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陸看我停那不動,伸頭過來看了一眼。我趕緊把手機屏幕死死的捂住,訕笑著看他。
“沒電了?”
我搖頭。
“沒信號?”
我想了一會,點點頭。
季陸胳膊一端,靠在橋頭的欄桿上問我“這荒郊野嶺的,你說你安的什么心思?”
我沒聽出他話里有話。還在一心為自己辯解“誰知道她這地方竟然沒信號,我們倆還說好下了車再聯系的。”
“你擺脫你弟和卿酒酒,是不是就為了找一地兒和我獨處?”
我沖他翻了個白眼“呵呵噠。”說完我轉身朝橋下有人煙的村落走去。
外面陽光正好,是個適合閑逛的好天。月姐的老家在比農村還要偏僻一些的地方,已經出了沈陽,在附近一個小城市的東部山區。四周的山不說是連綿不斷。但也是一座連著一座。
山上的樹木都不高,影影綽綽的還能看到山間的荒墳。腳邊是流過的小溪,路兩旁是叫不上名字的小野花,我和季陸就這么走著也是一件愜意事。
前面的人家稀稀落落的,百十來步也看不見一戶。最后好不容易在靠近路邊看見了一家,門口摞著玉米梗,應該是留著燒火做飯用的。我拍了拍季陸的肩膀“等著姐姐給你問個路。”說完大搖大擺的走過去。
沒想到剛靠近大門口,一陣瘋狂的狗叫聲就從里面傳來。我嚇得一步彈開,躲在季陸后面縮了頭。
他不懷好意的給我使眼色“上啊姐姐。”
我也顧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老老實實的在后面躲著“你行你上。”
季陸笑笑走上前,奇怪的是那只狼狗在看見季陸之后秒變松獅,軟綿綿的趴在地上,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們倆。
“叫啊,你再叫兩聲我聽聽,你也怕個人啊。”我沖那狗示威,它見我開始嘚瑟,蹭的一下從地上站起來,嘴里哼哧哼哧的喘著氣。
我小人得志的往季陸身旁一躲,跟著進了院。
院里臺階上一個五六十歲的女人用簸箕在顛著什么,順著風刮出一陣紅色的東西。轉身看見我們倆,問道“有事嗎?”
我從季陸身邊鉆出來“麻煩打聽個人,您知道劉一月的家住在哪嗎?”
大媽想了想“劉一月?不知道。”圍邊圣亡。
我想了想。月姐是年輕人,一般村子里面叫人都叫小名,所以不知道全名應該也正常。
“就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姑娘,后來嫁到了四川,家里還有個奶奶。”我這么一說。那大媽終于想起來了“你說的是小月啊。”她把簸箕往臺階上一放,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指著她家門口的路道“你們倆從這條路上去,堡子里面有一家綠大門的就是他們家。”
我笑臉道了謝,和季陸兩個人繼續往上走。
這山區的路坑坑洼洼,就算我穿的布鞋也十分累腳。季陸回頭看了我一眼,在我靠近的時候蹲下了身。
“上來。”沒有多余的廢話。就這么兩個字。我拍了拍他的胳膊,想拉他起來“不用,我還能走。”
“我就想背著你行嗎。”
“不要不要,怪沉的。”我說著剛要走,季陸扯過我的手腕把我拉向他的后背。反手環住我的腿,直接就把我背了起來。
起身之后把我往上輕輕顛了一下“嗯,一點沒謙虛啊。”
我嗔怪著敲了他肩膀一下,然后老老實實的靠在他身上。說實在的一點都不享受,我怕暴露出真實體重一直繃著勁沒敢放松。
不過季陸后背的肌肉線條簡直是完美,寬肩窄腰,背闊肌堅硬又不失彈性。我趴在上面感受了一下,不禁腦補季陸脫下衣服的樣子,臉一下從脖子紅到耳根。
“耳朵這么燙,想什么下流的事呢。”季陸忽然問我。
“你以為誰都是你。”我矢口否認。
“想就要說出來嘛,你不說出來我怎么知道你想呢。”季陸像唐僧一樣碎碎念,我騰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安靜會。”
“這么好的天氣,太安靜豈不是浪費了,你給我唱首歌吧?”季陸突然沒頭沒尾的說。
“唱歌?唱什么?”
“我最愛聽你唱《晚山》”我忽然明白這首歌大概和那些我記不住的前塵過往有關。一瞬間有些失落,有些悵然,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會。”我老實說。
季陸身子微微一頓,轉而又輕松的說“唱什么都好。”
我想了一會,把臉靠在季陸肩頭,聲音近乎呢喃的開口。想起的是前一陣子火爆大街小巷的《someonelikeyou》,倒不是曲調適合,只是想起了網上流傳的古文版翻譯,忽然覺得十分應景。
已聞君,諸事安康。
遇佳人,不久婚嫁。
已聞君,得償所想。
料得是,卿識君望。
舊日知己,何故張皇?
遮遮掩掩,欲蓋彌彰。
毋須煩惱,終有弱水替滄海。
拋卻糾纏,再把相思寄巫山。
勿忘昨日,亦存君言于肺腑。
情堪雋永,也善心潮掀狂瀾。
終有弱水替滄海,我是弱水亦是滄海,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時刻我忽然覺得,自己既不是弱水也不是滄海。
我安靜的靠在季陸肩頭,抱著他的手又緊了一些。
就這樣又走了半個小時,我半睡半醒間聽見了不遠處傳來刺耳的音樂聲。再走進仔細辨認,應該是農村家里辦喪事時候放的哀樂。我從季陸身上下來,往前走了兩步。看見房頂綁著喇叭的那家的大門正好是綠色的,心里暗想不好,便推門走了進去。
院子里面亂七八糟,白布條,啤酒蓋,人來人往說話的聲音十分吵雜。這人家房后對著大門,想進屋子還得從這繞過去。
我們倆剛走到屋前,就見前院支著一個靈棚,里面放了一口木制棺材,棺材前擺著一整黑白照片。我一看,正是月姐奶奶的遺照。
“小谷來啦。”月姐嘶啞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我回頭只見她披著一塊白布,腰間系著布條。兩只眼睛已經哭得通紅,神情憔悴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一樣。
我上前抱住月姐,小聲問道“這是怎么了,你昨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還好好的。”
“其實老太太早就撐不住了,在四川的時候就吵吵著自己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老家。那會我看她精神頭還好,就和你棍兒哥倆人開車把她送了回來,誰知道剛到家沒兩天……”月姐說著說著就開始哽咽,話都堵在嗓子眼里說不出來。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心里估計著老太太那會應該是回光返照。
月姐引我和季陸進屋,右邊屋子門口零星站了幾個人,身上都披麻戴孝,應該是月姐的親屬。我走近,只見屋子里面架了一張木板床,老太太身上蓋著黃布,平靜的躺在上面。
棍兒哥跪在里屋,來一個人就磕頭行禮。我接過兩根香,剛想遞給季陸就忽然想起,季陸是不是不能跪,便眼神詢問了一下。
季陸點點頭,轉身到院子里去等我。
我給老太太上了香,順道勸慰月姐道“人有生老病死,老太太走的安詳沒遭罪就是福分了。”
月姐點點頭“今天家里事太多,明天凌晨老太太下了葬,你再陪姐好好說說話。”
“好,你忙不過來的話就告訴我。”
月姐嗯了一聲,又轉身去接后來的客人。我想了一下我弟和卿酒酒兩個人在家的狀態,估計就是各自在各自的屋子里,一個睡覺一個看書,應該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我轉身出去對季陸道“咱們倆可能得在這住一晚。”
季陸眼睛一亮“真的?咱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