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董琉姝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唉,總是我這個做主子的沒用,沒有調教好蕓香。”“主子,不是您的錯,都是奴婢。”蕓香的嘴里雖是這般說著的,可是季憫秋見她一臉的不遜之色,想必她根本還是沒有認識到自己所犯之錯在何處。
季憫秋心中一滯,便索性問了出來:“蕓香是說了什么話,這才會惹得秦昭容那般容不下你的?”
蕓香低下頭想了想,這才道:“奴婢其實也沒有說什么,她就是看主子不順眼,不敢動主子,這才拿著奴婢來消氣的。”說著蕓香還嘟了嘟嘴,似是對秦昭容的做法很是不屑。
“你就是這般想的?”季憫秋問的是蕓香,但是她的眼睛卻是在看著董琉姝,打眼之下,見她面上略有慚愧之意。
只是季憫秋卻分不清楚,董琉姝臉上的那抹慚愧之意是針對的蕓香之事,還是針對的自己,畢竟,此事本來是可以避免的。
季憫秋本想將這些話吞下肚子的,畢竟,董琉姝除了心軟,心地善良,這些并非是她的缺點,相反,季憫秋本身也是很喜歡董琉姝這一點,這才愿意親近她的。
但是,想著董琉姝這般好的人,好不應該被這樣一個不知輕重的奴婢給害死,當下,季憫秋便十分不客氣的問了出來:“董姐姐面有慚愧之色,卻不知道為何。”
董琉姝知道季憫秋最是冰雪聰明,當下嘆息一聲:“雖有妹妹前面之言,但是姐姐仍然覺得對不住你。”
畢竟,在這后宮之中,除了皇帝陛下,便就是皇后娘娘,如今,季憫秋可算是為了她直接挑戰了一把皇后娘娘的威儀。
皇后娘娘看在孩子的份上,會暫時放過董琉姝,卻是不會就這么簡單的饒了季憫秋。
“如此,說來,姐姐倒還是個明白人,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縱著她。”
董琉姝被季憫秋一席話說得低下了頭,她又何嘗愿意,要知道,她進宮最初為的是家人,直到遇見了季憫秋,她覺得,她又重新有了一個活著的理由,可是,這個她活著的理由,卻被自己連累了,還不知道接下來會面臨著什么樣的困境。
雖然,季憫秋說的很有信心,但是,董琉姝仍然忍不住不去關心。
“我知道姐姐最是善良,但是,有時候,明明知道別人犯了錯,卻不及時去糾正,還要縱著她,她便永遠不會知道自己錯在何處,那么也就不會改正過來。”
“試想,這一次有妹妹恰好碰上,出手一次救了她,若是下次了,再下下次了?”季憫秋步步逼進。
雖然董琉姝身上的善良因子乃是季憫秋想要保留住的,但是,在這后宮之中,最要不得的便就是那善良,盲目的善良。
“妹妹……”董琉姝看一眼蕓香,見她仍然一臉茫然的看著自己,她與季憫秋的話題都已經說到了這里,她居然還不知道,她們便是說的她,所以,自始至終,她也依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又經歷過什么樣的生死之事。
“我明白了。”季憫秋給了董琉姝一個安撫的眼神,你說不出來,我便來說。
安撫好董琉姝,季憫秋便轉向了站在身旁的董琉姝的大宮女,雙眼平淡的看著她:“蕓香,你可還記得,之前說過秦昭容什么?”
蕓香低下頭,她直覺有些不對勁,但是面前這人是主子最為要好的姐妹,她的問話由不得自己不去回答。
“今日主子見天氣正好,想著季婕妤你好些日子不曾出門子,這便特意命我送了賞花的帖子往暗香閣去,而主子帶著冰蘭先行去了御花園。”
盡管季憫秋覺得蕓香的述說有些啰嗦,卻仍舊沒有打斷她,面容冷淡的看著她。
“奴婢去請了季婕妤您之后,這便趕去了碧云亭。”蕓香偶然抬頭,看一眼季憫秋的面部表情,被那上面的冷意刺得心頭一冷,不禁縮了縮肩頭,卻還是得繼續說。
“奴婢去的時候,秦昭容坐在之前的那個位置,而主子,卻被要求行大禮。”就像您當時一般。
雖然蕓香說得有些大條,但是季憫秋仍舊聽懂了,宮中的禮節十分的繁復,每一個請安的動作都不能錯分毫,所以,這宮中稍微有些位分的宮妃,就會動不動就要要求她平日里看不慣的那些妃嬪,做行禮的動作,然后假裝沒有看到。
一般而言,若是低階妃嬪給高階妃嬪請安,若是她不曾喚你起身的話,那便就要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
就像她之前在碧云亭中給皇后娘娘和秦昭容請安的時候一般,她們也很是為難了自己一番的。
雖然那個半蹲的姿勢很是難受,不過好在她的身子有些功底,倒也不懼宮中妃嬪這些個小把戲。
反正那些妃嬪們玩來玩去,不就是一個并腳蹲馬步的姿勢嘛,季憫秋倒還是能忍得住。
不過也因此,季憫秋總算是知道了,這蕓香倒是難得的一片護主之心。
因此,季憫秋想想,倒也不能完全打擊到蕓香,否則,下回,一想起這個事情,心中就生了懼意,該是真正護著董琉姝的時候,卻又不去護著了。
所以,季憫秋決定先褒后抑:“也許,皇后娘娘暫時想著董琉姝肚子里的孩子不會將董美人如何,但是,這個孩子總也有出生的那一日,此時,母子俱在一起,自然是一榮俱榮,到時候……”
說著,季憫秋正色道:“一旦等到孩子落了地,那可就是說什么都晚了。”
孩子離開了母體,生出來了,隨便使個什么手段,去母留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事。
“季婕妤,奴婢……”蕓香心生恐懼,一抬眼看著季憫秋那雙目光炯炯的眼睛就想要流淚。
“主子,奴婢對不住您,都是奴婢管不住這張嘴。”蕓香一邊說,一邊就緩緩跪了下來,不停的拍打著自己的臉頰。
“起來吧,下不為例。”董琉姝轉了頭,索性不去看蕓香,只一心看著季憫秋,暗自思量著她那話中的意思,心底里卻在默默的做著一個打算。
而榮興宮中,卻是燃燒著兩團熊熊的怒火。
秦皇后站在長榻前,鳳袍的廣袖用力的一揮,發出獵獵之聲,此時便有榮興宮闔宮之人盡數麻溜的跪了下來。
“玉葉何在?”秦皇后朝著跪下的那一眾人里溜了一圈,然后看著某一個身影,大聲叫著。
“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 Wшw ?ttκΛ n ?C O
“去,去吩咐御膳房的人,暗香閣的季美人那里,糕點點心日后都必須要送些榛子糕過去。”
“是……”玉葉一開始沒有弄明白秦皇后的意思,但是仍舊恭敬的應了一聲,然后便立馬就有人出了榮興宮前往御膳房而去。
“皇后娘娘,那季婕妤是故意的?”秦昭容疑惑。
“何止,哼,居然敢在本宮的面前耍心眼子。”秦皇后玉掌一拍紅木案幾,將宮人們剛剛端上桌的茶杯又摜了下去。
“如此,臣妾下一回倒一定要好好會會那季婕妤。”秦昭容進宮數年,還基本沒有見過皇后娘娘真的發怒了。
“此事,你不用插手了,本宮自會料理。”秦皇后攔住了想要上前幫忙的秦昭容。
“皇后娘娘……”秦昭容很有些失落的看著秦皇后。
“本宮可要告訴你,雖然本宮的膝下還養著蕭婕妤所出的三皇子,但是,對于皇子,本宮這里永遠都不嫌多。”
說完,秦皇后的眉色就馬上陰沉了下去:“你若是想要打誰人的主意,都不要再打那董琉姝的主意了。”最重要的是,不要再打那個孩子的主意了。
秦昭容而對著這般的秦皇后,不敢有任何的怨言,對于她的吩咐和叮囑,也一一都認同了。
沒過幾日,順承帝便來到了暗香閣示意著對季憫秋的寵愛。
在順承帝走進暗香閣之前的一會兒里,錢公公先行走了進去,將順承帝的到來告知了季憫秋一聲,也好讓她趁早做好準備。
錢公公侍在順承帝身邊不算久,但是他本身卻是一個有心之人,因而對于順承帝的某種喜好,自然是知道的透徹,如今一看案幾之上玉碟中擺放著的榛子糕,錢公公竟然心頭一寒,生生有了冬日里的那股子寒涼之意。
錢公公的眼睛止不住的打著顫,看一眼正坐在桌前擺弄著骨瓷茶杯的季憫秋,想要開口提醒一下她,卻已是來不及了。
順承帝今日心情好,很快就大跨步走了進來。
錢公公嘴角微張,暗自嘆了一口氣,將自己要說的話提前卷了,就袖著手就離開了。
唉,如今的季婕妤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錢公公出了房門,還十分貼心的將房門緊緊閉了起來。
然后,錢公公便微微貼在那門柱之下聽著房內的動靜。
一時之間不敢離得近了,更加不敢離得遠了,錢公公思慮良久,只好在暗香閣的廊檐下焦急的踱來踱去。
果然,過了不久,那扇紅木槅扇大門里就響起了順承帝的怒吼聲。
“好,好,好,季婕妤,你真真是好樣兒的。”
接著房內便傳來了一陣陣杯盤砸在地上的聲音。
錢公公剛想湊上前去,往那大門處細細聽一會兒,卻沒想到,大門一腳被踹開,隨之轟然倒地發出了響亮的轟鳴聲,激起了一地的灰塵。
錢公公嚇了一大跳,趕緊將跨出去的腳步收了回來,低了頭,腰也彎到了極致,順著墻根站到了一旁。
順承帝踩在那扇被他踢壞的門邊,站在了門口處,突然回轉了身子看了一眼暗香閣中的宮人。
這期間,順承帝的眼神晦莫不明,那案幾上的榛子糕赫然已經被他剛剛用力掀到了地上,幾壞圓滾滾的身子隨意的趴臥在紅色地毯之上。
而那始作俑者季憫秋跪倒在地,低著頭,便是不用去看,順承帝也能想象出地下所跪之人臉上的神情和她那緊緊咬著的粉唇。
平日里,順承帝看到這樣的季憫秋總會覺得她是有幾分不同的,又時常能帶給自己不一樣的感覺,以前,這一切的感覺都令他心悅。
只是,順承帝萬萬沒想到的是,季憫秋居然能特別到這個份上,敢于公然藐視自己,對自己這個一國之君,居然這般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