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吹得屋外竹林搖擺不止,萬籟俱寂中只剩下靜心竹舍一點微小的光亮。
蔣小花,面無表情。
辰穆樓,面無表情。
眉宇間是如出一轍的倔強。
辰穆樓敗下陣,皺巴的手揉著眉心良久默默不語。
“會發生什么誰也不知道,有人解了毒,可一身武功全廢了,也有容顏衰老的,甚至有失聲的。沒人知道會有什么發生,你確定還要用冰蠶嗎?!”
蔣小花如遭雷擊,她想過很多可能,可獨獨不曾想是這種無法預測的結果。
“這樣吧,明日你可以去戒堂見見石老,當初他就是為了心愛之人入谷求冰蠶的,那會我呀還不是谷主呢,這其中點點滴滴的沒人比他更了解了。”
辰穆樓朝著辰風谷北面的山崖指了指,又道。
“這戒堂的長老大多都是來辰風谷求藥而后自愿入谷的。說是辰風谷的一員吧,又不太準確,可他們又的的確確護著這一谷的眾人許多許多年,有些人那怕到死也埋在這谷里。”
瞥見桌上燭臺紅燭火苗漸弱,辰穆樓自知夜色深重,拍了拍蔣小花的肩囑咐道。
“夜深露重,早些休息,明日我讓若影帶你去。”
說罷自是開門離去,獨留蔣小花久久不能平靜。
翌日清晨,辰若影敲響蔣小花的房門。
碩大青黑的眼圈昭示著蔣小花的一夜未眠。辰若影問候的話語適時的停住了。
“啊,早啊,影叔。”蔣小花打著哈欠將門外辰若影讓進屋里。
“你這是一晚上沒睡?可是認床?還是床榻不合心意?”辰若影并未進屋,倚著門口問道。
蔣小花以指為梳攏著頭發,聞言大咧咧擺擺手。“那有那么嬌貴,就是事多睡不著罷了。”
辰若影自是知道她的憂心事,也不再多問。“師傅讓我帶你去找石老。”
蔣小花點點頭,兀自又問了一句。“你知道冰蠶的后遺癥嗎?”
在得到辰若影肯定的答復后,心中越發紛亂,以至于去戒堂的路上都是悶悶不樂。
“那谷,啊不是,我外祖去哪了?”蔣小花還是不習慣親昵的稱呼,話說得磕磕巴巴。
辰若影見她有了興致同自己言語,自然也是高興。“師傅去找若雁…”
話剛出口,覺察出不合時宜,又生生停下。
蔣小花聽了滿耳,停住前行的腳步,轉過身子問道。“他去找辰若雁?為何?”
蔣小花一直都想不通,雖說辰若雁對自己大多數時候都是抱著嘲諷和輕視的心態,可也不至于到要殺了自己的地步。
更奇怪的是明明兩人單獨走了相當長的一段路,可臨到靜心竹舍她才痛下殺手,與其說蓄謀已久,到更像是臨時起意。
辰若影很坦然。“如果說谷里還有人能連續施展十八金針,除了師傅就只有若雁。我也很好奇,她為什么這么做。這幾年她在谷里風評一直不錯,不論是師兄弟還是小輩哪怕是藥人都對她贊譽有加。當然除了師傅。”
“為什么?”
“不知道,師傅的事情我哪里清楚。”辰若影攤手表示不知情。“不過自從若羽失蹤之后,她就格外努力,起初還好,后來就是奇怪的循環,她越努力,師傅越不愿意見她,后來變成私下場合師傅從不見她的地步。谷里也是謠言四起。”
“說什么呀?”
“大致上的意思就是她想替代若羽。心術不正一類的。”
蔣小花長長的噢了聲,總覺得事情不如表面那般單純。
轉眼之際已經到了戒堂,辰風谷四面皆是懸崖峭壁,至于出谷的路,她確實還未發現。
而戒堂就獨自占了一面山壁,依山而建。大大小小的石壁山洞布滿懸崖。
此番光景讓蔣小花來了興致,指著崖壁感嘆。“我記得戲文里隱士高手都住在這些地方,什么懸崖峭壁什么深山老林。以前以為是假的,現在看來,誠不欺我。”
與此同時,崖壁最頂端的一處洞穴,黑袍石老如夜梟一般順風而下,穩穩停在蔣小花身前。
老人身形佝僂,雪白的眉毛垂在眼角,滿是褶皺的黝黑皮膚同谷里的老榆樹皮一般。
只有那雙眼,不見一絲老態和渾濁,如鷹般銳利的審視眼前嬌俏的小姑娘。
辰若影上前半步拱手行禮。“石老,這是谷主的外孫女。特意帶來給您瞧瞧。”
“說什么客套話,我還能不知道你師傅那點花花腸子。”石老黑袍鼓脹,轉身朝身后石室而去。“小姑娘,你長得和你母親很像。”
說話間三人進了石室,說是石室其實不過是個寬大些的山洞,簡易的擺放著桌椅板凳。
甚至桌上還放著一個已經涼了的饅頭。
石老隨意的擺擺手示意兩人自己找地方坐。
蔣小花偷眼打量辰若影見后者自然熟練的尋好座位,并無任何客氣寒暄,也只好跟著學。
“說吧,你師傅讓你帶他的寶貝疙瘩來見我做什么?”石老毫不客氣的詢問。
辰若影帶著一貫白兔似的笑回答。“一點點小事,想問問您老。”
嗯,鼻腔里發出的聲音,石老連帶著鼻子都沒法相信這句話,盤竹鐵棍猛地一怵地面,起身要走。
蔣小花一愣,開門見山的直說道。“我們來是想問問冰蠶的后遺癥?”
狐疑的眼神落在蔣小花身上,仿佛能將人灼穿看化了一般。
石老語氣稍緩和了些,“你們問這個做什么?”
蔣小花心想,事已至此不如一五一十的說了,坦誠些人家才會愿意與你說些真話。
“我有一好友身中千機之毒十年,如今毒發危在旦夕。據說只有冰蠶可解,可我又聽說冰蠶的后遺癥無法預測。”
“那一定是個俊俏的小伙子吧。”石老瞧著一絲不茍,說的話倒讓人不知如何應對。
“其實你可以去問問他,要不要治是他的事,幫不幫他治是你的事。如果人家壓根就不想治,你又廢個什么勁?!”石老話糙理不糙。
蔣小花卻只能苦笑。“他已經昏迷好些日子了,怕是最后不是毒發便是熬得油盡燈枯。”
“那你好好想想,他能不能接受活下去帶來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