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對于那些“犯罪分子”來說,什么時候是最害怕的嗎?不是死亡的那一秒,而是執行槍決前那漫長的等待。
學生是要隨著教務主任和各班班主任一起去檢查的。他們會挨個讓你自己打開你的柜子,行李箱,行李袋,抖開你的被褥,翻一個底朝天。對于一些“違法犯罪”分子來說,這個過程簡直就是折磨。這個時候,你如果還想著給自己掩藏罪行的話,那可真是異想天開。這些老師的眼睛就好像裝了探測器一樣,你休想逃過。
“怎么你的臉色這么難看,是生病了嗎?”
“我……你說真的都會被查出來嗎?”說話的是我們同一寢室的,名叫言歡,一個在班里沒有一點存在感的小女生,她跟我不同,她是真的大家閨秀。
“可能吧,不過不要害怕啊,你不是已經上交了嗎?”
“是……但是……你覺得如果現在坦白,還……還來得及嗎?”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有點震驚,不是震驚這件事本身,而是震驚這件事發生在她身上。
“噓,小點聲,我現在有點害怕。”她應該是真的很害怕吧,她的聲音都是顫抖的,臉也一瞬間變得煞白。
“你現在知道害怕了,你怎么不早點說啊!”我不知道現在還能為她做什么。
“我姐姐跟我說,學校每年都會在期末考試之前檢查這些的,這都已經是不成形的規矩了,誰知道它……剛才老班說,我以為就是嚇唬嚇唬咱們的。”
最終,她還是抱著一絲僥幸,沒有說出來。
只是她的手機也太明顯了,就放在了枕套里。老師這一逮一個準,絲毫不用費工夫。等待她的,就是寫檢查,記大過,叫家長。
到我了,我十分坦蕩,因為完全沒有藏手機的必要。只不過——
“這是什么?拿出來!”教導主任看著我遲緩了動作,開始催促起來。
“這,這是我的日記!”其實,這些都是剛開學時我和顧里互傳的紙條,雖說用詞都還算純潔,但總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日記您還看嗎?”說著我就要打開那個半透明的文件袋了。
“不用了,收好吧。”教務主任輕緩緩地說道。
我趕緊收起來,生怕他反悔。抬頭一瞬間,目光與老班對了個正著,趕緊躲開了。
呼,嚇死我了!
“你這么熱嗎?手心都是汗。”張婭沁握著我的手,說道。
“嗯,剛進宿舍,有點熱,是有點熱。”我趕緊收起心虛的表情。
回到教室,同學們就都圍了起來,頗有村口大媽聚集扯家常的架勢。看見顧里也在,我心里就踏實多了。
“咱班男生有人帶手機的嗎?”
“當然了!要我說,學校肯定是聽見什么風吹草動了,所以才搞這么個突襲,太容易中招了。你們知道嗎?上午小熊就收到小道消息了,提前把他那手機拆成好幾個零件,手機電池在枕頭里,后蓋在被子里,剩下的在柜子里,結果讓劉天佑全給查出來了。”
“這也太狠了吧!”幾個女生都震驚了。
“關鍵是劉天佑還給小熊拼好了,完完整整的,小熊在一旁都傻眼了!”王明皓說完,意猶未盡。
“你說好好的,學校為什么要突然這么搞我們啊?”
“這個,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我吧。”程登開口了。
“你?你還有這本事呢?”我一臉不敢相信,因為我很難把他和知法犯法聯系起來。
“就前兩天中午,我上鋪的穆凱拿著王思的MP4看《海賊王》,我睡不著,就跑上去跟他一塊看。我倆一邊看一邊說話,結果劉天佑溜達進來了我倆都不知道。”
“你們看得也太入迷了吧,那么一個大活人進來了,都不知道?”劉洺晶很疑惑地問道。
“你們女生不懂我們的情懷,要是我看《海賊王》,地震了我也得繼續看。”旁邊一個男生打岔道。
“他都走到我倆床邊了,我倆才看見他,根本來不及藏MP4,就隨手一扔。他問我倆干啥呢不睡覺,我倆說沒干啥,睡不著就一起說會兒話。結果他沒看見MP4,然后他就伸胳膊從床上摸,摸來摸去從枕頭底下摸到張卡片,他問我倆這是什么啊。穆凱就說卡片,那就是咱們平常干吃面里的,他問還有沒有,我倆就說有有有,從枕頭底下摸出來一堆,都給他了。我倆雖然心疼,但尋思著玩卡片總比抓住MP4強啊。那個MP4就在床上躺著,還亮著光,發著聲兒呢,他傻不拉幾的也沒看見,抱著一堆卡片心滿意足的走了。”
“這不什么事也沒有嗎?”劉洺晶什么時候開始對這事感興趣了。
他繼續說道:“對啊,我倆也以為他走了,剛緩過來,結果他走到門口又回來了,嚇得我倆又不敢動了,以為他是回來拿MP4的。他回來說了句‘你不下來,等著共度良宵呢’,我趕緊麻溜下來了。然后他才真走了。”
“那今天突襲,那個MP4……”有人好奇問道。
“應該是沒被查出來,畢竟那個東西也不大。”
“快回座位,快,老班過來了,看起來氣壓超級低!”劉妙文氣喘吁吁從外邊跑進來。
“說過多少次了,不讓自己拿著手機!你們的手機放到我這,是最安全最有效的保管方式,沒有之一!來來來,你們告訴我,你自己留著手機干嘛用?”老班把被查到手機的同學都叫起來了。
“咱們班是自由,是民主,沒錯,但這不意味著你可以藐視規定,違反紀律!看看你們的成績,這就是你們天天晚上抱著手機的好成績!”
此時此刻教室安靜地很,一根針掉地上都可以聽見,我還可以告訴你大概的位置。老班向來都是笑嘻嘻的,很少大聲講話,加上她未褪去的嬰兒肥,坐在我們中間,就是一副三好學生的樣子。平常誰惹一個小麻煩,她也總幫我們兜著,在家長面前,總是客觀公正。這是我第一次見她發這么大火。
“家長把你們送進這里,是讓你們好好學習的,把你們交給我,我就要對你們、對你們的家長負責!”
老班越說越激動,聲音漸漸哽咽。自從成績下來后,每科任教老師都在跟她講我們班的問題,年級主任也是經常找她單獨談話。我知道她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承受著很大的壓力,尤其是帶我們這樣一個班級。
“老師,對不起,我錯了!”
“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老師,您別哭了,我們以后都聽話!”
……
“你們幾個如果還想要回你們的手機,就讓你們家長過來親自拿回去!”
最后,他們幾個被逮住的同學,每個人輪一個星期的值日外加5000字的檢討,叫家長,這件事就算結束了。
小女生就是這樣,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要幾句好話,只要哄哄她,她的怒氣馬上就會煙消云散。
之后,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只是同學們好像一下子就領悟了學習的意義,都開始踏實學習了,只是沒幾天,就又恢復如常了。
在這歲月靜好的日子里,我們都學著迷途知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