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熱鬧非凡,人言嘈雜的會客廳,一時間鴉雀無聲。
端坐著喝茶的鄭琛煜此時已然放下手中茶盞,手掌狀似無意落在腰側(cè)。
木槿則帶著他專業(yè)且虛僞的笑起身擋在夢千秋身前,斷開他打量蔣小花的視線。
“人家就是個小縣城來的小姑娘,夢總管莫要那麼瞧人家,小姑娘禁不得嚇唬。”
大概是沒想到自己一句話能引得衆(zhòng)人如臨大敵,倒讓夢千秋啼笑皆非。
對於木槿的開口解圍,他能理解成不想城主府出亂子。只是這鄭家的公子出了名的清心寡慾不問世事,居然肯爲這小姑娘如此戒備,當真是讓自己刮目相看。
蔣小花不知道這短短盞茶的功夫,在場的人都經(jīng)歷了什麼。
她只是懵懵懂懂的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讓個太監(jiān)搭訕了,還是個老太監(jiān)。
因爲來的路上,鄭琛煜再三叮囑讓自己少說話最好就不要說,所以蔣小花決定扮演一個癡傻,不論誰說什麼,自己只要笑就好了。
慧雅瞧見衆(zhòng)人如此維護蔣小花說不難受那是假的,尤其是木槿。
只得開口問道。“夢總管,何時同鄭公子一起將軍械送去安陽?這一路舟車勞頓,不如訂在三日之後如何?”
木槿聽完白了一眼。“公主,墨州出發(fā)的工匠和護衛(wèi)還未到達北聯(lián)城。”
言下之意,東西都沒到,三天之後送什麼去安陽?!
慧雅表情一頓,埋怨道。“這墨州押送隊伍怎麼如此之慢。”
“回公主,咱家聽說這連弩金貴,易損。自然是這路途要小心押送了。何況墨州天寒更甚北聯(lián)城,這稍稍慢些,也屬於正常。”夢千秋一張臉白皙的過分的臉龐帶著稍許寵溺。
這話也算是替慧雅做了解釋順便緩和氣氛。
“在下給夢總管備下薄宴接風洗塵,夢總管請。”木槿伸手示意。
這是城主府最大的一間屋子,常年落鎖,蔣小花來的這些日子從未見過它打開。
而如今,紅門大敞,頂上懸著的黑色金絲匾額,筆走游龍寫著,(宴客)。內(nèi)裡景象盡收眼底。
入眼是主樑上兩條巨蟒,活靈活現(xiàn),欲騰空飛起,瞧得讓人心生敬畏。
四角的楠木柱子也毫不列外雕著巨蟒環(huán)繞。整個大廳莊嚴肅穆。四周的牆壁全是白色石磚雕刻而成,內(nèi)裡嵌著的金色茶花隨著燭火熠熠生輝。鏤空的雕花窗櫺散發(fā)淡淡的楠木香。
中間是一隻齊人高的青銅薰爐,一隻青銅製成的仙鶴亮翅單腳而立。兩眼鑲著罕見的黑色瑪瑙。
主座之後懸著巨幅八扇屏,春夏秋冬四景,寥寥數(shù)筆盡出精髓。
蔣小花暗自皺眉,木槿那跳脫不羈的性子弄出這麼間屋子當真是要常年落鎖啊。
夢千秋扶手背於身後打量著滿屋。“都說木城主富可敵國,如今瞧瞧,這話還是有幾分可信的。”
此言一出,北聯(lián)城所有等候在此的官員具是心驚肉跳。
木槿不慌不忙擺擺手。“唉!夢總管就愛開玩笑,在下不過做點小生意,可也是有好好繳納稅款的,更何況,那錦上紅最大的東家也不是我呀。”
說完又嘆口氣,“你也知道如今木府不如從前,我那些叔叔伯伯也是嬌奢貫了的,我養(yǎng)家艱難啊,現(xiàn)在這城主府不過是看著光鮮亮麗罷了。”
鄭琛煜端坐一旁,斜眼打量脣槍舌劍的兩隻狐貍。
木槿一路走來的艱難他是知道的,木槿的睚眥必報他也懂,對於夢千秋,木槿那埋在心底的殺意和感激,他卻沒辦法體會。
眼瞧著兩人寒暄平安結(jié)束,衆(zhòng)人心裡默默鬆了口氣。
此時,一衆(zhòng)侍女捧著精緻的銅鍋魚貫而入,挨個放在衆(zhòng)人面前的長案上。
一番推脫寒暄,慧雅不情不願落在主位之上。
而蔣小花見無人理睬自己,兀自尋了處無人注意的僻靜角落。
她只想安靜的吃飯。
剛坐下,滿心歡喜打量眼前擺放齊整的菜色。
木槿竟然還準備了薄切兔肉片,蔣小花不自覺嚥了咽口水。那日聽著公孫灝對這涮兔肉的大加讚賞,自己可是早就想嚐嚐。
大約是蔣小花表情過於炙熱,鄭琛煜不可抑制發(fā)出一聲輕笑。
惹來一對白眼,蔣小花又轉(zhuǎn)了回去。
不一會,像是受了莫大的驚嚇,轉(zhuǎn)過頭,輕聲說道。“你怎麼坐在這啊。”
雖然自己很少出入這種場合,但她也知道,自己坐的是末席,是整場宴會裡最不重要的角色。
而鄭琛煜坐這,明顯是於情於理都不太合適。雖然他話少,可是想要巴結(jié)這位木城主的至交,人可不會少。
蔣小花有些嫌棄的斜眼瞥了他,心裡暗暗期盼不要有人來打擾自己。
可她卻不知道,做爲城主府進出自由的女性,她的身份是北聯(lián)城近期炙手可熱的話題。
她也不知道採生折割案,已經(jīng)被各路人馬,或詳細或簡要的上書給了各部要員和皇帝。
滑嫩的兔肉入口鮮香,蔣小花滿意的瞇起眼。
公孫灝誠不欺我啊。
“咱家這一路,可是聽著不少人說起這古董鍋,說是北聯(lián)城的一大特色,今日一見,當真妙不可言啊。”夢千秋顯然很滿意眼前的菜色。只是多年的警惕性子,他並不會吃得很多。
宴會安排的很是正規(guī),木槿甚至找了北聯(lián)城最紅的清倌人來獻藝,氣氛熱烈。
而夢千秋一直面帶微笑。
蔣小花從第一看見他就覺得他笑得很眼熟。如今,他和木槿相對而坐,這才驚覺,兩人的滿臉笑意竟然有八九分相似。
喝彩聲突起,廳中女子赤腳飛旋,一身桃粉色舞衣如仙子飄搖,讓人瞧不真切。腳踝手腕的鈴鐺發(fā)出陣陣脆響,更襯得舞姿嫵媚妖嬈。
衆(zhòng)人如癡如醉,想瞧清女子面容。可奈何一方紗巾將臉遮擋的嚴嚴實實。
她還在舞動,在衆(zhòng)人的目光中猶如盛夏荷塘裡隨風搖曳的白蓮,嬌眼如波,青絲如瀑,一舉一動又自然隨性。
以至於,連木槿也瞧得認真。
在場不看她的只有兩人,一個是專心吃兔肉的蔣小花,一個是專心幫蔣小花涮兔肉的鄭琛煜。
“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