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叢珍想,算了,看在他冒著生命危險飛車趕回家上課的份上,這次她就大度地原諒他。如果還有下一次,那她肯定不會再原諒他了。
可她自己都沒有發現,掛了電話後莫名好轉的心情和變得輕盈的腳步。
從亦白捏著手機,脣邊燦爛的笑意比手邊的檯燈還要亮眼。
書本被翻開的那一頁,路叢珍端端正正寫著:“永遠不要放棄自己,保持你真的自我,未來的方向在你心裡。”
週四剛一下課,從亦白拎著書包就要跑,李宇像是隨時關注著他的動態一般,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他就抓住了他:“亦白,你要去哪!你是不是要去玩,帶我也去啊!”
從亦白頭也不回地打開他的爪子:“給我滾一邊去!”
李宇吃痛收回手,不過一秒的時間,從亦白就從他面前消失了。
“我靠,他是不是吃錯藥了!”
從亦白飛奔出校門,騎上車將油門轟到最大,立刻便如離弦之箭一般飛馳不見。
他以前從未覺得從週三到週四竟然相隔有這麼長的時間,這兩天的每一分鐘都是難熬,他無心跟李宇他們玩鬧,更無心聽講,每天在學校裡渾渾噩噩的待著,腦子只是一刻不停地盼望著趕快到週四。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他只知道此時他心裡的急切沒有人能理解,包括他自己。
學校五點放學,從家距離學校二十五公里,從亦白五點過十分就到家了。
李嫂見到他跟見到鬼一樣,“你、你怎麼現在回來了?”
從亦白書包一扔,對李嫂嬉笑道:“我很久沒在家吃飯了,想你做的菜啊。”
李嫂顯然不相信他的鬼話,狐疑地盯了他半晌,沒看出什麼破綻,她便趕緊琢磨著加菜:“你看你,早回來也不說一聲,家裡沒什麼菜。你等著,我這就出去買。”
從亦白迅速阻止了她解圍裙的動作說:“給我下碗麪條就行!”
李嫂臉上又重現懷疑的神情:“你不是想吃我做的菜嗎?”
“呃……”從亦白撓撓頭,想不出什麼好理由,“總之我現在餓了,我就想吃快一點的。”
“這孩子,怎麼想起一出是一出。”李嫂拿他沒辦法,嘴裡嘀嘀咕咕地轉身進廚房下面條去了。
從亦白三下兩下吃完飯,纔不到五點四十。
他回到房裡,躺在牀上掏出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給路叢珍發條短信讓她早點過來,但是鍵盤按著按著,他眉頭一皺,將編輯好的內容又都給刪了。
不行,現在就給她發短信,搞的自己好像很急似的……好吧,就算他很急,也不能讓她看出來。
從亦白手機一扔,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吃飽了之後的從亦白腦子有些缺氧的昏沉,房間裡的光線微微昏暗,又涼快的恰到好處,實在是個適合睡覺的好時機
他翻了個身,心道,就睡一會吧,反正還早。
再等他睜開眼的時候,房間裡已經完全黑了。
從亦白心頭一緊,從牀上摸到手機一看時間,已經八點過一刻了。
“完了!”
他抓著手機,連鞋也沒顧上穿就衝了出去。
書房關著門,門縫處透出的光線說明房裡是開著燈的。從亦白猛地剎住車,以深呼吸來平復自己瘋狂的心跳。
他緊緊握著門把,輕輕推開房門,萬分期待地看著書房內的景象一點點地展現在他眼前。
路叢珍坐在書桌邊正低頭看書,她咬著筆桿,撐著額頭,秀眉微蹙,好像有些苦惱的模樣。璀璨的燈光從她頭頂灑下,勾勒出迷人的剪影。
從亦白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看見了她,他的心底就升起了一股巨大的安定和喜悅。
他好像生病了,一種只要看見她就會心跳失控的病。
路叢珍聽見門響了,擡眼去看,卻看見從亦白像是一尊雕塑一般站在門口。
她以爲他又在耍什麼花樣,於是放下筆,雙手撐著下巴與他對望:“從少爺,還沒睡醒呢?”
從亦白恍然回神,聽著路叢珍的調侃他自知理虧,也不與她頂嘴,進門後便在她對面坐下了。
兩人面對面而坐,從亦白有些彆扭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他應該給她道歉,應該對她服軟,應該告訴她,他不想再讓她像昨天那樣離開。他想了很久應該如何開口,可一張嘴就全變了味道:“喂,你怎麼還沒走?”
話一出口他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不過幸好,路叢珍沒有跟他計較:“聽李嫂說,你今天五點多就回來了?”
他換了個坐姿,上半身趴在桌面上,好像沒骨頭一樣。他想告訴她,是的,他五點就回來了,一路飛車,不知道多著急,可張口這些話就變成了:“咳咳,那什麼,學校放學早,我也沒什麼事,就早點回來唄。”
說完他的眼神就開始四處飄忽,就是不敢看她的表情。
“哦,是這樣啊。我還以爲你是因爲跟我約定好了上課,所以才按時回來的。看來我今天又是白等了。”路叢珍說著,面上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從亦白心頭一跳,連忙坐直身體,眼睛卻仍不敢看她:“當然,也是有這一部分原因的。”
路叢珍面無表情的將他望著,直把他看的心驚肉跳。
該死,爲什麼他在她面前總是很容易就變得緊張,這會他就緊張的要命,舌頭都有些捋不直了:“你、你看我幹什麼!”
路叢珍看著他此時想看她又不敢,想說什麼又不說的幼稚模樣,強忍住自己的笑意,故意冷冷道:“看你裝的太勉強。你既然不願意,我看今天也不用上課了。”
說完她作勢起身要走,手臂卻幾乎在同一時間被人拉住。
從亦白握著她纖瘦的手臂,目光緊緊黏在她身上:“你又要走?”
他手握著的地方正好是路叢珍的傷口,手上力氣又大,路叢珍痛的快要叫出來了,她想收回手,可他卻反而握的更緊了。
路叢珍不解地望著他:“你不希望我待在這裡,也不想上課,還拉著我做什麼?”
從亦白懊惱自己剛剛爲什麼會說那些口是心非的話,他就知道她肯定很介意。她不想放棄他,可他卻總是做出讓她誤以爲他會放棄自己的舉動。
他望著她,十分坦誠地望著她,就連眼裡那些許的羞怯他都不加掩飾:“學校今天五點放學,我五點一刻就到家了,大部分原因是因爲我想早點回來,我不想讓你再等我。我這次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吃了飯還太早,我就睡了一會,沒想到一睡就八點多了。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像以前那樣因爲我沒起牀耽誤上課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
聽他說完,路叢珍一時覺得自己的知覺好像變得遲鈍了許多,就連手臂上的痛覺都變淡了:“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從亦白起身繞過書桌走到她前面,堵住她的去路,這期間他一直沒有鬆手,手臂太長就是這麼點好。
他站在路叢珍身前比她高出了許多,路叢珍不得不仰頭看他。
“你別走,好不好?”
從亦白的眼神太過熾烈,太過真摯,路叢珍被他這樣望著,心頭漸漸被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纏繞,就像是帶刺的藤蔓一點點在她心房上蔓延生長。那些細小的刺不輕不重地扎進她的心裡,有些微微的刺痛,更多的卻是令她心悸的刺麻。
她有些招架不住他這樣熱烈的眼神,好似不經意地別開眼去,輕笑出聲:“呵呵,你在想什麼?我只是要去廁所,你以爲我要去哪裡?”
“嗯?什麼?”路叢珍推了推他還握著她的那隻手說:“小白乖,先放手,老師要憋死啦。”
“憋死你!”從亦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手裡一使勁差點沒把她捏死,他說了這麼多真心話爲了挽留她,她竟然只是爲了要去廁所。
話雖這樣說,但他還是放開了手,氣呼呼地重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他撐著腦袋很是生氣,生氣自己剛剛一時衝動說的那些蠢話,生氣他說了那些話後她竟然笑他,更生氣自己生氣之餘竟然還有一絲慶幸。
真是該死!
路叢珍覺得他此時這彆扭的模樣實在可愛,她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略顯單薄的肩膀,笑說:“別生氣啦,你說的那些話其實老師我很是感動呢。乖,你先在這等一會,我馬上回來,今天我們總算是可以正式開始上課啦。”
從亦白的臉色更黑了幾分:“快去!”
路叢珍出去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像是一隻惡作劇成功的貓,讓從亦白又覺可愛又覺可恨。
等正式開始上課的時候已經八點半了。
路叢珍看了一眼腕錶,說:“我宿舍十點半要關門,我們只能上課到十點左右。不到兩個小時,我們先從你分數最低的語文開始。”
“嗯。”從亦白坐在她對面,看著她秀氣筆挺的鼻子,還有小巧的嘴,精神根本無法集中,她說了些什麼他都聽不太清,只機械地點頭答好。
路叢珍正在翻閱他的課本,沒發現他此時的走神:“你先告訴我,你們現在語文學到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