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聽聞,也是淡淡一笑:“隨她去吧。往後,我不想再聽到景王府的消息了。”
慕蘭發(fā)現(xiàn),錦繡的眉宇間比以前愈加淡然,臉上的稚氣在漸漸收去。
三年前,她十一歲,矮小瘦弱,像是個八九歲的孩童。三年後,她十四歲,亭亭玉立,卻像十七八歲的少女般,沉靜優(yōu)雅。
三年,她成長得太快了。
某天晚上,慕蘭心頭盤旋著日間研習(xí)的配方,有些失眠,想著想著,突然一震。不知爲(wèi)何,她突然想起了沉香殿,想起了沉香殿的詛咒。
慕蘭更睡不著了。她輾轉(zhuǎn)反側(cè),想著初識時那個弱小的錦繡,弱小到讓人驚訝她蘊含的力量。
雖然錦繡眼下如花嬌豔、燦爛當(dāng)時,可若與前情聯(lián)繫,這燦爛頓時生出了可怖。
慕蘭自然不敢將這些告訴錦繡,只暗暗盤算著,該如何拯救於錦繡。
而錦繡對這一切毫不知情,她一如自己所說,對景王府裡發(fā)生的一切再不關(guān)心。
但她關(guān)心景王本人。
元恆,是她存在的意義。
她每天都渴望著聽到元恆的消息,他真的去了濟東島嗎?他還平安嗎?他何時可以回來?
錦繡不要他的解釋,只要他的音信。
有一天,寶慶帝悄悄對靖安皇后說:“那丫頭如今倒是越發(fā)沉靜了。”
靖安皇后望了望寶慶帝,故意問道:“那皇上是覺得她現(xiàn)在沉靜著好,還是如以往機靈著好?”
寶慶帝想了想:“靜者,才能成大事。”
靖安皇后莞爾一笑:“她以前是皇上的開心果兒,眼下長大了,的確也要沉穩(wěn)大氣些了,畢竟是在御書房伺候的。臣妾瞧著,倒是出乎意料的,這丫頭沉得住氣。若因爲(wèi)恆兒這事,就哭哭啼啼擺出受氣包的臉來,臣妾心裡也就厭棄了。”
寶慶帝點點頭:“經(jīng)歷了,心境便成熟了。這丫頭遇事多,便比常人更爲(wèi)早熟。朕這麼些丫頭,沒哪個十四歲能這麼熬得住。”
也就是說,寶慶帝也認爲(wèi)錦繡是該當(dāng)犧牲的。
這就是現(xiàn)實,一點不殘酷。錦繡早就料想到了。
寶慶帝的確崇尚真情,可一旦面對的是兒子,他也難免成爲(wèi)一個現(xiàn)實的父親。
他們都認可現(xiàn)實對錦繡的磨練,畢竟,錦繡不是他們的孩子。
這究竟是不是錦繡之幸?
時光,在等待中悄然流逝。
大河冰封,百鳥飛盡,本是銀裝素裹的世界,終於因爲(wèi)新年的到來,點燃了人們內(nèi)心的歡悅。
有了歡悅,連潔白也是獨具魅力的。
人們在一片“瑞雪兆豐年”的祝福聲中,忘記了北方冬季的蕭瑟。他們的熱情可以將一切點燃,包括寒冰。
祁國在漫天的鞭炮鼓樂聲中,進入了寶慶四十五年。
從來沒有哪個祁國的皇帝可以在位這麼久,寶慶帝又一次刷新了紀(jì)錄,朝臣們紛紛上書祝賀,而百姓們都說,生逢盛世,人之萬幸。
所以,寶慶帝心情不可能不好。
辭舊宴上,第一次沒有秦太后出席,靖安皇后終於揚眉吐氣,成爲(wèi)名符其實的母儀天下。
錦繡也在辭舊宴現(xiàn)場,卻沒有看到謝宜春。不過,她依然是席間的熱門人物,大婚六年突然有孕,當(dāng)然算是奇事了。
聽貴婦們的流言,說是謝宜春胎相不是很穩(wěn),所以靖安皇后特許她在家休息,不用出席宴會。
這其實有點可惜。
如果謝宜春在場,可以用一個肚子,驕傲地打敗所有人,哼,讓你們笑話我每月只能花一百兩!
有個別一百兩都花不到,肚子也不太爭氣的,坐在環(huán)顧十七八回都顧不到的角落,也在竊竊私語。
“誰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我瞧著景王也不甚在乎她。”
“她還能用什麼濫法兒不成,景王那鼻子……”
錦繡經(jīng)過,聽了心中只覺好笑。
女人這點事兒,不是戴了多少花兒,就是養(yǎng)了多少孩兒。當(dāng)真沒有其他可比之處,也挺可憐。
至於謝宜春用了什麼法子讓元恆回心轉(zhuǎn)意……或者是無奈就範(fàn),這些都不重要了,錦繡只看到了結(jié)果,並且……默默接受了。
而新年的祭祖與元宵宴,同樣也沒有看到謝宜春。
靖安皇后跟慕蘭私下嘀咕:“看來,這景王妃還真是小心謹慎,這是打算在家捂到生完再出門了麼?”
慕蘭道:“頭胎是要更矜貴些吧。”
別的,也不願意多說,只是笑笑。靖安皇后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斷,醫(yī)女也是奴婢,不能失言。
“就那性子,天生古古怪怪。都是太后選的人,當(dāng)初,本宮就不同意。”
“哦?”慕蘭輕輕應(yīng)了一聲,透著些好奇。
這段還真不知道。
靖安皇后說到了她的恨事,也有些收不住,便道:“本宮孃家有個侄女兒,論樣貌,論家世,可都比景王妃強,要論性子,更是強了百倍。又與景王從小是一起玩過的,彼此知根知底,也算得青梅竹馬。這事本已基本定了,兩個孩子心裡也都有數(shù),太后偏偏插了一槓子……”
靖安皇后的臉上帶著恨意:“毀了恆兒,也毀了燕兒。”
慕蘭不敢再問。毀了景王,這個可以理解,景王婚姻失敗,看到景王妃就來氣,根本不是秘密。毀了燕兒……燕兒該是靖安皇后的侄女兒,如何被毀了,卻無人知曉。
看靖安皇后的臉色,想來這可憐的姑娘結(jié)局也並不算好。
謝宜春出不出席,錦繡並不在乎。可御書房一直沒等到元恆從臨東發(fā)來的軍報,錦繡心急如焚,連寶慶帝都破天荒發(fā)怒了。
之前,每回兵部來人寶慶帝都會叫御書房的其他人都出去,錦繡無從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
終於,有一次,不是趙王,不是兵部任何人,是葉丞相親自求見,錦繡進去遞茶的時候,明明白白地聽到他說:“杳無音訊”。
寶慶帝“啪”地一聲,重重地擊在桌面上,大吼道:“朕說不能去,你們都說朕太過保守。那是朕的兒子!整整一個月了,就給朕四個字,杳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