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身穿藏藍色棉袍,可袍子明顯不合身量,空蕩的搖晃。
風一吹,衣服就鼓漲開,遠看著像只落地的風箏。
男子手叉腰色厲內荏地喊。“等我閨女小花回來,看你怎么收場。我閨女可是未來的城主夫人。”
見周圍人群聚攏過來,男子顯得更加興奮,耷拉的三角眼都圓潤了。
狠狠啐了一口,沖著木星淵嚷嚷開。“你不就是個管家,說白也就是個奴才,神氣什么。”
蔣小花忽然打個激靈,一股寒意從腳底順著骨頭直奔天靈蓋。
她想起上個自稱城主夫人的,被木槿坑的全家脫層皮。她可不覺得自己吃得消木槿嚯嚯。
扯扯看得津津有味的胖嬸。“我們走后門,快走快走。別讓他們看見。”
蔣小花抱著賀儀拉著胖嬸飛快消失的人群邊緣。
回到逸云居,進門就是一幅美人觀花圖。
木槿站在茶花圃邊,一雙桃花眼微闔。金線紅衣襯的人比花嬌。滿頭如瀑青絲,陽光下反射著溫潤的光。
賀儀邁著小短腿,在木槿身邊站定,一板一眼的作揖。“賀儀見過城主大人。”
模樣像極了學堂里的老夫子。
木槿扭頭順著聲音瞧見那碩大的腦袋。面無表情的伸手扯住他的后領。
然后,把他拎了起來。
蔣小花揉揉眼,是的,她沒看錯,就是拎起來。
小賀儀肥斷的四肢也不掙扎,任由木槿拎著在半空晃蕩。
大約是覺得孩子沒有發出想象中的尖叫或是笑聲,很是無趣。一使勁將孩子拎得更高些,然后松開手,由另一只手抱著。
“你怎么都不叫啊,不好玩了。小賀儀不可愛了。而且還變重了。”
蔣小花全程目不暇接看著木槿的操作,一顆心七上八下。
眼下一把搶過孩子,抬手對著木槿腦門就是一個下。“你是個城主,你能不能有點城主的樣子。哪有你那么對小孩的。”
木槿扁扁嘴,一幅小媳婦的委屈模樣。“你是個姑娘,能不能有點姑娘的樣子,哪有你這么對城主的。”
號完脈出門的公孫灝聞言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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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老頭,你笑什么,阿煜怎么樣了?”木槿一步躥到公孫灝身旁,扯著胡子問道。
折扇一收,抬手打開木槿的手。啪的聲響,該是下了重手。“再扯老夫胡子,下次就不是這么簡單了。”
就見得木槿呲牙咧嘴捂著手腕。“你這老頭,能不能注意點,我是城主啊。”
蔣小花一旁看得直皺眉,這大冬天帶一折扇,看著和木槿一樣不靠譜。
“小丫頭,人不可貌相。這鄭家小子,無非就是癔癥發狂,雖然沒有釀成大禍,可一口心血梗在胸中,運轉不暢,吐出來就好了。你的方子只能治得了表癥,開始或許讓人覺得有效。”
公孫灝伸手摸了摸自己心愛的胡子。“時間久了助養心血,這鄭家小子怕是要長睡不起了。”
“多謝先生救命之恩,小女子眼拙不識大才,望先生見諒。”蔣小花深施一禮,低頭致歉。
果然是人老成精,最近才看呀他一眼,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公孫灝也不接話,拿折扇劃拉一陣胖嬸的菜籃子,嘖嘖出聲,。“木小子,外面不是傳這丫頭是你夫人嗎?你就給自己夫人吃這個?”
木槿伸手一拽,雪白的胡須順著手心掉落在地。“你個老頭,嘴里沒把門,看完病就趕緊開方去。少胡說八道。”
手中折扇忽的打開,公孫灝仰起頭。“我又沒說要救他。”
蔣小花暗自腹誹,這鬧半天不救,這老爺子是來逗悶子嗎?
一雙桃花眼瞪得溜圓,木槿伸手再欲摧殘他的胡子。“有什么破事,快說。一天到晚那么多破規矩。”
公孫灝,北聯神醫,號稱醫死人肉白骨。救與不救全憑喜好。后來為了顯示神醫氣度,特意弄了個規矩,(只要完成自己的要求,否則千金不救。)
當然連木槿也不例外。
“既然不是你夫人,讓這丫頭給老夫燒個兩菜嘗嘗,怎么樣?”
接過胖嬸的菜籃子,蔣小花挽了挽衣袖。“公孫大夫想吃點什么?可有忌口?”
別說做兩菜就能救鄭琛煜。只要能救人,做十個八個都沒問題。
“我也沒什么想吃,聽說前幾天城主府上到了最后一批閘蟹,我就說說,沒其他意思。”公孫灝折扇輕搖,冷風四起。
“胖嬸,你讓星淵把蟹送小廚房來,你們幫著洗洗。”木槿把懷里的孩子遞回胖嬸,讓她去大廚房傳話。
公孫灝一抬手,制止胖嬸。“既然是救人,老夫還是要看看蔣姑娘的誠意。”
你使勁作,等屋里那個醒了,胡子都拿劍給你剃干凈。
“小花兒,來,我帶你去。”說著木槿眼角一挑朝外邁步就走。“我們先去找找星淵啊,上次那壇女兒紅,也不知道埋那棵樹下了呀?找不到就算了,八十年女兒紅啊……”
果然,身后發出響亮的吞咽聲。“等等。”公孫灝折扇緩動。
廊下白袍白發白須白折扇,公孫灝仙風道骨的隱世高人姿態。當然沒有誰家高人大冬天搖把扇子。
“我覺得這閘蟹稀有之物,還是應該交給這善于庖廚之人。蔣姑娘,來,老夫寫張方子,你去抓藥吧。這病人身體要緊。”
木槿得意的抿唇笑了起來。讓你跟我這裝仙風道骨,裝剛正不阿。
蔣小花還未緩過神,手里已經多了一張方子。
院門外,公孫灝手臂搭在木槿肩上,手掌發力緊箍著。生怕一放松,自己那八十年的女兒紅就沒了。
城主府地窖外,泥土雜亂的隨意堆砌。
擔心下人手腳沒個輕重,打壞了上好的女兒紅。公孫灝非要自己親自來挖。
“木小子,你該不是騙老夫的吧。你看看這。”
滿地的大坑小洞,一個連一個,像極了糖燒餅上的黑芝麻。
隨手將手鎬丟給木槿,走近前一腳踹在他屁股上。“老夫這把年紀了,你也讓我干這個,你小子良心哪去了,下次再有什么事,你看看老夫還來不來。”
木槿也在意,撿起手鎬老老實實找酒去。
這公孫老頭每次都說不來,結果還不是次次都來。
“鄭小子,這次是為什么?我不是讓那老妖怪看好他寶貝孫子嗎。”
公孫灝倚著涼亭石柱,保養得當的雙手,輕錘雙腿。果然是不能不服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