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節(jié)結束後，馬上就進入六月份了，意味著我們該爲期末考試做準備了。想想時間過得還挺快，我生活了一年的這個地方，不再因爲偶爾的戀家而想要逃離了。
這一年過得也算是順利，之所以能過得這麼舒坦，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爲有顧裡和語文老師的照顧，只是，哪有人會一直陪著你呢。
這幾天語文老師總找我談話，跟我說一些學習之外的事情。比如問我對學校的態(tài)度，這一年的生活狀況，跟同學們的相處，還會問問我家裡的情況……
之前她也會找我談話，但沒有這麼頻繁，也沒有這麼嚴肅。剛開始我也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並沒有多想。
“你聽說了嗎，三班語文老師好像要辭職了！”
“爲什麼啊，她不是在這裡任教很久了嗎？”
“不太清楚，有人說好像是學校的問題。”
“學校的問題，不是說因爲……”
大掃除的時候，看見隔壁班幾個女生圍成一堆，再聯(lián)想這幾天語文老師的反常，我有些害怕。
正好今天的晚修是語文老師值班，她此時此刻就在前邊批著已經上交的作業(yè)。這一切與往常又沒有什麼不同。
終於下課了，我在想我要問些什麼呢，或者說怎麼開口才比較自然呢？
就在我糾結萬分的時候，老師替我做了決定。
“來，顧裡你出來一下。”語文老師把他叫出去是要……
顧裡平常總是喜歡惹點事，所以他並不是老師眼裡的“好孩子”，尤其是生物老師，對他更是沒有一點好印象。可越是這樣，他越是故意跟老師對著幹。最終，只能是惡性循環(huán)。
可是除了班主任之外，最喜歡他的就是語文老師了。具體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顧裡的堂哥也是語文老師帶的，而且，語文老師好像很喜歡這種時刻都保持自我的學生。
也不知道他們都在說些什麼，都上課了也不見他倆進來。
可是仔細想想最近顧裡的狀況，好像也沒有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算了，不想了，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呢。
晚修第二堂課快要結束的時候，顧裡纔回到教室，只是他臉上的表情跟以往不同。
正常來說，被教育之後應該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可是他現(xiàn)在臉上竟然是笑嘻嘻的。見我一直盯著他，他居然還回給我一個無比堅定的眼神。
這都是什麼啊！
終於捱到了第二堂下課，我趕緊湊過去：“又挨批評了？你最近這不是挺老實的嗎？”
他好像知道我一定會過來找他，正襟危坐，好不嚴肅：“在你眼裡，我只有惹事了，老師纔會找我嗎？”他因爲我的話有些不高興了。
“雖然不該這麼說，可是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我絲毫沒有意識到他細微的情緒變化。
“放心吧，我沒惹事！”他又恢復了一貫的玩笑表情。
“那你們都說了些什麼啊，出去這麼久！”
“老師確實是跟我說了不少，但是！”他這個“但是”特意加強了語氣，“老師說，今天所說的這些話都屬於機密，不能告訴任何人，尤其是你，而且我已經答應她了！”
“什麼？！”我的驚訝遠遠超過了好奇，怎麼這麼快就倒戈了。
“跟你透露一點，語文老師知道咱倆關係不一般，她還說對於早戀，她不支持也不反對，只是，別影響了成績。”
“所以，你是不打算告訴我，剛剛你和老師都聊了一些什麼嗎？”我的語氣有點不耐煩。
“當然不是！”說得可是義憤填膺，“等放假了吧，到時候都跟你說，好吧？”顧裡一臉逆來順受的模樣，若是老師教訓他的時候，他也是這麼乖巧，哪還會有那麼多檢討等著他。
等等，早戀！我們這算是早戀？一時間，連我也搞不懂我們的關係了。
不管老師走不走，我肯定是走不了的，還是要好好學習的。
馬上就是期末考試了，雖然只是高一，可老班早就說過，一些大學在自主招生時，是很看重學校的大型考試成績的，所以，容不得我們半點懈怠。
我們像掙扎在高考的學子一樣，淹沒在題海里。
太過於投入一件事，是感受不到時間逝去的，一直覺得時間都是停滯不前的，可是雷公一個噴嚏就告訴我們，此時已是初夏。
傍晚鈴聲響起，齊刷刷地“老師再見”後，丫丫、晶晶和我便衝出教室，奔向食堂。短短的一分鐘，髮絲已被濡溼。
食堂早已人潮擁擠，每個窗口前都是長長的人龍，我們三小隻，排隊——心急如焚，吃飯——狼吞虎嚥。
忽然一聲悶響，緊臨著瓢潑大雨傾瀉而下。等我們吃完，門口已堆滿了學生，根本擠不出去。好吧，我們又去了北門，繞路而行。
這條小路上坑坑窪窪的，全是積水，走到水深處，都沒了褲腳。上面豆大的雨點啪啪地向我們砸過來，偌大的空地上，只有我們三個狼狽地逃著，像螻蟻一般。
回到教室，還來不及收拾一身的狼狽，就有了以下對話：
“你沒有看見顧裡嗎？”劉妙文一邊發(fā)著練習題，一邊錯愕地看著我們。
“啊？”
“他借了雨傘說是去食堂等你們了！”
“啊！”
“或許是走岔了吧……”
“啊……”
兩分鐘後，顧裡逃回教室，像個落湯雞，似我們一樣。我從洗手間回來，走到自己的座位前，課桌旁邊掛著一把摺疊傘，是我喜歡的橙色，因爲它有陽光的味道。
我偷偷地瞥向他，眼神相遇，在空中交匯於一點，無聲地感謝。
他一定是看見了，又像往常一樣，嘴角上揚，露出那標誌的大板牙，撓撓頭，像個孩子一樣，那樣的天真與純潔。
“阿嚏！”顧裡應該是感冒了吧。
“你要不要去醫(yī)務室看一眼，還有，那會兒，謝謝你啊！”
“不用，我答應語文老師……”他欲言又止。
“嗯？”我示意他說下去，他到底跟語文老師都說了些什麼，我越來越好奇。
“我答應語文老師一天一篇文言文閱讀還沒做呢，你趕緊回去吧，對了，物理那道綜合題你會了嗎，一會兒給我講講。”他總是有辦法一招制敵。
我只好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繼續(xù)跟物理作著無聲的鬥爭。看著桌角的那把雨傘，還在滴滴答答的落著雨水。
一把雨傘，撐起了我們的青春，那時我們的青春，剛剛好。
終於捱到了放假回家，對於顧裡與語文老師之間的小秘密，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奇。
明天就要返校了，今晚我一定要問出他和語文老師到底說什麼了。只是，我們倆之間鬧了點小別扭，我不確定他還會不會跟我分享小秘密。
“語文老師要走的消息你知道了嗎？”終於等來了他的消息，對於我，他一向都是有求必應的。
“聽說了，所以這是真的嗎？”我希望得到一個確切回答，即使是我不想要的。
“語文老師說過，也許以後就不能好好關照你了，就把你委託給我了。只要你高興，什麼代價都可以！”
“我自己會長大，我可以把剩下的兩年過好。”
“我知道，你就當我多此一舉吧。”他應該是希望我可以依賴他的吧？
“在這個學校裡，只有語文老師對我是明目張膽的偏愛，也是真心的護著我。”
“把我忘了。”
“你還要照顧餘辰呢……”這句話發(fā)過去，我才覺得自己是如此小心眼、愛吃醋、斤斤計較。說實話，我挺厭惡自己這個樣子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你現(xiàn)在怎麼這個樣子啊，那你就當我是王八蛋吧！”
“我知道這很無理取鬧，可是我就是喜歡。”
“唉，優(yōu)秀的人終將會取代，我早就被淘汰了，我現(xiàn)在無所謂了。”我真的特別討厭他說這種話。
因爲隔著屏幕，我並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但我知道我的表情有些刺痛。
接下來是長達十分鐘的靜默。
“對不起，你說吧，我不說了，你發(fā)泄一下好了。”還是他先開了口。
“沒事，我不用發(fā)泄。我只是覺得欠你的太多了。”
“這是我自己選的，有些事情等熬過高中，我會告訴你的。”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吧。”
“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發(fā)出這句話之後，我才覺得這個問題有多白癡。
“對你好，我很高興，看見你好，我會很幸福，沒有爲什麼。”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回他什麼，手指在鍵盤上來回跳躍，最後也只是打出了一個萬能的禮貌用語“謝謝！”
高中生的情感總是很簡單，所有的情緒也是奇奇怪怪，我和他……
我想，我們可能並不真的認識自己，哪怕自己是與這個影像相處時間最久的。
想不通的事情那就先留著吧，就像顧裡說的，有些事情，高中結束後會有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