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茶送水的活雖然不是第一次干, 但若水做完卻覺得分外不舒服。
那幫戴著斗笠的黑衣人總像是防著狼一樣防著她,身上散發著濃濃的煞氣,看著她不帶一絲笑意, 更沒有答一句“謝謝”。
若水報答別人的方式基本上就是給別人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兒, 如今做完這些, 她打心眼底覺得互不相欠, 樂得高興地回到韶年身邊, 只不消一會兒,那掌柜的和小廝就手捧兩碗冒著滾滾熱氣的食物挑簾走出來。
若水沏茶送水正好肚子餓得咕咕叫,這便拍手笑道:“好啊, 好啊,這么快就上來了。”
韶年道:“嘴饞, 看清那是什么!”
掌柜的停在那幾位男子桌前點頭哈腰地笑道:“那, 幾位客官, 你們的筍面上來了,請慢慢享用。”
帶頭的男子面無表情地沉聲道:“恩, 剩下那些就是你的賞銀。”
若水拍了下桌子,氣道:“不是我們先點的嗎,憑什么要我們等他們那么多人!哼,這家主人可真會挑人!”
“這有什么?”韶年壓住她:“算了。”
若水聞得他們吃面的滋滋聲,餓得更慌了。回過頭去, 正好看見領頭的黑衣人舉起筷子, 要送至口中, 他也看見若水望著他, 眼睛亮了起來, 低頭嘗了一口面,頓了下, 又冷冷地道:“掌柜的,我家公子的快馬就要過來了,你們就用這種食物招待?”
掌柜的討好道:“啊?請問貴公子喜歡吃些什么,小的盡快去買。”
黑子人放下筷子,鄭重其事地答:“我家公子口味挑剔,不要太咸的,也不能是素淡無味的,要辣的,但也不可嗆得無法下咽。”
這不是坑人嗎?
若水咽了咽口水。將本來要拍桌而起的沖動壓下去,誰叫掌柜的那么奸詐,見錢眼開?她也樂見黑衣人教訓他一頓,正對著他們的方向坐著揚起脖子看好戲。
掌柜額上冒汗,畏畏縮縮道:“大人啊,這,貴公子也沒有來過小店,小的怎么知道貴公子口味是如何?”
“不知道?”黑衣人拍案大呼,引得別座的黑衣人都拔劍而起,冷眼看過來,“你怎么也不打聽打聽我家二公子的名號?”
“二公子?”掌柜的忽然瞳孔放大,一臉驚喜地道,“可是‘變晝為夜,呼風喚雨’的二公子?”
黑衣人還未作答,門外呼呼大風獵獵的響,“吁——”馬蹄驚起,蹄聲傳遍四街,一人一騎雷厲風行地趕到。
他腳踩疾風,走到客棧門前的時候,順帶了一股強勁的風力,店內的燭火搖搖欲熄,四面墻上的窗子“噼啪噼啪”地打開,被晃得咯吱作聲,小廝跟緊跑去將每個窗子都關緊了。
來人也戴著一頂斗笠,卻不是一般竹木,而是大理特有的赤凝木所制。身上是一襲暗色的布衫,看上去穿得精簡單薄。然而他手上牽著一根特制的韁繩,蛇皮牛筋。身后的是日行千里的熾烈棗紅馬,鞍上披著一件云南虎皮。
店里邊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包括韶年和若水,一時都不能反應過來。
那人哈哈笑道:“狐假虎威夠了吧?又私下把我的名號抖出去,你覺得很得意嗎?”
領頭的黑衣人趕緊跪道:“公子爺!”
一眾跟著跪道:“公子爺。”
“哈哈哈,都起來,繼續吃啊喝啊的,千萬別浪費了啊。”他們口中所謂的二公子似乎并不那么盛氣凌人,相反好似跟屬下并不客氣,打成一片,看得出豪氣萬丈。
小廝又拿了兩只小碗,遞到若水韶年桌上,道:“客官慢用。”
這只碗小得,跟黑衣人的面碗相比差了幾倍,根本就連子母碗都不如。
若水心里頓時不高興了,把碗一甩:“這么一點喂貓也不夠吧?”
“若水!”韶年制止不及。
她伸手抓住那小廝,無形中透露了一點武功:“怎么回事?”
“這這這……”小廝啞口無言。
掌柜的忙道:“誒,一分錢一分貨嘛。你們只給了那么十文錢,也變不出什么來啊。”
韶年咬了一只餛飩。嚼完了,若水也大呼小叫完了,他這才慢慢地道:“掌柜的,不行你就少放點蔥花,少點油鹽,怎么可以,偏偏……把肉給忘了?”
若水點頭道:“就是就是!”
掌柜的掰開若水的手,放了小廝,不著急道:“下次我會記得的。”
剛進來不久的二公子聞言,笑了笑:“二位是南方人嗎,可有興趣一同吃面?”
若水瞪大了眼,道:“你請客?”
二公子怔了一下,隨即爽朗一笑:“有何不可。”
“那好,就來兩碗,不,來四碗吧!”若水揚了揚四個手指,毫不對其客氣。
韶年也握拳道:“如此,就不謝了。”
緩了一會,二公子道:“對了,方才見你們也是習武者,可知最近有沒有比較好的武館?”
果然剛才若水無心露的一手擒拿被他看在眼里。
韶年搖了搖頭:“不知。”
若水本著一顆好奇心,問道:“咦,你找武館干什么,要習武嗎?”
對方貌似很失望地道:“這樣啊……那算了。我只是想找人比武。”
“比武?”
這只是一座小鎮,又沒出過什么名滿天下的武林高手的,怎么會有人穿戴那么好,卻只是趕來比武呢?
韶年道:“敢問,閣下從何而來,又是為何……要到小鎮來,比武?”
二公子笑道:“哦,我聽聞家兄說絳云山人杰地靈,各個武藝非凡……所以,總之在下是特地從云南前來拜會的。”
這時候小廝將下好的三碗面先上來了,二公子對他們握了握拳表示敬意,隨即摘掉斗笠。
他再抬頭的時候,若水仿佛能聽到心跳的聲音。
這個男子長得相當端正好看。
前庭飽滿,朗眉星目,臉如雕刻,五官分明。
筆挺頎長的身姿,有一種莫敢逼視的冰冷寒冽氣質。
他眼睛看去的地方仿佛就有一盞燈照過去,明亮不少。所以,能被他看著,好像是一件很榮幸很愜意的事情。
他這么一番話,贊了絳云山的好,叫若水不免得意了一陣,道:“原來是仰慕我絳云山……”
韶年打斷她,迅速接話道:“請恕我們也……幫不了……閣下了。”他說到后面突然眉頭一皺,捂住心房道:“在下身子不適,告辭。”
“師叔,你怎么了?”若水緊張地扶住他。
韶年趁機拉她離去:“沒事,你跟我走。”
“哦。”若水轉而對二公子道,“謝謝你的面,我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