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第二天晌午到了城主府。
眼前氣勢恢宏的府邸讓蔣小花覺得就該是木槿。畢竟整個王朝也找不出第二位如此浮夸的城主了。
金頂琉璃瓦,白墻紅木門。門口兩根石柱,掛著幅對聯(lián)。上書,“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龍飛鳳舞題著三個大字,北聯(lián)城。
一路穿過兩側(cè)游廊行至后院。大堂檀木做梁,琉璃為燈,珍珠串簾,青石成柱。這般豪奢可真是知州府比不上的。
兩邊抄手游廊懸著紅色縐紗,風(fēng)起紗動,如臨仙境。滿院子精心栽種著一品紅,放眼望去是舞動的火海。幾樹梅花,還未開放,徒留一樹綠葉,也增添別樣的風(fēng)情。
木槿站在院中深吸一口氣,感慨。“果然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蔣小花不覺莞爾,眼下這般豪奢竟只配稱之為狗窩。
大堂內(nèi)站著一身著暗紅錦袍的男子,身量不高,態(tài)度恭敬垂手而立。見到眾人顯然很開心,臉上和木槿幾乎一模一樣的假笑也變得真誠了些。
三人落座很快上了點心和茶水。蔣小花望著身側(cè)角幾上青花瓷高足盤里放著的糖燒餅,心里五味雜陳,這般暴殄天物真是別具一格。
注意到蔣小花并未表現(xiàn)的很滿意,男子低聲詢問。“在下是城主府的管家,木星淵。蔣姑娘,既然不喜歡糖燒餅,可以告訴在下喜好,只要姑娘提出來在下定當(dāng)盡力滿足。”
沒見過這陣仗,蔣小花目露怯意向主座木槿投去求助的目光。
“沒事,她要什么她會自己提的。你不用這么正式。記得叫人把鄭公子那間院子收拾出來。蔣姑娘就住那院子。你把衣裳褥子都準(zhǔn)備好。”木槿吩咐完,仔細回味一番覺得甚是滿意,桃花眼彎成好看的形狀。
自從馬車事件發(fā)生,兩人默契般得不說話。蔣小花是羞憤,鄭琛煜是無措。眼下木槿的安排倒也是用心良苦。
“男女授受不親。住一個院子不合適吧。”雖說話沖著木槿,可蔣小花眼神卻落在鄭琛煜白凈的臉上。
眉頭緊鎖,這小丫頭片子記性可真是好。平日里怎么不見牙尖嘴利小肚雞腸。幽深的黑眸似乎更黑了些。
木槿皺眉嘆息,面上露出為難之色。“小花兒,你是不知道,這次報案人武功奇高,這萬一惹惱了他,到時候半夜偷襲城主府,傷著你怎么辦!阿煜武功好,你和他住一個院子有個風(fēng)吹草動他定然能發(fā)現(xiàn)救你。”
這兩人可真會找事,看著蔣小花還在猶豫,只得再道。“又不是睡一屋,你先湊合幾天,我給你找找有沒有會武功的婢女,給你安排幾個。”
見木槿這般言語,蔣小花只得作罷。
因為心念著白骨案。此時寒暄過半,她早已迫不及待。“既然沒什么其他事,我就去殮房看看,勞煩木管家?guī)€路。”
見其他二人并未有任何異議。木星淵恭敬的帶著蔣小花往殮房的方向走去。
一路介紹經(jīng)過的地點。告訴蔣小花如果找不到路可以問問來往的婢女小廝。
在后院的最邊上有個小院,門口小小的匾額寫著云逸居。臨著湖,挖渠引水入院。雖隔得有些距離,還是能聞到院里隨風(fēng)飄出的茶花香。
“鄭公子每次有閑暇來北聯(lián)城都住這,說是離主子遠點,清凈。這院里原也是種了一品紅,后來不知鄭公子從何處尋了好些十八居士種上,城主喜歡得緊。卻也只是偶爾來看看。”
蔣小花覺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話是真的有道理。木星淵和木槿一樣話多。“你們城主和鄭公子關(guān)系挺好啊,他們怎么認識的啊?”
“蔣姑娘,前面就是殮莊了。因為較殮房大些,主子說叫殮莊得了。”木星淵并未回答問題。“需要在下陪同嗎?”
不遠處的殮莊坐落在城主府的僻靜之處,三面密不透風(fēng)的種些高大的柏樹。使得殮莊格外肅穆。
蔣小花擺手示意自己可以獨自前去。
木星淵不放心,提醒一句。“徐驗官年邁,身子骨不好,城主準(zhǔn)許他頤養(yǎng)天年去了。新來的驗官性子不好,蔣姑娘多擔(dān)待。按主子的要求,盒子和尸骨都給您留著,未做任何處理。”
“好,我知道了。”蔣小花已然消失在游廊拐角,簡短的話語遺留在空中。
這是目前蔣小花見過最豪華的殮莊。全然沒有陰森恐怖的氣息,門口還立著兩座小型的石獅子。如果不是木星淵告訴自己這是殮莊,她覺得這就是戶人家的宅院。
內(nèi)里種著滿地的一品紅。院中甚至還有一座涼亭。蔣小花對于見識城主府的豪奢再次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涼亭里端坐一人,看背影應(yīng)是個中年男子。
蔣小花想起木星淵提到的新驗官。料想就是此人了。
咳嗽一聲,邁步進了院子。蔣小花原以為這人多少該打量自己一眼吧。那曉得依舊穩(wěn)如泰山紋絲不動。
“仵作蔣小花,奉城主之令前來查驗尸骨。”蔣小花態(tài)度謙和不卑不亢。怎么也算是別人的地盤,強龍不壓地頭蛇嘛。
待來人轉(zhuǎn)過頭一臉大小不一的膿皰,一皰連一皰,幾乎瞧不出人模樣。著實嚇了蔣小花連連后退幾步,險些跌出涼亭。
見是個容貌俏麗的小姑娘,又想到自己這一臉膿包。驗官當(dāng)即面色難堪。“這般膽量,做什么仵作。姑娘請回吧。”
蔣小花靜下心來,也不氣惱。偷偷打量驗官的臉頰,膿包微黑,周圍有些泛紅。這明顯就是中了尸毒。一個仵作居然還能中尸毒,這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考慮到不知是否會傳染,蔣小花選擇站在原地。“我懂點醫(yī)術(shù),驗官不妨試試我的方子,這尸毒入骨可就不是一臉膿包了。”
驗官低下頭,前些日子接了單私活,明明做好了準(zhǔn)備,哪知道發(fā)生這種情況。當(dāng)天回家就感覺渾身不適,怕傳染老母,這些日子連家也不敢回。偷偷去找大夫,還未進門就讓人趕出來。說是驗官,怕還不如街上的野貓。
想著橫豎都是死。這些年自己也攢了些銀錢,死后老母也不至于無人照拂。一咬牙,沉聲道。
“在下先行謝過蔣姑娘大恩。來生必定結(jié)草攜環(huán)以報姑娘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