他們都可以陪在她身邊,正大光明、坦坦蕩蕩的,不需要任何遮掩,不懼任何流言指責,唯有自己……
他臉色沉下去,像是籠罩上一層揮不去的陰影,眼底晦暗難懂,望之生顫,視線和神往在空中相撞,兩人交換著其他人窺探不出的深意,更像是一場無聲的博弈。
氣氛陡然而變。
簫封一家古怪的探究著,視線不動聲色的來回逡巡。
簫曾神色有點納悶,卻沒開口。
溫暖身子卻僵硬起來。
簫流景眼眸閃了閃,笑著打哈哈,“都還站著干什么啊,寒暄客套完了,不是該走了?我還念著老姑奶奶屋里的好茶呢,走著,走著……”
他這一開口,就解了圍。
簫曾和傅博翰都紛紛表示想去欣賞溫家雅室里收藏的字畫了,溫柔也說腿站累了,連簫封都咳嗽兩聲,說自己做完手術后身體大不如從前之類的,總之都是一個意思,趕緊離開。
神往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含笑請眾人上車,傅云逸也斂下情緒,讓人去機上搬運禮物,一場不見硝煙的廝殺就這樣化于無形。
然而,上車時,又遇上問題了。
簫封一家坐一輛車毫無疑問,剩下的人卻不好安排了,溫柔想和溫暖在一塊兒,簫曾和傅博翰又想和神往交談,這么多人坐一輛車又擠不下,最后簫流景出面折中,神往陪著簫曾、傅博翰坐一輛,他和傅云逸和溫暖、溫柔一輛,如此就皆大歡喜了。
其他人沒有異議,只有阿呆從溫暖車里下來,換乘另一輛時,一直撇嘴,什么嘛,為什么要把二公子和少夫人分開安排啊,表哥一來,果然就爭寵。
神出倒是隱隱興奮,爭寵好啊,它最喜歡看美男子們撕逼爭寵啦,可惜大公子和三公子不在,不然更精彩!
車子依次離開機場,駛往溫家大宅。
路上,簫流景開著溫暖的車,副駕駛上坐著傅云逸,溫柔拉著溫暖的手坐在后排,說著體己話,氣氛倒也和諧。
“暖兒,我聽你奶奶說,醫院最近的業績做得很好,聲譽也挽回了,辛苦你啦,才多大啊,就讓你挑起這么重的擔子……”溫柔看著她,眼底閃著疼惜和慈愛的光芒。
溫暖笑笑,看了傅云逸一眼,他沒有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其實也沒做什么,之前哥都幫我鋪好了路,奶奶也給我選好了人,我就是坐享其成罷了。”
溫柔嗔道,“跟姑姑還謙虛呢,是你的功勞就是你的,你哥在醫院幫你打理的那兩個月,我是沒看出他有什么本事來,凈顧著鬧事了。”
“那不是哥的錯,是有人故意去找茬,若不是哥在那里頂著,不知道會給醫院帶去多大的損失呢,換成我,我都沒好辦法處理的……”
“怎么沒有?”溫暖笑起來,沖她揶揄的眨眨眼,“不是有神圣在嗎,我可是都聽你奶奶說了好多回了,自從他去了醫院上班,但凡有鬧事的往他那里一送,保管都治的服服帖帖的,呵呵呵……”
溫暖察覺到傅云逸脊背一僵,她心里也抽了抽,面上卻半分不顯,陪著溫柔笑,“他哪有您說得那么好啊,不過是嘴皮子損了點……”
“呵呵呵,看你,夸他你還替人家謙虛起來了,我這還是夸得含蓄呢,你是沒聽你奶奶怎么夸他,簡直說的天上有、地上無的,呵呵呵,你奶奶對這個孫女婿啊,可是滿意到骨頭縫里了……”溫暖笑得很歡快,她也是打心眼里替溫暖高興,神圣不止是個生活中的好伴侶,也是事業上的依靠。
“姑姑……”溫暖佯裝害羞不依,心里卻緊張起來,因為她明顯的感覺到傅云逸身上的氣息都沉下去了,莫名的似乎有什么在克制著一樣。
她真怕,他會不顧一切的爆發。
可溫柔不知道是故意忽視,還是刻意這般刺激,依然笑得很沒心沒肺。
簫流景在心里嘆了一聲,不太正經的笑著化解氣氛,“表姑,不帶這樣的啊,我和云逸都在呢,哪有當著自家兒子、侄子的面,這么使勁夸女婿的,我們也是會吃醋的好么?”
溫柔這才止住笑,嗔他一眼,“我倒是也想夸你倆,可你倆哪個讓我省心啊,你們也得讓我有可夸的啊,沒良心的事我可干不出來……”
簫流景夸張的瞪大眼,“表姑,我渾身上下都是閃光點,您竟然都沒發現?”
溫柔笑罵,“你那是優點嗎?全是糟點,趕緊給我找個侄媳婦是正經,單身狗一個,你還好意思讓我夸你?我和你媽不收拾你就是手下留情了……”
簫流景摸摸鼻子,干笑一聲,“好吧,表姑,您可別和我媽同仇敵愾啊,我媽最近去北城外公家了,忙的腳不沾地,現在顧不上我,我正偷著樂呢……”
聞言,溫柔關切的問了句,“你外公病的還很厲害?”
簫流景搖搖頭,“也不是說多厲害,年紀大了,老毛病一犯,就得折騰好久,我媽有沒兄弟,只能她們姐妹輪流去伺候著,要不然這回就來花都了。”
溫柔點點頭,“沒事兒,你老姑知道,不會怪你媽的。”
“嗯,老姑最通情達理,呵呵呵……”簫流景又不甚正經的笑起來,吊兒郎當的樣子像個花花大少,可眼里一片清明,沒有絲毫的邪氣。
溫暖就想起剛剛看到的簫明軒來,穿的一本正經,臉上的表情也偽裝的很穩重,當時也得體的并沒油嘴滑舌,可偏偏那雙眼睛藏不住,那絲浪蕩的風流之氣。
所以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然而此刻,她卻不敢去看傅云逸,從在機場相見的那一刻起,兩人就沒有正視過,他看她,她總是下意識的躲閃開。
車里再次沉寂下來。
傅云逸一直沒說話,這不像他,簫流景和溫柔都看出不對勁來,他和溫暖之間像是發生了什么他們不知道的事,可卻無法張口問。
有些事不說出來就能裝傻,一旦點破,就都無法自在相處了。
不想氣氛僵滯,溫柔又看著她穿的旗袍,找話說,“暖兒,你這身衣服是從哪里定做的?”
“明月軒,姑姑可是覺得好看?”溫暖順著她的話接下去,還配合著她打量的眼神,把大衣稍微敞開一些,讓她可以看到那些更驚艷的刺繡。
溫柔眼眸一亮,“豈止是好看,簡直太漂亮了,明月軒?是麗珍做的?不對啊,我不記得她那里有這種古典款式的衣服啊,還有這做工和刺繡,也太精致了……”
溫暖淺笑道,“這是無雙做的,她的繡工可是獨一無二的。”
“無雙?”
“嗯,是神圣的表妹,一起從部落出來的,現在去明月軒和麗珍姨一起工作了。”
“是嗎?前些天打電話她還跟我吐苦水說是要頂不住了,原來你請了高手去幫她了,呵呵呵,那感情太好了,她一個人打拼明月軒這么多年,也真是不容易,我還真怕這回傷著她,現在好了,我一看你穿的這衣服,就能預想到,明月軒肯定還要大火一把了,呵呵呵……”
“嗯,我也是這么想,等有空了我陪您去,讓無雙也給您做幾身。”
“好啊,這衣服就怕比啊,原本我還覺得自己穿的這身挺精致的,嘖嘖,跟你一比,就成了那粗制濫造的了,哈哈哈,無雙那姑娘倒是個心靈手巧的……”
“嗯,不但心靈手巧,長得也好看。”
簫流景眼眸轉了轉,不太正經的笑問,“那找男朋友了嗎?”
聞言,溫柔心里一動,也激動的追問,“是啊,暖兒,人家有男友了嗎?”
溫暖笑著搖頭,“倒是沒有,不過……”
還不等她說完,溫柔就拍著腿笑道,“沒有就好,沒有就好。”
簫流景戲謔的掃了眼傅云逸,“要不咱倆爭爭試試?”
傅云逸不為所動,甚至沒說話。
簫流景騰出一只手,戳了他胳膊一下,“玩什么深沉呢?”
傅云逸這才沉聲開口,“沒興趣。”
簫流景懶洋洋的笑著,“別介,我一個人追多沒意思,都是單身狗,你就權當是陪兄弟唄,給我當個綠葉襯托我這朵花也好啊……”
傅云逸忽然毫無征兆的道,“我已心有所屬,不會再去追任何人。”
這話一出,車里一下子詭異的安靜了。
溫柔臉上的表情幾乎維持不住,張了張嘴,卻是不敢問。
溫暖如坐針氈,面上卻努力如常色,不見絲毫異樣。
簫流景在最初的震驚后,很快冷靜下來,這時候不管是順著他的話說,還是轉移話題,都顯得特別突兀,正考驗他應變能力時,他倏然發現車子有點異樣,神情一正,“暖兒,你是不是來的路上遇到襲擊了?”
聞言,傅云逸臉色一變,猛地回頭,一連聲緊張的問,“襲擊?暖兒,可是真的?你怎么沒說?有沒有哪里受傷?報警了嗎?”
關心則亂,之前他一直努力維持的沉默在簫流景的一句襲擊里,轟然崩塌,他果然無法做到漠視,只需一個一個觸碰,他的所謂深沉淡漠便潰不成軍、一敗涂地。
溫暖呼吸滯了滯,忽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溫柔這時也不顧不上糾結自己兒子的失態了,她一聽襲擊也是驚嚇的夠嗆,忙拉著溫暖的胳膊仔細查看,“暖兒怎么樣?沒受傷吧?你這孩子,怎么也不說呢?”
溫暖這才找回聲音,“姑姑,哥,我沒事,都解決了,這才忘了跟你們提。”
聞言,溫柔松了一口氣。
傅云逸臉上因為擔憂緊張而浮上的蒼白之色也緩了下去,他回過頭,神情似有幾分狼狽和懊惱,之前在機場他心思不定,忽視了車上的那些痕跡,這會兒經過簫流景提醒,才赫然意識到那是子彈打上去留下的。
簫流景又問道,“暖兒,可知道是誰干的?”
溫暖也沒隱瞞,“是金家,在去明月軒那段偏僻的路上,跟了兩輛車。”
簫流景驚訝,“你身邊帶了幾個人?”
溫暖看了眼傅云逸,不知為何,有點心虛,“帶了兩個。”
簫流景聲音有點結巴,“就是剛剛那個美男,還有那個看起來沒長大的未成年孩子?”
“簫表哥,他叫阿呆,已經滿十八歲了。”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多事之秋,你帶兩個人就敢出門啊?”簫流景說完,就有些后悔,偷偷瞥了眼傅云逸,果然對方的臉色不好看了。
傅云逸轉過頭問,“傅雷和傅云呢?”
“他們,有別的事,所以……”
傅云逸打斷,語氣有些生硬,“他們能有什么事?他們最重要的事就是保護你,不然我要他們何用?”
“哥……”溫暖咬咬唇,“是我安排的。”
傅云逸猛地回頭,閉上眼,他不敢再開口,他怕再說下去,那些苦苦壓抑的嫉妒和酸澀就會如洪水爆發,不可收拾,是的,他嫉妒。
見狀,溫柔心里咯噔一聲,不安擴大,面上卻還得繼續裝傻,“好啦,暖兒沒事就好,不過暖兒,以后出門可得多帶幾個人,知道嗎?”
溫暖點點頭,心里也難受起來。
簫流景干笑著調節氣氛,“那個叫什么阿呆的功夫不錯嘛,一個人就擊退了金家派去的殺手了?”
“嗯。”
“那報警了嗎?”
“沒有,上面有金家的人,金子犯了好幾回事了,都拿他奈何不得,最后找了替罪羊放出來,所以,這次,我想私下解決,不給他機會翻身了。”
聞言,簫流景來了興致,“怎么解決?”
溫暖正想著如何說,忽然傅云逸冷聲沖他開口,“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總歸不需要你出力,你只需管好蕭家就行了,她身邊自有人幫她。”
這話里的情緒幾乎掩飾不住,他說完也后悔,可不說,心里憋的又實在難受,他忍不住自嘲的一笑,這話是在沖簫流景發脾氣,可真正的氣恨的卻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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