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異且不動手,道:“我嫂嫂呢。”
“她——她。”巴衙內這時悔啊,女人哪里沒有,偏生就要打張妙妙主意,這下好了,腥味沒聞著,到惹一身騷,想不說實話吧,與于異眼光一對,心下便自一顫,只得結結巴巴道:“她——她投水了。”臨了又補一句:“是她性烈,卻不是我逼的。”
你若不逼,別人好好的會去你家后花園投水?不過于異不是那種羅嗦性子,懶得跟他說,心下想:“嫂嫂性烈,地下有靈,也該想要親見這廝授首,我且拿了這廝去,便去池邊殺了,以祭嫂嫂之靈。”拿定主意,伸手便要去捏巴衙內脖子,忽聽一個聲音傳來:“何人在我西林觀放肆。”
這聲音似遠而近,似柔而韌,幾欲直鉆進人耳朵里去,于異只覺耳中嗡嗡,難受之極,忙運心法抵御,心下暗凜:“此人好強的修為,莫非便是火雀道人?”扭頭看去。
不遠處的屋頂上,站著一個道人,這道人五六十歲年紀,三縷長須,雙目精光如電,正是火雀道人。
西林觀名聲大,于異自打記事起,便記得每年都要跟著娘來觀中上香,十余年過去,火雀道人還是老樣子,所以他見眼認得,到是火雀道人不可能識得于異,定睛看著于異,雖然隔著二十來丈距離,眼光卻似乎能把于異看穿。
“小子放肆。”火雀道人認不出于異,冷哼一聲:“報上名來,師出何門,敢偷偷來我西林觀放肆。”
他居高臨下,氣勢迫人,于異卻是個野的,從來也不怕嚇,眼中綠光如電,反盯回去,道:“我自行事,與你無關,識相的,拜你的菩薩燒你的香,休管閑事。”
這口氣,火雀道人怒極反笑:“好個沒教養的野種,受死吧。”手中拂塵一揚,一道白光發出,恰如天邊一股巨浪橫打過來。
于異并無所懼,雙手戟張,擺在胸前,左手護胸,右手往前一伸,虛空凝成一個爪影,其色青白,迎上火雀道人勁風,這是于異師門絕學:絕狼爪。
兩道勁力相撞,于異爪影散開,但于異手上隨又射出一個爪影,復又迎上,到第三個爪影,終于將火雀道人這一拂的勁力撞散。
“絕狼爪,原來是狼屠子那個老魔頭的徒弟,難怪如此沒有教養。”火雀道人哼了一聲,認出了于異來歷,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卻自嘀咕:“狼屠子那老魔呲涯必報,真要纏上了,卻是讓人頭痛。”拂塵一圈,且不動手,道:“打你辱沒了本真人身份,叫你師父來。”
火雀道人心下忌憚,于異其實也是心中暗凜,狼屠子傳他的絕狼爪共有九層,他只練到第五層,一次可發五道爪影,剛才那一下,火雀道人只是隨意一拂,他卻直催到第三只狼爪才堪堪抵住,老道士確是了得,再聽了火雀道人這話,想:“怕也是要師父第七層的絕狼爪,才能贏得了這老牛鼻子。”
心下怯了,嘴上卻不肯認輸,道:“我師父沒空,你要參拜,先在我這里掛個號好了,到班了我叫你。”
這叫什么話,合著堂堂火雀道人成了小跟班,排期論班拜見祖師爺呢,火雀道人只是對狼屠子略有忌憚,可不是真個怕了,一時真火上來:“小子發狂,貧道便替你師父教訓你一番。”拂塵一揚,白光如練,狂擊下來,這一下動了真火,拂塵上發出凌厲的異嘯,仿如秋風勁吹,天地變色。
于異不敢輕忽,雙腳扣地,后背微弓,張嘴低嘯,聲如狼嚎,雙手齊發,左二右三,五個爪影同時發出,在虛空中迭成陣勢,恰如群狼撲獵,狠狠迎上火雀道人勁風。
兩道勁力一撞,怦然劇炸,聲震里余,火雀道人勁風狂暴已極,將于異前四個爪影盡竭破開,如快刀破竹,直到第五個爪影,始才堪堪抵住。
雖然勉強抵住了火雀道人這一招,于異卻已知道,自己確實不是火雀道人對手,他應變極快,不等火雀道人再出第二招,反手一爪,虛空一個爪影抓入白規理胸膛,將白規理一顆心生生掏了出來,霍地用力,虛空一抓,白規理一顆心剎時化為血霧,于異狼爪帶著血霧到了胸前,猛地張嘴一聲厲嚎,那團血霧給他一嚎,疾射向火雀道人,同時急速擴散,血霧彌漫,剎時便在火雀道人眼前顯成一道血霧,散布十數丈方圓,血腥味刺鼻。
這是狼屠子秘傳的心法:霧隱血藏。乃是血遁之法,可以用自己的血,也可以用別人的血,練得大成時,瞬息可到十數里之外,不過若用自己的血,對元氣耗損極大,當然,有害處就有好處,若用自己的血,速度也更快,修為若不是相差太過懸殊,敵人一般不可能追上,用別人的血就要差些。
霧隱血藏乃是秘法,火雀道人沒見過,眼見一股血霧如網遮來,到是一凜,拂塵急旋,白光凝成一道光墻,將自己身子遮住,同時壓向血霧。
血霧看似洶涌彌漫,其實極為單薄,給火雀道人光墻一逼,便如風吹晨霧,剎時掃滅,不過眼前卻沒了于異身影,如果只是走了于異,看在狼屠子面上,火雀道人也就不為己甚,但于異走時,居然還帶走了巴衙內,現場只留下了一具白規理的死尸,胸前一個洞,血淋淋的,卻如一張大嘴,正張著嘴對火雀道人笑呢。
如果巴衙內只是平頭百姓,火雀道人說不定也就算了,但巴衙內身份特殊,乃是本郡太守之子,火雀道人修的是出世之道,行的卻是入世之旨,西林觀有今天,他的靈活圓通或者說趨炎附勢起了絕大作用,一郡太守,能帶給西林觀的好處那是相當大的,而若是巴衙內在觀內給人掠走,別的不說,光這臉他就丟不起,因此勃然大怒:“小子無禮。”
微一凝神,便知于異出向,左手食中兩指屈指一彈,指尖現一點火光,他身子隨即不見,只是一點光影,疾射出去,如劃破夜空的流星。
火雀道人這一派以火入道,他這一彈指,火現身沒,便是借的火遁之術,不如血遁之術快,可也不慢,關鍵是血遁之術不能持久,就血中之力,一氣疾行而已,血散氣消,力也就消了,火雀道人這彈指飛火雖弱,卻是修成的真功夫,借這一點火,可日行千里。
于異修為還差著火候,又還帶了個人,若是他自己,借血遁之術,一息可至十里外之外,這時帶著巴衙內,卻只遁出五里便落了下來,他一直留神聽著身后動靜,一聽風聲不對,便知火雀道人不肯甘休追了下來,他早有準備,張嘴咬破食指,左手捏一個訣,屈指一彈,那一滴血化一道血光,疾射出去。
一般的獵物若中了獵人的陷阱,給夾子夾住時,往往就只有俯首就擒,狼不同,狼性狠厲,萬不得已時,往往會自己咬斷一只腳,斷腳求生,于異這一招,乃是從狼的狠性中學來的,名為化血遁狼,便是以自己的一滴血,化身引走強敵,保存真身。
這一滴血雖微,給于異捏訣作法,暗藏靈力,因此雖是一彈,卻可遠遁十里之外,于異同時伏身于草從之中,但聞風聲急掠,一點火光從頭頂疾飛而過,完全看不清人影,但于異知道,火光中必是火雀道人,心下偷笑:“任你奸似鬼,也喝了小爺的洗腳水。”
其實化血遁狼這術不但要血,還要暗藏靈力,對體內元氣也有一定的損傷,否則也不可能一彈十里啊,不過他少年心性,能捉弄得了火雀道人,那便是很開心的事,至于些微元氣的耗損,根本不當回事,發狂正是少年時啊。
不過隨后就有些搔頭了,他這一彈,沒看方向,卻是往城里彈的,等于火雀道人也是往城里追去了,他要帶巴衙內回城,豈非恰好撞上?
“這個到是麻煩?”他眼珠一轉,卻又有了主意:“牛鼻子在我血遁中找不到人,可能會去城里亂轉,我索性就還去西林觀,丈八的燭臺,我讓他照人不照己。”
拿定主意,便提了巴衙內,又往西林觀來,只不過他還是小看了火雀道人數十年的修為,他那一彈,雖含靈力,還是略有差異,最主要的,是先前他跟火雀道人對了一招,把底子露了出來,然后中間又還停了一下,所以火雀道人追著追著就懷疑了:“這小鬼有這種修為?而且還帶著個人。”
有這疑慮,他便另施了一招,去腰間取一個葫蘆,放了一只火雀出來,那火雀非比凡雀,乃是他捉了有靈之雀,以三昧真火煅煉而成,極為靈異,可于百丈外傷人性命,也可在百里內傳遞消息,他火雀道人的名號便因此而來。
火雀道人自己往前追,卻讓火雀往于異先前停留處飛來,于異一起身,便就給火雀發覺了,火雀一叫,火雀道人便就知覺,暗叫:“這小鬼果然奸似鬼,不過還是瞞不過本真人法眼。”收了火雀,回頭便又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