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沉思良久,忽然眼珠一轉,面帶詭異之笑,附在拓跋燕靈耳邊嘀咕一番。
拓跋燕靈拍手笑道:“此計甚妙,快去安排。”
珠兒福身下蹲,“得令,奴婢這就去。”
言畢,便一溜煙兒地跑出門去。
而東苑衆人渾然不知這邊的已經張開一張大網,只待君入甕。
寧上陌坐在牀榻邊,依然是怒氣未消,指責竹葉道:“你怎麼胳膊肘向外拐?誰讓你幫著那心懷叵測之人說話的?”
竹葉連忙賠了小心,笑道:“小姐,在此緊要關頭,切莫衝動,小心著了有心人的道。先想想那拓跋燕靈爲何幫你?她定是早已經設好圈套,等著咱們鑽!明相此番倒真是救了小姐於水火啊。”
“小姐,竹葉說得對啊!”竹青連忙附和道。
“你們兩個小蹄子,我看是被那心懷叵測之人收買了,串通一氣,爲他說話。罷了,你們去服侍他吧,我這裡不用了。”寧上陌還是怒氣未消,又是一通指責。
兩人不敢再說話,知她心中有氣,發泄出來會好些。
寧上陌罵煩了,揮揮手,言道:“你們出去吧,看著我心更煩。”
兩人知她已經心情平息的差不多了,對視一下,福身下蹲:“是。”
而後雙雙走了出去,寧上陌將先前發生的事,仔細捋了一遍,本就是心思伶俐的人,一番思索下來,恍然大悟,後知後覺驚出一身冷汗來。
她確實莽撞了,即便是跟皇上討了恩典,可真的說出雲以舒是女兒身了,那就是誅滅九族的大罪,區區一免死金牌只能救一人性命而已,其他人豈不是枉死?
儘管雲以舒一脈人丁單薄,可是也有三五遠親啊,豈有不受連累?
明輕言那句話還是有道理的,即便是皇上太后有心幫她,可朝堂之上滿朝文武該如何應付?
流言蜚語不過是坊間流傳,她與雲以舒面上再不好看,終究是個人私事,有皇上太后護著,亦不會有性命之憂。
可是,一旦說出雲以舒女兒之身,那性質可就變了,搖身一變,成了朝堂之事。
欺君之罪,就非皇上太后所能左右的了。
好險!
原來拓跋燕靈之意也正是如此,知她進宮可能會有動作。
幸好,她亦未能確定那日潛入府中之江湖女客就是雲捕快,若非這樁公案她自己就會捅出去,那日之事也定跟她脫不了干係。
如此想著,寧上陌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
“拓跋燕靈,你三番五次將我逼上絕路,既然你無情就休怪我無義!”
此刻她眸色清明,依然恢復往日的睿智。
思緒良久,她起身來到明輕言的臥房前。本來前些日子就應該搬進東苑的,可是卻被雲以舒夜入之事一鬧騰,便也擱置下來了,如今寧上陌還在南苑住著。
明輕言此時正站在窗前,看著窗外那一樹繁花,心頭甚是煩躁。寧上陌跟雲以舒之事確實棘手,只怕皇上跟太后亦未能有好法子,這下,怕是隻能等,等那流言自行消退。他們唯一做能做的就是盡力庇護雲以舒不受此事幹擾。
可真的能不受干擾嗎?那悠悠衆口,如何堵住?
唉!明輕言不由深深嘆息一聲。
忽覺身後有人進入,以爲明清或者是明雨,也不回頭,只淡聲說著:“什麼事?”
等了許久,卻未曾得到迴應,明輕言察覺有異,扭頭一看,竟然是寧上陌站在那,頓時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娘子……”
寧上陌也不言語,只是轉身坐在桌案邊,定定地看著他。
明輕言不知何時,更不知這是個什麼狀況,柔柔笑道:“娘子,莫非是怕打壞了爲夫,特地過來探視探視?”
寧上陌不由嗤笑,明輕言依然不改油嘴滑舌之陋習:“你先坐下,我有事要與你商議。”
見她如此鄭重,明輕言也不敢再嬉皮笑臉,亦是一臉認真地坐在桌邊,“娘子請說。”
一番言談下來,直至窗外漸漸斜日晚照,明輕言才送了寧上陌回房。
他剛回臥房,便有奴僕來稟:“明相,博格將軍求見。”
明輕言不由詫異,博格來求見?所爲何事?
“請他在偏房稍等片刻,茶水好生伺候著,我稍後就到。”明輕言沉聲吩咐。
偏房內,博格坐在太師椅上,茶水續了一杯又一杯,卻始終不見明輕言出來,不免有些著急,出聲問在眼前伺候的婢子:“明相怎麼還未來?”
丫鬟自然也不知,只得福身道:“將軍莫急,估計明相正處理著什麼事,絆住了身吧,還請大將軍莫急。”
博格臉色悶悶地不再說話,就在這時,明輕言出現在門口,笑道:“博格將軍等急了吧?輕言賠罪。”
博格欠身拱手笑道:“明相言重了。”
“快坐,快坐,你我私下見面不必如此拘禮。”明輕言面含笑意坐在主位,示意博格坐下。
明輕言故意讓他久等,是爲了試探他此番前來的用意。
若是他爲公事而來,少不得會拿出大蒙國將軍的派頭,若是爲私事而來,自然會收斂那股氣勢,博格不愚笨,此番還是懂的。
饒是自己遲遲未出現,他也只是問了一句,明輕言便猜出了,他定是被拓跋燕靈遣來的,不定有什麼事相商或者相求。
既是如此,明輕言便不等他開口,就先拉起話頭跟他聊些國事。那博格自然興致高漲,兩人相談甚歡。
博格越談越訝異,沒曾想他和明輕言在用兵打仗上竟會如此志同道合。
明輕言也不由嘆息一聲:“你若是我大凌將軍,你我必是割頭換命的交情。”
博格聞聽很是所見略同的感受,拱手笑道:“承蒙明相如此厚愛,博格甚是感動。你我雖不侍一國之君,但可盡力促成兩國永久修好,豈不亦是美事一樁。”
明輕言等得就是他這句話,武將最是講江湖義氣,若是能得到信賴,不管是不是處在敵對立場上,都會是一輩子的朋友。
北蒙如今雖然與大凌交好,但有心懷叵測的拓跋燕靈從中攪和,他亦不肯休妻再娶,只怕兩國之間總有一場惡戰。
若是趁著這個機會,跟性情耿直,武纔出衆的博格交好,也是爲將來的戰機謀取更多勝利的希望。
因此,他亦真誠的點頭應道:“將軍有此心,也不枉輕言以誠相待。”
說完,他伸手拍在博格將軍的肩膀上,盯著他語氣凝重的說道:“讓我們一起努力。”
博格亦是點點頭,語氣凝重地回道:“好。”
將他的心情充分調動起來,明輕言這纔不動聲色地問道:“你我往日不曾有時間這般深聊,今兒真是暢快極了,以至於輕言有些怠慢,忘了問將軍今兒來是所爲何事了?”
博格經他這麼一提醒,這才記起拓跋公主的交代,只是公主是讓他來請明相喝酒的,他雖猜不透這其中有什麼意味,卻也知道拓跋燕靈定是又鬧一出了……
可是博格此時卻是爲難的很,纔跟明相相談甚歡,稱兄道弟,若是轉眼又幫著公主設計他,豈不是有失道義?
可是,拓跋公主交代的事情若是做不到,那麼便是有負北蒙皇帝的重託。
博格心裡抓耳撓腮,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明輕言在一旁冷眼觀看,不動聲色,只是等他開口。
博格一番苦思後,決定還是先完成公主交代明輕言的任務,約他到皇城最大的酒樓——瓊漿玉液酒莊喝酒。
罷了!拓跋公主未必會有什麼陰謀詭計。再者,有他呢,若是實在出格,他定會出手。
不能讓公主一錯再錯下去了。
公主已經在大蒙監獄裡待過一次,這次若是再惹出什麼事情來,只怕就會被驅逐出境,兩國從此交惡,這也不是他的初衷。
於是拱手笑道:“明相,今兒末將與您相談甚歡,今晚可否相邀去瓊漿玉液酒莊暢飲一番?聽說這……”
他的話還未說完,明輕言笑著打斷他,說道:“雖說瓊漿玉液酒樓是皇城最大的酒莊,可是未必是正宗的大凌酒啊,倒是西域酒比較多。不如就去我夫人的寧記酒莊,那可有真正的大凌老酒,都是窖藏上百年以上。一開壇,單是聞著就能讓人醉了。”
聽他這麼說,博格也不由舔了舔嘴脣,他好酒如癡,只是軍規嚴明,難得喝痛快。今兒既然得了公主之令,可以約明相暢飲,豈有不想錦上添花,喝些好酒?
只是,拓跋公主一再叮囑,一定要去瓊漿玉液酒莊,就不能品寧記酒莊的百年之酒。
如此,他只能嘆息一聲,有些失落地說道:“還是去瓊漿玉液吧,嚐嚐西域的葡萄酒也是好的。聽說今兒才從波斯商人那兒運來一批,若是去晚了,只怕就沒得嚐了。寧記好酒今後有的是機會品嚐,反正你我……”
明輕言聞聽他這麼說,便知這一切定是拓跋燕靈說與他聽得,稍稍一想,也不等他說完,便點頭笑道:“好,那我們就去嚐嚐西域的葡萄酒,對了,他們酒莊自釀的女兒紅也是不錯的。”
博格見他答應甚是開心,笑道:“好,那今晚咱們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我去換身衣服去去就來。”明輕言說完,起身抱歉地朝他拱拱手,向內房走去。
然而明輕言卻並未回到自己的臥房,而是來到南苑,將博格之事細細說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