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憫秋瞌了雙眼,聽說,孩子尚在腹中的時候,便要日日里進行有效的胎教,這樣,日后生出來的孩子才會更加聰明。
索性季憫秋前些日子預言的風雨尚且沒有刮起來,她還胡了這難得的閑暇的時光,不過,舒服的日子問題短暫。
這不遠處的園子里便傳來了一陣陣喧嘩之聲:“主子,大事不好了。”
這是一道尖利的吼叫聲,十分突兀地打斷了季憫秋的遐思。
季憫秋被嚇得手上一震,捧在其上的書本“砰”的一聲落在了地上,砸在幾片黃色的枯葉之上。
與此同時,季憫秋的神思也懶懶的回來了,而侍立在身邊的心若早就已經站了出來,大聲的喝斥著那人:“大膽,昭儀娘娘面前何事膽敢如此喧嘩,小心驚擾了娘娘腹中的龍種,陛下定然饒你不得。”
那奴才一聽皇帝陛下的名頭,再一想,這季昭儀腹中確實懷有龍種,到時候不管生出來的是公主還是皇子,那都是皇室的天之驕子,當即便利索的往地上一跪,口稱饒命:“奴才有罪,請昭儀娘娘恕罪。”
季憫秋因著許久不曾開口說話,嗓音有些沙啞,帶著幾分女子的磁性:“罷了,你如此急匆匆闖進本宮的長寧宮里,究竟有何事,若是事情真的緊急,本宮便作主饒過了你,若是你膽敢假意這般嘩眾取寵,本宮定要上稟陛下,治你的罪。”
“奴才不敢,確是出事了,就在……就在御花園里面的荷花池里,二皇子……二皇子溺水了。”
二皇子溺水了,啊……
二皇子不就是盛瀅心的孩子嘛,季憫秋猛然坐直了身子,臉上一片震驚之色。
良久,季憫秋才回過神來,緩緩的出聲:“可救回來了?”
那小內侍低著頭,一動也不動的回話:“冬日里天冷,二皇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御花園邊的荷花池旁,被人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已經……”
季憫秋心頭一怔,這便是說明,二皇子沒了,被淹死了:“本宮知道了,便是皇后娘娘讓你來通知本宮的?”
“是錢公公讓奴才來的。”小內侍盡管低著頭地,卻是難得的有問必答,倒是個聽話的。
“錢公公他還說了些什么,你一一給本宮道來,不允許有半分的欺瞞之意。”
“是,是……奴才不敢。”
只停頓了一瞬間,那小內侍又繼續道:“錢公公說,這事已經移交到陛下的手中,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已經在審理,很快便要定案了。”
季憫秋聽著小內侍話語之中的意思,想著他的弦外之音,這小內侍看來是錢公公頗為信任的人,否則,依著錢公公的謹慎勁兒,他不會將這么重要以及隱秘的事情交給他不信任的人來做。
季憫秋抬招手,心若領會了,上前揚了臉問那小內侍:
“你叫什么?”
小內侍有些不知所措,他出來辦事這么久了,就是一個小角色,一個單純替人跑路的,而錢公公之所以會看上他,當時便是看上他的腿腳利索,還有不善言辭,但是做起事情來,又有著一股子沖勁,這是錢公公評價他的原話。
“主子問你的名字,難不成你還不愿意說?”心若瞪了一眼那小內侍頭上戴著象征著內侍的帔頭。
“奴才……奴才小良子。”小內侍連忙請罪。
“賞……”
季憫秋淡淡的道。
現在,她所要做的便是,靜靜的等候著順承帝派人來請她過去了。
無論如何,后宮之中,有皇子死了,那自然是要查個底朝天的,如此一來,不管是犯事兒的,還是沒犯事兒的,凡是后宮之中的妃嬪都會被請出去調查一番,這是規矩,同時也是皇帝陛下為了彰顯他逆天的威嚴而必須要走的一個過場。
果然,不出季憫秋所料,小良子走后不久,順承帝便派了錢公公親自走這一趟。
“奴才給主子請安。”錢公公來到季憫秋的面前,便是一跪。
季憫秋很滿意錢公公這般的如一的忠誠,嘴上卻是說得客氣:“錢公公……何須多禮,快快請起。”
“奴才謝過主子。”錢公公半抬了眼睛看著面前這個主子。
她自從七品的采女晉升到如今的正三品昭儀之位,并且順利的孕育了龍種,可以說,她靠的全都是她自己,沒有靠著任何人的,在這后宮之中,能有她這份能力和手段的那可真是不多見了。
“翠娥,快給錢公公上茶,上點心。”季憫秋剛剛才接過了錢公公送來的情報,這會子,自然要投桃報李一番,當即就喚了本來在外面伺候的翠娥進屋。
卻見錢公公笑著推卻了:“多謝主子,只是奴才此來,乃是奉了陛下的命令,不敢多呆,若是……若是下回機會,奴才再來嘗過主子這里的香茗。”
錢公公的語氣很是誠懇,季憫秋倒是不懷疑他欺騙她。
“錢公公倒是個拎得清的,既然如此,本宮這里的茶水倒也不會少你一碗的。”頓了頓,季憫秋道:“錢公公之前派了人前來傳話,如今又親自跑一趟,可是此事有些棘手?”
錢公公上前一步,低聲道:“此事牽扯到了皇后娘娘,而陛下那里已經有了定論,主子去時只管看著,萬萬不要插手。”
季憫秋的心中也是這般打算的,只是還是很誠懇的謝過了錢公公:“公公放心,本宮省得的。”
如此,話都說清楚了,季憫秋便去更衣打扮,要在順承帝規定的時辰之前趕到太后娘娘的榮興宮。
順承帝膝下的皇子本來就少,此次,一下子就折進了一個二皇子,這下子,不加秦皇后和季憫秋腹中的,那么便就只余下了蕭詩鶯膝下的三皇子了。
如此一來,對于已經近三十年歲的順承帝而言,那可真是算不上是好消息。
所以,由此可知,對于二皇子被溺水之死,順承帝的怒意到底會有多翻涌。
季憫秋本著既不高調也不低調的原則,去得不早也不晚,太后娘娘的慈寧宮里,來的人還不算多,順承帝和文太后、盛瀅心、秦皇后幾個高位之人都不在。
季憫秋剛剛站定在自己的位置上,便見得董琉姝也來了,一向如一根尾巴似的林青青卻沒有跟在身后,只是這樣的場合有些不對,季憫秋也不好相問,只是以眼神示意。
董琉姝朝著后面擠擠眉毛,季憫秋順著那個方向看去,果然,林青青已經在正四品的那妃嬪之中站定了,季憫秋心頭一黯,好吧,這林青青可算是與自己杠了,也罷,好歹也是前世加今生的情敵。
從頭到尾,慈寧宮中斷斷續續的來人,來了一個又一個,只是,這宮室之中,卻像是無一人一般的死寂,一個個妃嬪,走路,站立,都盡量拉扯著裙擺,似是踮著腳尖一般,盡量不發出任何的聲響。
季憫秋的心頭一沉,大家可能尚且不知道具體是因為哪一件事情,但是都有著一瓣玲瓏心肝,只消看這駕勢,便已然知道,這事情的后果很嚴重了。
“陛下駕到……”在這樣的一片氛圍之中,順承帝走了進來,那道聲音,在這大殿之中,是眾多妃嬪們最不陌生的聲音,那是永公公的聲音。
往日里永公公的聲音一響起,大部分的妃嬪都是雀躍不已,如今一聽到這道尖利且細長的聲音,卻都是心頭一跳,如同魔音入耳,若不是場合和時機不對,恐怕都要趕著將耳朵捂住了。
隨著那道明黃色的身影走進大殿,所有的妃嬪已經再也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動作,一個個都跪在了地上,恭敬地行禮,山呼萬歲:“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順承帝沒有像往日那般,在眾妃嬪們剛剛跪下的時候,便立馬就虛扶著她們,讓她們起身了。
今日里,便是所有的妃嬪皆跪在大紅色撒黃色大花的地毯上,將一套禮儀都做全了之后,良久,她們的頭頂之上才傳來順承帝的厚重而沙啞的聲音:“平身。”
季憫秋沒有抬頭,單是從這道聲音里便已經聽出來了,順承帝此時的情緒和心情。
沉重而又帶著此話悲傷,當然,這其中更多的便是憤怒與生氣。
待到順承帝坐在大殿之中的檀香木雕刻蟠龍的上首坐下之后,文太后和秦皇后聯袂而來。
大殿之中的妃嬪剛剛起身,又只得挽了衣裙重新跪下行禮。
文太后、秦皇后的情緒都不佳,但是卻沒有過多的拿捏,只是卻也沒有心情再與她們多說,只是緩緩點了頭,就作數了。
令人意料之外的,最后到來的卻是盛瀅心,她來的時候,可以說根本不是自己走著來的,而是她近身侍候的兩個宮人一邊扶著她走過來的。
季憫秋低了頭,抬了眼皮去瞧,看盛瀅心這架勢,只怕不是自己走著來的,而是乘坐了軟轎,一直坐到了慈寧宮的大門,快要入殿的時候,才下來的。
盛瀅心這副模樣,瞧著可真真是極可憐的樣子。
可見,二皇子之死,對她的打擊到底有多大。
對于盛瀅心這般的模樣,還有那草草的行禮,順承帝和文太后都沒有任何的表示,倒是秦皇后眉頭深深的一皺,瞧著面上似乎隱有不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