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陰雨,難得出現太陽。雖不艷麗,卻努力發著光,給人在嚴冬帶來為數不多的溫暖。
兩人相顧無言,一人思量著昨夜溫情一瞬,羞得心潮澎湃,只得故作淡定,撩窗看向遠處。
另一人思量著今早的溫情一幕,氣得血液翻涌,只得故作冷漠,低頭翻看卷宗。
兩人各懷心事,馬車很快停在劉府大門。
小廝得知是城主府來人連忙引著二人去正廳。
不巧的是,眼下正廳熱鬧非凡,主人家怕是來不及招待。
見一旁腳步不停的小廝猛然間躊躇不前,神情緊張。
蔣小花嘆口氣?!半x正廳也不遠了,我們自己去就好了,你忙你的吧?!?
連聲告罪,而后腳底抹油走得飛快,唯恐主人家怪罪。
畢竟主人家爭吵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況且聊的還是納妾的事。
“劉郎,你夫人這般兇神惡煞容不下我,不如我還是回我的(醉紅顏)得了?!迸勇曇艏饧?,不論是話語還是音調都讓蔣小花不太舒服。
“你這女人怎么這么不講理,我不過是要提前接艷娘過府,左右艷娘也要入府,早晚和什么關系?!蹦凶右粽{不高,夾雜著痰音聽不真切。
長久得沉默,蔣小花以為這場鬧劇就此結束。
心下也是感慨劉老爺的荒唐,這兒子都讓人綁了,不想著救兒子倒想著納妾娶美。
抬腳未落,就聽見瓷器落地的聲響和女子的尖叫聲。
“劉英財啊劉英財,你是不打算要兒子了是嗎?你們劉家是打算絕后了是嗎?你張嘴就是納她入府,你好好用你那腦子想想,你那次納妾我不是痛痛快快的答應你。眼下元樂生死未卜,你做爹的還想著納妾,你有沒有良心!捫心自問,這些天你何曾有一刻想著兒子!”
劉夫人吐字清晰,一句一句猶如利刃,連帶著蔣小花也有些憤慨。
好似被戳著痛處,劉老爺吭哧吭哧喘著粗氣,像足了豬圈里發情的老公豬。
“你還好意思說元樂,要不是你,元樂能丟?你說你沒事三天兩頭去什么祈安寺。莫不是寺里的小禿驢入了你的眼,怪不得錢老爺和夏老爺老和我嘀咕說元樂不像我。你個…”
話被一聲脆響生生截斷。
又是一陣沉默。
這劉老爺當真是混不吝,什么都敢瞎說,狠起來連綠帽子都敢給自己戴。
想得入神,正廳此起彼伏的尖叫聲猶如炸雷。
出事了。
蔣小花顧不上招呼身后鄭琛煜,只身一人小蠻牛似得就往正廳沖。
角落里,劉夫人后背抵著石墻,我見猶憐的小臉憋成醬紫色,嘴唇煽動像瀕死的魚,雙手無力的捶打劉老爺,眼里布滿絕望的驚恐。
死在曾許諾護自己一生的男人手里,當真是諷刺。
劉老爺面目猙獰,指節發白,一雙泛黃的眼珠布滿血絲,雙手逐漸發力。
劉夫人的垂死掙扎似乎讓他覺得很享受。
四周的侍女小廝驚恐無措的看著兩人,卻無人敢上前阻攔。
劉夫人掙扎的動靜越來越小,眼白緩緩上翻,蔣小花試圖伸手掰開劉老爺卻徒勞無功。
眼神四掃,落在博古架上的青花瓷瓶上。她快步上前,伸手抄起花瓶,手起手落,花瓶準確無誤砸在劉老爺身上。
碎裂的瓷器碎片劃開華貴的布料,卡在劉夫人喉間的雙手終于也松開了。
血紅的眼睛緩緩移開視線,落在蔣小花身上。
完了,這回要掐我脖子了。
蔣小花緩步后退,劉老爺則沉默著步步緊逼。
眼睛閃著嗜血的光,蔣小花仿佛任由宰割的小白兔。
退無可退,她覺得自己背靠上一堵墻,一堵有溫度的墻。
來不及回身看,雙眼赤紅宛如僵尸的劉老爺,已經逼近至身前。
眼前一道虛影一閃而逝,劉老爺像攤爛肉緩緩倒地,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一屋子人驚魂未定,還來不及消化眼前的發生的一切。
癱坐地上喘著粗氣的劉夫人,迅速起身,強制調整好呼吸,復又伸手整理凌亂的頭發。
迅速恢復大家貴婦的端莊優雅模樣。
速度之快,讓蔣小花心生敬意。
畢竟眨眼間從小白兔變成老狐貍,那是需要歷練的。
“你倆把老爺送回房,找個大夫看看,死不了就行。你倆把艷姑娘送回(醉紅顏),跟老鴇子說,三百兩愿意的話,等府里事了,我們抬小轎去接人。你倆把這收拾下。俏紅給泡壺茶送來,然后去看看昨日說的那三間店鋪情況?!?
劉夫人蔥白素手點過在場的小廝侍女一一安排。人群潮水一般迅速無聲散去,各自忙碌開。
濃妝艷抹,衣著清涼的艷娘還想著扭捏矯情一會,見劉夫人眉眼如刀,只得冷哼一聲,腰肢輕扭隨小廝離開。
真想問問她冷不冷,凍不死你。
眾人無聲忙碌的收拾一切,人數不少的正廳幾乎寂靜無聲,劉夫人當真是御下有方。
蔣小花這才有功夫打量起癱軟在地無知無覺的劉老爺。
怎么說呢,只一眼,激起蔣小花強烈的好奇心。
她偷偷轉身看了眼鄭琛煜,踮腳俯在他耳邊低聲說?!皠⒗蠣斢惺?。”
呵氣和著發絲在臉頰耳畔浮動,帶起一陣酥麻。鄭琛煜只覺得心跳如擂鼓,聲響蓋過了她的話語。
劉老爺如今仍舊癱倒在地,肥胖滾圓的身體兩個小廝根本無能為力。
臉色整體委黃,耳色偏灰黑,眼袋泛黑,嘴唇青烏無血色。
鄭琛煜不懂蔣小花話里含義,隨著她的目光也怔怔瞧著劉老爺。
“蔣姑娘,鄭公子請坐。”
婉轉悅耳的聲音打斷兩人思路。
蔣小花這才發覺偌大的正廳眼下只有自己三人。院外陽光普照,梅花開的艷麗,暖融又充滿生機??墒覂纫琅f照不進陽光,即便有偌大的薰爐依舊冷的讓人從里而外得發寒。
三人坐定,劉夫人還未開口說話。蔣小花連珠炮似的發問?!皠⒗蠣斒欠癯3J种肝⑽l抖,腰腿沉滯,腰背酸軟無力,頭昏眼花,胸悶煩躁,還睡不好,對了,還有特別怕冷。”
劉夫人表情逐漸凝滯,全話畢,語氣森冷。“只知道蔣姑娘驗尸破案手段了得,竟不知姑娘還懂醫,眼下次番話,不知何意!”
蔣小花也不怵,面帶淺笑。提袖倒茶,一杯遞給鄭琛煜,一杯淺嘗輒止。
“劉夫人還不打算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