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夏身邊的房屋確實是越漸頹敗,有些墻壁上的漆甚至有些斑駁,朱紅色的瓦片不禁松動,還因日積月累的風吹雨打,而變成怪異的水紅色。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蘇染夏也不敢相信,如此富麗堂皇及所有寶物于一身的皇宮,竟然也會有這樣破敗的房屋。
那墻角上的蜘蛛網,與滿地的落葉與灰塵,該是有多久無人打掃了?
回首她來時的路,一串串腳印清晰地印在地上,讓人反感的同時也感到悲哀。
天下窮富之差,縱然是在皇宮中,也是有著如此之大的落差。
蘇染夏暗自下定決心,她縱然沒有改變乾坤的能力,在她有生之年也會傾盡全力,減少這荒謬的差距。哪怕只是一點點的改變,也聊勝于無。
“咯吱。”
就當蘇染夏如此想著的時候,她身后的一扇門悄然打開,老舊的房門發出喘息般的吶喊,在這死寂般的偏宮里顯得格外陰森。
蘇染夏倒退回去仔細打量那個宅子,與她所經歷的院落不盡相通,皆是殘破荒蕪的樣子。但這棟老宅院卻不難從它滄桑的面貌中,看出它曾經所擁有的風華。
它的布局格式皆是由最大的格度所做,只是它的大門過于破舊,才讓蘇染夏忽視了它。
蘇染夏看了一眼它的牌匾,聽風閣。
倒是一個清雅的名字。
“有人么?”蘇染夏推開半掩著的房門,卻未踏進去,只是站在門外問道。
院落里雖然也是簡樸荒蕪,但卻比外面不知潔凈多少,可想而知,這棟院落的主人有多珍愛自己的寢宮。
蘇染夏喊了幾聲,依舊不見有人回應,如此之大的宮殿,即使主子不在,也不可能無下人照料。
料想,這房屋的主人或許并不愿意見自己,心里有些許遺憾,若這是云玦的寢宮,那自己這一路走來不是白費功夫?
不甘心地喊了最后一聲,終于聽見有人聲答復。
“來了,來了。姑娘別再叫了!”只見一個頭發斑白的老太監慢跑過來,氣喘吁吁的對她說道:“老奴實在是老了,聽不見姑娘叫喊,讓姑娘等了這么久,實在是該死!”
那老太監生的是滿臉褶皺,說自己該死之時,無官更是皺得連神情也看不清楚,怪異無比。
這人不知道自己來歷,還對自己對此膽怯,該是得受多少的委屈,才能懦弱如此。
“行了,老人家,我并不是這宮中之人,也不必同我講禮儀客套。”蘇染夏實在是不忍心看對方皺臉的樣子,生怕他一個用力,把自己的臉皮都給皺破了。
聽聞此言,老太監皺起的五官開始留出一條縫,一雙雖顯老態卻并不渾濁的眼睛,露了出來。
“那小姐您是?”看這位小姐的衣著,他當然知道不是宮中之人,就怕是一些調皮宮女,穿著常服來作弄他,不然怎生會跑到如此偏遠的地方?
可眼前這位女子,氣質非凡,不似常人,無論是從相貌還是儀態來看,皆不是宮女所能比及。
這樣的
人,就該在輝煌的宮殿中待著,來他們這里作甚!
“我只是想請問一下,你們的主人可是六皇子?”蘇染夏不知老太監心里的心思,腦袋張望著,渴望能從這每一片磚瓦中,尋得蛛絲馬跡。
那老太監聽她這番問話,先是一愣,然后再后退一步細細端詳她,接著又往門外瞅了幾眼才回道:“我家主子是六皇子云玦,您這是?”
實在不是他想如此驚奇,而是事情的發生讓他不驚奇都難。他家主子自出生,莫說是皇上,即使是下人也鮮少問津。
每月來找他這個半百老頭的,都比來找他這個皇子的人還要多。如此謫仙般的姑娘,身邊不帶一名奴仆,獨自一人來找他家主人,怎生讓他不驚奇!
蘇染夏得到他的肯定,臉上露愉悅的神情,她連忙說道:“我是來拜見你們家主人的,可否請您幫我會知一聲?”
那老太監見蘇染夏沖他笑,直看得傻了眼,雖木然地點了點頭,卻是遲了半響才去房內通知主人。
只過須臾,那老太監便盤著羅圈腿,小跑著沖了出來,到她跟前說道:“姑娘請進來把,我家主子愿意見您。”
蘇染夏跟著老太監進了房屋,進去之后才發現,那屋內雖說不上別有洞天,但也與房外的簡陋不同,有幾分隱士歸園田居的靜雅。
屋內擺放的每一物件,都并不貴重,但因屋主的巧妙擺設,讓它們少了幾分粗糙多了幾分格調。
老太監帶著蘇染夏兜兜轉轉,一路上竟然再也沒見其它下人,便忍不住問道:“這宮苑的其他下人呢,怎么就你一人?”
老太監臉上有些黯然的說道:“還有一小太監去拿月供去了,也不知能不能拿到。曾經這宮里也有十幾個宮女太監伺候著,可他們見小主不得勢,便紛紛跑了。”
蘇染夏大驚,這么大的宮苑,竟然只有兩個下人打掃,怕是有許多的事情,都得六皇子親力親為。莫說她這個定國侯府的嫡長女,就連他們府上等級最低的妾室,身邊也伴著三個下人。
這堂堂的一朝皇子,竟當是連個妾室也不如了嗎?
她想問,難道發生這樣的事情,就沒有人管了嗎?可話到口邊她又咽了下去,這宮中的生存法則她最清楚。六皇子這般不受寵愛,不受人欺凌便是最大的幸運了。
老太監將她帶到前廳,將她請入上座后,便給她奉上了茶葉,她聞著茶香便知,這是最次的西湖龍井。
但看老太監的表情便可知,這或許也是他所能端上,最好的茶葉了。
“姑娘且在這里等著,小主立即就到,奴才還有許多瑣事要做,這就先退下了。”
蘇染夏點了點頭,微笑著看看埋著頭退了出去。
蘇染夏將茶杯放在桌子上,無聊地觀察屋子的擺設,越是往屋子里頭走,就越是發現里面的擺件更加貴重。
或許那六皇子只是擔心,這些所剩不多的東西,被一些不長眼的狗奴才摸了去,才將這些東西隱藏地這樣深。
忽然,她耳朵里捕捉到了一些,細微聲
響,帶著鮮草的芳香,與夏日的寧靜。
她往聲源走去,原來是未關的窗臺前,窗棱上掛著的一草葉編制的鳥籠,里面半臥的兩只蟈蟈發出的叫喊。
這六皇子還真當風趣!
云玦匆忙趕來時,看到的畫面便是一素衣飄然的女子,站在陽光傾斜的窗臺前,伸出白若凝脂的手臂,逗弄蟈蟈的景象。
那女子身站璀璨陽光中,與他所在的陰暗角落,隔成兩個背向而馳的世界,叫他不忍心去打破這美妙幻境。
蘇染夏將那兩只蟈蟈逗弄得著急直叫,她咯吱地笑了幾聲,便不欲在叨擾它們歇息,轉眼時便見一席月牙白色長衣男子,站于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也不知他進來多久,自己竟然連一絲警覺也沒有。
想起那老太監說這宮中只有三人,看這位男子的穿著打扮,應當就是傳聞中的六皇子,云玦。
想到如此,她心里的疑惑便緩了緩,宮中皇子自幼學習文武,有些內力功底,步伐無聲也是應當。
看身段,那男子長的修長挺拔,只是由于他身在暗處,叫她看不清相貌便站近些了說道:“殿下,吾乃定國侯之女蘇染夏,今日唐突拜訪,請殿下見諒。”走進了瞧見,那人相貌也是面如冠玉,英俊不凡,兩彎眉渾如刷漆,一雙眸子更是泛著星辰碎片。
當看清那人面貌,蘇染夏冷吸了一口氣,這人的眼眸與劍眉竟然如此像那黑衣人。可她驚訝過后再仔細去看時,卻發現二人氣勢偏差太大,黑衣人器宇軒昂,氣勢凌人,可這云玦卻是木訥軟弱,呆若木雞。
云玦見了她竟然是連話也不會說,堂堂一八尺男兒,像個女人一般矯揉造作!
蘇染夏耐心等了許久,他也未組織好語言,便先行開口說道:“此次打擾,并無別番意思,只是染夏未曾見過六皇子真容,一時心奇,便就趁著機會前來拜訪。”
她還沒有想好,是否將定國侯上下押在這個男人的身上,不然若是輸了,陪著她殉葬的,便是整個定國侯府,爹爹與祖宗的一生家業!
云玦對她這番奇怪言論,似乎也并無疑心,自是面對她時有些破不自在的搓手,縮手縮腳地說道:“蘇姑娘,愿意來便是,請坐,千萬別累著。”
說完就要將蘇染夏請到上座,蘇染夏驚訝地看著他,他自己竟然有要坐下座的意思。
一般府上來客,家主總是坐著上座,若是尊貴客人便讓他坐于自己身旁。只有身份地位極其高的來賓,家主才會讓出上座,自己坐在一旁。
可這云玦身為皇子,竟然覺得她的身份地位,比他還要高上幾籌嗎?
荒謬!
其實,傳聞中的六皇子便是如此懦弱,她若是不知不覺的前來,或許不會有半點非議。但因之前,她私心里,將云玦與那黑衣人作攀比,便就越發覺得這六皇子軟弱無能,愧于這番劍眉星目!
“殿下還是請你上座,染夏承受不起。”蘇染夏淡淡地說道,不顧云玦作出請的手勢,自顧自的找了右側的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