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習習被律擎寰一路拉著,一直坐進車裡,她整個人都是氣喘吁吁的,之前挽好的頭髮在跑動中也鬆散下來,披在肩上,活像個瘋婆子。
她急促地呼吸著,伸手拉下副駕駛頭頂的化妝鏡,欣賞了一下自己此刻的狼狽樣子。
律擎寰把購物袋放到車後座,然後也上了車,兩個人剛纔怕被人認出來,走得飛快,此刻對視一眼,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止都止不住。
“如果再被拍到,他們會怎麼寫?”
冉習習好奇地問道。
他一本正經地回答著她的問題:“會說我們同居了。”
她吃驚地睜大雙眼,有些難以置信。
律擎寰笑著點頭:“這就是狗仔的腦回路,十分……神奇。”
冉習習默然,的確是非一般人能夠理解的思維模式。
二十分鐘以後,律擎寰將她再一次帶回了自己的公寓。因爲之前來過一次,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冉習習連拖鞋放在哪裡都知道了,她自己換了鞋,直接走了進去。
本以爲自己可能還要因爲“照片門”的事情繼續生一陣子氣,可是,看著律擎寰進門以後就不停忙碌的身影,她發現,她竟然對他提不起氣來。
律擎寰繫著圍裙,手腳麻利地在廚房裡忙碌著,他還抽出空,把頭探出來對冉習習說道:“你自己先玩一會兒,快做好了,我再喊你。”
她本想去幫幫忙,不過考慮到自己的手藝比較一般,還是不去添亂了。
坐在沙發上,冉習習掏出手機看了看,和同事聊了幾句,得知他們是明天中午的航班。她猶豫再三,還是向其中一位副總表達了自己準備稍後返回巴黎的意願,然後又告訴他,她會就此事單獨和克爾斯先生溝通,祝他們一路平安。
大概是覺得她和大老闆的關係非同一般,那位副總什麼都沒說,一口答應下來。
冉習習隱約能夠猜到,她不和大部隊一起回公司,這件事傳出去以後,肯定還會引起同事們的私下討論。可她在中海還有事情要辦,的確無法馬上回法國。要是波尼·克爾斯因此感到不滿,她也實在沒有辦法,只能任由他炒掉自己了。
至於怎麼求得他的諒解,恐怕那又是一場硬仗了。
她糾結了片刻,暫時努力放下這些事。就算是一個機器人,也需要定期維護和保養,何況她只是一個普通人,連軸轉了太多日子,此刻已經疲憊不堪。
食物的香氣飄散出來,冉習習的精神爲之一振。
牛扒、金槍魚蔬菜沙拉、蘑菇意麪、芝士土豆泥……雖然都是一些超市買回的半成品,回家加工一下就能吃,不過,看得出,律擎寰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
他本來想要做一桌的中餐,但時間不夠,煲湯或者燉骨頭都來不及,只能一切從簡。
“你幫我去酒櫃裡選一瓶酒,上面那一排,十幾瓶隨你挑。”
律擎寰示意冉習習來幫忙,笑著說道。
她也不含糊,果然踮起腳尖,一番挑選之後,果斷地拿下最好的一瓶,和兩支酒杯一起,抓在手中。
他立刻大笑起來:“真的不手軟啊,這瓶酒我攢了很多年了,還想留在一個好日子裡喝。”
冉習習放下酒杯和酒瓶,去找啓瓶器,搖頭說道:“好東西和大姑娘一樣都不能留,留來留去留成愁。我掐指一算,今天就是好日子,所以乾脆今天來喝掉!”
雖然工作算是告一段落,然而生活還要繼續,那麼多的秘密壓得她喘不過氣,不如一醉方休。
何況,一瓶紅酒而已,她的酒量還沒有那麼差。
冉習習洗了手,律擎寰也把圍裙摘下來,兩人在餐桌旁對面而坐,各自的面前放著牛扒和紅酒。
“爲你的辛苦勞作,乾杯。”
她嗅了一口,滿桌香氣,冉習習頓時食指大動,口水四溢。
酒杯輕輕碰在一起,發出令人愉悅的輕快撞擊聲,猶如一聲天籟。
“希望我的手藝不會令你失望,也許法國料理早已把你的胃口養叼了,我現在很緊張。”
律擎寰微微抿了一下嘴脣,眼睛裡閃著期待的光芒。
冉習習放下酒杯,拿起刀叉,切了一塊,蘸了一點點醬料,放進口中咀嚼。
她好半天沒有說話,律擎寰的一顆心都提起來了,他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不敢錯過冉習習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好難吃的味道。”
她嚥下去,面無表情地說道。
“啊?”
律擎寰果然變了臉色,不會吧,別的菜不敢說,煎牛扒一向都是他的強項。每一次律擎宇來這裡,恨不得連盤子都啃掉,他可是向來挑食的人。
他立即拿起刀叉,快速地把一塊肉塞進嘴裡。
嗯?挺好吃啊,還是一貫的高水準。
“哈哈哈哈!”
冉習習抿了一口紅酒,這才笑道:“我差點把自己的舌頭都吞進去!真的很好吃,可是還要故意騙你,我忍得很辛苦。”
說完,她立即埋頭大吃起來。
律擎寰無奈,自己這麼輕易就上了她的當,居然連起碼的自信心都沒有了。
“只要你把這些都吃光,我就不追究你的責任。”
他把那盤蘑菇意麪也推到了冉習習的面前,雙手交疊,支在桌上,眼神裡透著“絕無商量”四個字。
她顧不上回答他,只覺得口頰生香,好像從來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煎牛扒,就連米其林三星的大廚的手藝也未必更好。如果不是多少還考慮著形象,冉習習真想撒開歡兒地吃,這麼小小一塊根本吃不飽嘛。
“要不,我這塊也給你?”
律擎寰試探著問道。
冉習習很是掙扎了幾秒鐘,這才搖搖頭,很不誠心地謝絕了他的提議:“你、你吃吧……”
他忍著笑,搖搖頭,還是分給了她三分之一。
她當然毫不客氣地接受了,直接吃掉,生怕律擎寰反悔一樣。
“你要是真的喜歡,我每週都可以給你做。不過,到那時候,可能你就吃膩了,不覺得好吃,反而覺得煩。人就是這樣,太日常的東西,就覺得平淡無奇,甚至心生厭倦。”
他思忖著,一邊啜著紅酒,一邊幽幽說道。
冉習習放下刀叉,輕輕擦了擦嘴脣,忽然間覺得壓力好大。
她不是聽不懂律擎寰的意思,她也明白,他說的是實情,因爲大多數人的確都是這樣。有人一直對你好,你習慣了,也就不覺得那是多麼珍貴的事情,反而不容易去珍惜它,去呵護它。這應該就是人的劣根性,很難免俗,冉習習自然也是。
“美味不可多得,能夠品嚐到你的手藝,我已經很開心了,不敢再奢求經常享用。”
她低著頭,默默地喝著酒。
“對了,明天是農曆初一,你有沒有想過,去拜祭一下你的養父母和生母?難得回來一次,還是去看看吧。”
律擎寰主動提議道。
冉習習一怔,其實,她早就想去給先人掃墓了,只是一直沒有騰出時間。墓園的位置較遠,一來一回就要大半天的時間,她又沒有開車,很不方便。
“我明天正好沒事,可以陪你一起去,當你的司機。”
他見她露出猶豫的表情,又補充了一句。
冉習習心動不已,卻還是感到這樣麻煩他很不好,所以遲疑著,沒有馬上回答。
見她還不答應,律擎寰只好嘆了嘆氣:“起碼,讓我爲你做點什麼,這樣,我的心裡也會好過一些。我甚至都不知道能用什麼方式來彌補你,所以我想破頭,也只能陪你去掃墓了。你要是拒絕我,我就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會一直良心不安。”
他的表情看起來異常悽苦,五官都皺在一起。
冉習習歪歪頭:“你現在還可以去做演員,表情足夠豐富,演技相當浮誇。”
兩人一起笑了起來。
飯後,律擎寰洗碗,冉習習靠在廚房的一邊,繼續酌著紅酒。
不知不覺,她竟然把一瓶酒的大半都喝掉了。
對於她將自己珍藏多年的紅酒牛飲,律擎寰雖然並不心疼,但卻擔心她一會兒可能會上頭。畢竟,紅酒雖醇香味美,可酒精含量也並不是很低。
“房子不是戰行川要賣的,是我爸要賣的。我今天上了他的車,只是想要弄清楚這件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居然跑到國外去賭,呵,現在連老房子都要賣掉了,真有他的。”
冉習習的身體晃了兩下,站穩了,然後她一仰頭,把杯裡的酒一飲而盡,轉身又倒了半杯。
“我都喝光了,你不會哭吧。反正也沒有多少了……”
她索性把剩下的酒液直接全都倒進了酒杯中,把空酒瓶丟進垃圾桶,然後想也不想地喝了一大口。
律擎寰甩了甩手上的水,疑惑地轉過身來,追問道:“你爸欠了賭債,所以只能賣房子?他還在國外嗎?怎麼好端端跑到賭場裡去了?”
冉習習苦笑:“我也不知道,說是去巴西談生意,一轉身就跑到當地黑道人士控制的大賭場裡去過癮,最後欠了好多好多錢……”
說罷,她把最後半杯酒全都灌進嘴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