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鄭琛煜皺著眉,努力想要聽清蔣小花的話。
周身寒氣愈發濃郁,到底聽清還是未聽清,也變得琢磨不定。
冬雨一夜未停。
鄭琛煜回到逸云居,還未進門,被小春告知,蔣小花早早出門,至今未歸。
“可說去何處?”語氣冰寒。
小春縮了縮腳步,搖頭。“不曾,今早小廝送了封信給蔣姑娘,而后姑娘就獨自出去了。”
鄭琛煜心中一番計較,蔣小花剛來北聯城不久,所知不過都是府里的人。這般神秘獨自邀約,若是(皇極衛)該如何是好。
腳步一轉,黑眸帶了寒霜的冷冽氣息,往木槿書房快步走去。
小春見鄭琛煜離開,心也松了下來,捎帶顫動對著小秋。“鄭公子,實在是太可怕了,好像從未見過他笑。冷冰冰地嚇人。”
另一邊。
蔣小花離開城主府,去了一家茶樓。
剛進門,侯在一旁多時的小廝,連忙上前引路。
推門而進,就看到一人端端正正的坐著,盡顯華貴淡然的姿態,面色雖帶著容和之氣,可眼神中那股戾氣,并未削減半分。
身后裝飾華麗的門被輕輕關上。
蔣小花似乎并不意外,拍落肩頭雨珠,嘴角輕輕上揚,將手上信件隨意丟在桌上。
“劉夫人,這般迂回曲折來找我,莫不是就是來大發善心的?”
坐在蔣小花面前的正是昨日嬌柔如寒風花朵劉夫人。
眼下劉夫人眼色冷凝,雖面上帶著淡笑,只是并未到達眼底。“妾身給蔣姑娘準備了君山銀針,希望蔣姑娘喜歡。”
蔣小花也不客氣,整衣而坐,面帶淺笑。“我是牛飲之人,也不懂茶道,劉夫人該是扮俏給瞎子看。浪費了。”
“怎么能說浪費呢,城主都可禮賢下士,我一介婦人當然要慎之又慎。”
嗯,怪不得鄭琛煜不待見她,這女人著實讓人看不透,兒子都丟了,還這般悠閑。
對上劉夫人稍顯飄忽的視線,也是有些心疼。
“夫人,開門見山,直說吧。”
劉夫人大概是想不到蔣小花這般直白,一時摸不清套路。
“既然蔣姑娘這般爽利,我也不矯情,直說了。希望蔣姑娘能援手相助找到我兒元樂。”
和自己所想一樣。那條件呢?
“我知道蔣姑娘與父母離散,眼下這還是姑娘最為關心的事吧。我也知道近日去城主府的多是些閑人野漢,姑娘想必也很失望。”
“畢竟世家大族對于血脈一事向來謹慎,不想公之于眾的也未嘗沒有,我可以給姑娘做引,引介這些失子的世家夫人,助姑娘認祖歸宗。”
顯然這個條件相當誘人。
秀手握拳,劉夫人看著蔣小花面色猶豫,知道自己還需一把火,來說服眼前的姑娘。
“我們家是做茶葉和玉器生意,但早前夫家主業是牙行,和這北聯城大大小小的世家多少都有聯系。除了官府有帖的穩婆,多是些牙行沒帖子的。”
這話顯然已經很明了,所有的穩婆手里都有一本(恩德錄),記錄所有自己接生的孩子,父母姓名,出生時辰,身體特征,死后(恩德錄)也會隨自己一同去往陰曹地府,算是自己的大功德的見證。
不借閱,不外傳,不見光的(恩德錄),算是穩婆在行當里安身立命的根本了。
劉夫人提出的條件當真是很難拒絕呀!
這其中的利益關系,劉夫人已然說得相當清楚明了。蔣小花眼神低垂,淡淡問道。“既然想要我幫你,為何不肯如實相告呢?”
“蔣姑娘,此言何意?”劉夫人細眉如刀輕挑。
“我這人最不愿被人當傻子戲耍。既然有求于人,為何不肯如實相告,既耽誤元樂也耽誤我。”
蔣小花飲了一口杯中茶水。嗯,還是小秋泡的桂花蜜茶更符合自己的喜好。
劉夫人顯然太相信自己也太不相信蔣小花的為人。
可偏偏她又太相信蔣小花的能力。
蔣小花將桌面上的信件,推至劉夫人身前。
信上內容極為簡單,可助姑娘尋得生父,(十里茶樓)一聚。
給自己調了個舒服的位置,蔣小花視線落在劉夫人透白的臉上。“對夫人來說,是找到元樂重要還是守著秘密重要?”
劉夫人愕然又快速收拾好表情。“兩者根本沒有比較性。蔣姑娘有何條件盡管開口。”
“如果,我的父親不是自己想著要來找我,那我不要也罷。我并不需要什么高門望族。”
像劉夫人這種看是柔弱實則步步計較的女人,怎么會只顧著拋餌。
又怎么確定這餌里沒有毒藥。
確實,蔣小花承認自己很心動,畢竟不論王朝地域面積,單說北聯城找個人就不是個三年五載能搞定的。
見蔣小花并無直言拒絕,劉夫人再度開口,語重心長。“這高門大院看似風光,但多半也是身不由己。哪有自家父母不惦記自家孩子的。若是沒有那迫不得已的苦,誰不愿意自家孩子承歡膝下。”
這是換戰術,改走煽情路線了嗎?
見蔣小花還是不應不答的閑散模樣,劉夫人斟酌一番,繼續說道。“姑娘家今后無非是嫁夫持家,世人都講究門當戶對,這高門大戶定然也是看不上那小家碧玉,即便有幸入了府,大婚之日連個正門也進不了。雖說城主肆意灑脫,可這婚姻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蔣小花深吸一口氣,閉眼喝完杯中茶水,心道,涼了。
這說半天也是覺得自己是未來的城主夫人嗎?那就更不能答應你了。這萬一你上哪找個假爹給我,我還不得讓你吃的死死得。
淡然淺笑,蔣小花伸手拘起茶壺,斟了兩杯,兩指并攏將其中一杯向前一推。“茶不錯,夫人嘗嘗。”
又獨自飲完杯中茶,起身撫平衣裳褶皺。“既然夫人無法坦誠相待,那容我先行告辭。”
推門離開。
“等等。”劉夫人起身叫住。“難道蔣姑娘當真不想知道生父的線索?”
側眸,雙唇一抿。“如果夫人無條件告知,我當然深信不疑,可眼下夫人連自己的親子都可不顧。”
拾階而下,聲音聽不出喜怒。“這樣的母親,我又憑什么相信你。”
“那蔣姑娘今日又為何前來?”多年商場沉浮,劉夫人自信自己揣摩人心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