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結束後,就意味著真正的學習生活要開始了。
我們的座位已經在前一天晚上安排好了,其實大部分就是朋友找朋友,熟人找熟人;再不濟,在這幾天的軍訓生活裡,總會有一個經常說說話的人。
我想,這大概就是年輕老師帶班的好處,給予學生充分的民主和自由。
所以,我和林夕坐同桌,本就沒有什麼稀奇,林夕後邊坐著劉妙文,這也沒什麼稀奇。只是,和他同桌的是那個——黑麻稈。
知道這樣不對,可是我還是不知道他到底叫什麼,而且,黑麻桿,又形象又具體,這個名字多麼有代表性。
開學第一天,最重要的事情應該就是認識各位老師,順便選出班幹部,大部分都是毛遂自薦了。
這個胖胖的小男生,也就是劉妙文,和林夕還有我是一個初中的,家裡父母也都互相認識。雖然之前跟他接觸並不是特別多,但知道他是一個十足的熱心腸,這種人最適合班長這個費力不討好的職位了;那個一直在軍訓時喊口號的小隊長,順理成章地就晉升成了體委;那個一直忙前忙後,收拾教室的高高瘦瘦的男生成爲了衛生委員……
看上去,好像大部分班委都是男生。
一大早,老班就把他們這些班幹部,還有後排那些高個子男生都叫出去搬書了。他們就像搬運工一樣,一摞一摞的新教材被他們運進教室,放在講座上。我有點興奮。
每個新學期發教材,我都很興奮,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我就這德行。我很喜歡新書被翻開時,散出來的那股紙香氣。有的時候,我都恨不得舔一舔,嘗幾口,因爲真的很好聞。
從前往後傳著,因爲我個頭的“優勢”,所以自從初三開始,我就駐紮在了前幾排。我很喜歡拿到幾本新書的時候,反覆比較一番,然後像古代皇帝一般,莊重地選出自己的愛妃。
不過,現在不會了。因爲我記得還在上小學時,有一次,我們班一個女生的書腳有破損,其實,並不會影響什麼。只是我覺得,既然我們花一樣的錢,就應該得到一樣又好又新的課本,“鼓勵”那個女同學跟我一起去換書。
她明明想去卻又不主動,我實在看不過去那個扭捏的勁頭,乾脆過去拉著她往外走,就像一個大姐大一樣。就在我們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看見了我們的班主任,她居然不誇獎我,反而惡狠狠地咬了我一眼。就是那個眼神,讓我們又訕訕地回去了。
她許是覺得小丫頭片子,著實潑辣,日後不好管教吧。
那個眼神,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想來,我從那個時候就已經有了維權意識,只是沒有得到肯定罷了。
所以,後來每次拿到新書後,我再也不會進行比較,直接拿第二本書。至於這個習慣什麼時候養成的,我自己也記不清了。
思緒還在飛著,一摞書已經到了手裡。
我慢慢地打開,心情有點複雜。就好像買了股票,此時正在見證開盤的時刻。
好吧,果然,物理書有殘頁,我頓時就不喜歡那本書了,甚至還有點不喜歡物理了,即使我知道這並不是它的錯。
我挨個給新書做好了標記。一共三行,語文一,高一三班,常安??墒悄潜疚锢頃冀K躺在那個冷宮裡,直到最後,也沒有它的名字。
第三節課是語文,那個把我從家帶出來的老師此刻就站在講臺上。她叫楊莉。
她剛一進來,班裡就引起了一陣騷動,因爲她的頭髮是很出挑的橙紅色。我還在想,這個學校這麼開放的嗎?只是不管多久,她的頭髮從來不掉顏色,也長不出像我們一樣的黑頭髮。
她進來第一件事就是做了一個簡短的自我介紹。然後目光渙散的我,突然就被點名了,嚇得我一激靈,“這以後就是我的課代表了?!?
我能明顯察覺到身邊同學狐疑的眼神。
就這樣,開學沒多久,我就因爲走後門,獲得了一個職位。
“好,我們來翻開課本,看第一課……”
翻開新買的漂亮筆記本,我這才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兒。
下一節課,是英語。這個老師,她長得有點微胖,不是特別高,臉扁扁的,平平的,一看就是傳統認知上的東方女性。
很可貴的是,她和大部分老師不同,並沒有架著一副老學究的眼鏡。膚色蠟黃,眼睛又細又長,顴骨有點高,看起來有點……刁鑽。她的穿衣打扮,也絕不會讓人想到她是一個英語老師,中規中矩,甚至還有一點土氣。
……
就這樣,一天下來,大部分的老師都已經見過面了,可是都沒有太大印象。不過,如果你讓我來給你形容老師的模樣,我倒是可以說出一堆形容詞。
漸漸地,適應了這種全封閉的寄宿生活,只不過,每到了晚上,還是要拉著林夕的手,跟失戀了八百回一樣,跟她說我有多想家。剛開始,她還會哄哄我,久了,也就習以爲常了。
也好,人總要學會自我成長。
相反,她倒是活得很灑脫。幾天下來,她已經吸引了一圈朋友。我自認爲,能夠男女通吃纔是一個人最大的魅力。而她,恰恰就有這種能力。
每次上課之前,我都需要去辦公室裡,把老師下節課要用的教材拿到教室的講桌上,還好,語文老師頂多就是教案多一點,不像某些科目,還需要三角板啊,顯微鏡啊。我的工作還是蠻輕鬆的嘛。
除了拿課本呢,還需要收發作業。這個簡直是爲難,因爲我還沒有記全人名,姓名和臉也匹配不上。而且在我看來,他們的臉長得確實都很相像。
“哎,黑……不是,那什麼,你的作業本?!?
“你叫誰‘哎’呢,你沒有名字的嗎?”他的語氣並不友好。
我總不能直接喊他黑麻桿吧!
或是從小蠻橫慣了,一時間被人懟回來,而且還當著那麼多同學的面,我的臉騰地就紅了??赡苣屈c高傲不容得別人冒犯。
“那這位同學,請問你叫什麼來著?”我的語氣同他剛纔一樣,客觀地說,還有一點欠揍。
“你不知道我叫什麼,我可知道你,?!病币蛔忠活D,尤其是第二個字,咬音極重,而且用著一種變了味的方言,很是難聽。
我們這邊的方言說這個字就好像是“nan”的音,加上他那個語調,反正我就是不喜歡。
“你說你以後的生活得多難啊,名字都那麼難……”說完,周邊人都起鬨地笑著。
“一個名字,有什麼好笑的!”氣急敗壞的我,也不知道能再說些什麼。
他們笑得更加猖狂。
“起開!好狗不擋道不知道嗎?”
這便是我和他的第二次談話,非常不愉快的結束了。
而我,永久地記住了他的名字——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