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鷗被那兩個嘍羅架著,來到了一間廂房門口,那個廂房的門口站著兩個手持漢陽造的嘍羅,見到張鐵鷗被兩個嘍羅架了過來,道:“怎麼樣?”
這兩個嘍羅哼了一聲,道:“還沒開始呢!你們就知道吃!放心,給你們留著呢!”
原來這幾個人說的竟然是吃酒席的事,張鐵鷗不由得暗暗好笑,這就是白文舉手下。
這幾個嘍羅把門打開,推著張鐵鷗進去,對張鐵鷗說道:“大爺,對不住您了!就在這將就著吧!”
張鐵鷗道:“那個霍三當家的呢?他在哪兒?”
一個嘍羅道:“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了,你還管得了他嗎?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吧!”說著轉身走了出去,把門關上,並上了鎖。
張鐵鷗站在屋地中間,努力睜大眼睛在黑暗中觀察著屋裡的情形,這個房間裡面很空曠,藉著外面如血的光亮,可以看見牆壁上的土都脫落了,露出了牆裡的木頭,這是山裡典型的“木柯楞”,奇怪的是整個房子沒有窗戶,只是在東西牆下方各有一個一尺見方的通氣孔,並且上面安著拇指般粗細的鐵棍,在一個牆角處有一堆乾草,另一個牆角堆著一些劈柴,還有幾隻木箱,張鐵鷗看了半天,他明白了,這是山寨的柴房,這裡存放的都是乾柴,是以備陰天下雨的時候室外的燒柴淋溼了無法點火,就用這個柴房裡的點火做飯。
張鐵鷗苦笑了一下,這個白文舉想得倒很周到,可惜他的細心用得不是地方。
他一邊想著,一邊走到了那堆乾草那兒,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的屁股剛挨著那堆乾草,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似乎坐到了什麼物體上,與此同時,有個人在草堆裡“哎喲”了一聲,把張鐵鷗嚇了一跳!
“草堆裡有人!”張鐵鷗想站起來,可是雙手被反綁著,他掙了半天也沒站起來。
這時,草堆裡的那個人已經爬了起來,氣急敗壞地罵道:“你眼睛瞎了!不知道這草堆裡有人嗎?”
張鐵鷗被他氣得哭笑不得,連忙說道:“哎喲!對不住您了,我真不知道這草堆裡有人啊!”
那人湊到張鐵鷗面前,仔細地看了看張鐵鷗,道:“怎麼了?你也是得罪了‘一條龍’嗎?”
張鐵鷗道:“你是誰?白文舉爲什麼要把你關在這裡?”
那人嘆了一口氣,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叫劉元慶,是長春大學的學生,前兩天剛從學校回來,我家住在山那邊的劉家屯,在路過山下的時候被‘一條龍’的手下把我抓到了山上,‘一條龍’聽說我是個學生,就跟我提出來讓我入夥,說他山寨裡缺個有文化的人,我說我不幹,他們就把我關到這裡來了,一連好幾天了,也不讓我出去,更別說讓我回家了,還用繩子捆著我,他說怕我跑了,他說什麼時候我答應他了,什麼時候放我回家。明天早上我要是再不答應就要殺了我。”
張鐵鷗點了點頭,道:“我說剛纔他們把我送這來的時候,門口怎麼會有兩個人看著呢,原來是看著你的,你怎麼鑽到草堆裡去了?這屋子裡太黑了,我哪知道草堆裡還有個人呢?”
劉無慶坐在張鐵鷗的身邊,道:“大哥,你是怎麼得罪‘一條龍’的啊?”
張鐵鷗哼了一聲,道:“他讓我跟他當漢奸!我沒答應,他們就把我關到這來了。”
劉元慶吃驚地張大嘴巴,道:“什麼?讓你當漢奸?這是怎麼回事?”
張鐵鷗道:“你見過那幾個日本人嗎?”
劉元慶點了點頭,道:“見過啊!他們跟我說,他們是日本‘特高課’。”
張鐵鷗道:“他們是這麼說的嗎?”
劉元慶點了點頭。
張鐵鷗嘆了一口氣,道:“小夥子,你不後悔嗎?”
劉元慶詫異地問道:“後悔什麼?”
張鐵鷗道:“你不答應他們,你就死定了,你這麼年輕,沒想過給自己留條活路嗎?”
劉元慶哼了一聲,道:“我雖然是個學生,可我也知道什麼叫愛國,什麼叫賣國!我要是答應跟著他們幹,不就成了人人唾罵的漢奸了嗎?我死也不會當漢奸的!”
張鐵鷗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還挺有骨氣的,真讓我刮目相看!哈哈哈!”
門口站著的那兩個嘍羅聽到屋裡面的笑聲,不耐煩地敲著門板叫道:“笑什麼笑!死到臨頭了你們還笑得出來?”
另一個也說道:“媽的,他們在前面樂呵,讓咱哥倆在這幹這差事,真他媽的晦氣!”
敲門板那個說道:“行了行了!別說了,說得我肚子都叫了!一會兒他們吃完了就會來替換咱們了!忍一會吧!”
這時,從前面的院子裡傳來一陣喧譁聲,看樣子,好象是宴席已經開始了。
張鐵鷗嘆了一口氣,望著房頂出神。
劉元慶也不再說話,靠在牆上閉上了眼睛。
張鐵鷗忽然說道:“小夥子,如果我們能活著出去,你跟著我幹嗎?”
劉元慶閉著眼睛說道:“你是幹什麼的?”
張鐵鷗道:“別管我是幹什麼的,你只要知道我是專門和日本人對著幹的就行了,怎麼樣?”
劉元慶嘆了一口氣,道:“還是有命活著出去再說吧!天亮以後咱們還能不能活下來還不一定呢!我可知道‘一條龍’殺人不眨眼,正如你所說,咱們知道了他的秘密,他還能讓咱們活著出去嗎?我是不抱什麼幻想了!”
張鐵鷗道:“那咱們就說好了,等咱們活著出去了,你就跟著我走,行不行?”
劉元慶睜開眼睛,道:“好,我聽你的,只要咱們能活著出去,我就跟著你幹!”
張鐵鷗道:“好!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來,你轉過身去,我把你手臂上的繩子解開。”
劉元慶嘆了一口氣,道:“別費勁了,他們的繩子捆得結實著呢,用刀都不一定割得開!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打的結!”
張鐵鷗在黑暗中摸了摸劉元慶的手脖子,不由得暗暗叫苦:繩子打了死結,根本無法解開!
劉元慶苦笑了一下,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張鐵鷗也嘆了一口氣,靠在牆上,看來也只有聽天由命了。也不知道霍正霄在哪兒呢,還有那個凌嘯天,如果他來了,白文舉會怎麼對付他?這個凌嘯天他雖然只見過一面,但是張鐵鷗已經看出來了,那是個嫉惡如仇的好漢,如果他來到這裡,以他的性格,他也絕不會答應白文舉,那樣的話,他也將面臨著危險,但願他沒來。
可笑的是自己,太低估了白文舉了,這個傢伙不僅心狠手辣,而且詭計多端,也怪自己太大意了,怎麼就沒防備他會在茶水裡下藥呢?這下好了,身陷囹圄,還談什麼保家衛國,驅逐列強?要是帶著烈風來就好了,可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就在張鐵鷗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一陣細微的聲音。
那是一聲似曾相識的低鳴。
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這暗夜之中卻非常清晰。
張鐵鷗的精神爲之一振,順著聲音望去,只見那個安著鐵欄桿的通風口處閃動著兩點綠幽幽的亮光。
張鐵鷗不由得又驚又喜,低聲道:“烈風?!”他感到很奇怪,這個傢伙是怎麼來的呢?轉念一想,烈風是在山裡長大的,它肯定是避開山下那些嘍羅偷偷跑上來的。
劉元慶聽到張鐵鷗的聲音,睜開眼睛道:“你說什麼?”
張鐵鷗低聲在他耳邊說道:“別吵吵!救咱們的來了!”
劉元慶一愣,道:“救咱們的?誰啊?在哪兒?”
張鐵鷗一揚下巴,示意劉元慶向那個通氣孔望去。
劉元慶看了半天,什麼也沒看到,道:“那裡什麼也沒有啊!”
張鐵鷗笑了笑,道:“你等著啊!”說著努力也爬起來,他的兩隻手捆著,行動自然有些不便,他走到那個安著鐵棍的通氣孔那兒,坐了下來,把手伸向了鐵棍之間的空隙處,小聲說道:“咬!”
劉元慶被張鐵鷗的舉動弄得糊塗了,睜大了眼睛看去,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只見張鐵鷗的雙手已經伸到了鐵棍的外面,黑暗中劉元慶只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好象是狼又象是狗的大嘴在咬著張鐵鷗手上的繩子。不一會兒,張鐵鷗的雙手就自由了,他翻身趴了下去,對著外面說道:“好小子!你怎麼來了呢?青虎呢?”說著,張鐵鷗伸出手去,好象在撫摸著什麼,劉元慶好奇地挪了過去,向外面一看,嚇得他差點叫出聲來,媽呀!外面怎麼有一條雙眼兇光閃閃的狼啊!黑暗中那兩隻眼睛就象兩隻小燈泡一樣,閃著幽幽的綠光。
外面那頭狼居然舔著張鐵鷗伸到窗外的手,喉嚨間發出一陣陣的低鳴。
張鐵鷗低聲道:“好了好了,你別出聲啊!噓!一會兒我們就見面了!”
說著,張鐵鷗爬了起來,對呆住了的劉元慶說道:“來!夥計,我給你鬆綁!”
劉元慶壓低了聲音,奇怪地問道:“大哥,你怎麼養了一頭狼啊!它跟你還挺親的啊!”
張鐵鷗也小聲地笑了笑,道:“小夥子,你看錯了,那是一條狗,不,是神犬,不是你所說的狼!怎麼?你不信嗎?一會兒你見到它就知道了!”說著,張鐵鷗低聲罵道:“媽的!他們這是怎麼系的扣啊!真的都打上死結了,真的是不打算放咱們了!你別急啊!你先到草堆上等著,我讓他們把門打開再說!”
劉元慶只好又回到草堆上坐下。
張鐵鷗走到門口叫道:“喂!外面有人嗎?”
門口那兩個嘍羅正在發牢騷,眼看著前面院子裡觥籌交錯,猜拳行令喝得正熱鬧,早就一肚子氣,此刻聽到張鐵鷗的叫聲,一個嘍羅不耐煩地罵道:“媽拉個巴子!你窮叫什麼?”
張鐵鷗好象很著急的樣子說道:“兩位大哥,我要上廁所!”
一個嘍羅道:“就在屋裡上吧!誰有功夫管你那個事!”
張鐵鷗道:“我要解大手!我的手綁著怎麼上啊?屙褲子裡噁心你們啊!”
一個嘍羅聽到這個,差點沒吐出來,幸好還沒吃沒喝,要不然的話就虧大了,於是他和那個嘍羅商量道:“你看呢?要不幫幫他!”
另外一個嘍羅道:“真他媽的麻煩!開門,對了,別給他鬆開繩子啊,要不然他跑了咋整?咱倆的腦袋就得搬家!”
“好,聽你的,不給他鬆綁!”這個嘍羅應道,接著響起嘩啦嘩啦的掏鑰匙的聲音。
“咣噹”一聲,門被打開了,一個嘍羅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見張鐵鷗雙手背在身後,他也沒細看,喝道:“是你想上廁所嗎?”
張鐵鷗笑了笑,道:“是我,不好意思啊!”
“少他媽廢話!走吧!”說著,這個嘍羅往旁邊一閃,給張鐵鷗讓出了一條道。
張鐵鷗慢慢地向他走了過來,站在他的身邊,張鐵鷗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那個嘍羅當時就愣住了,他從張鐵鷗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濃濃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