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隱約的想法才下眉頭,便上心頭,安昭儀脫口而出道:“這幾日太后宮中可有什麼動靜?”
雪魄吃了一驚,靜了靜才道:“難不成娘娘懷疑皇上這段時日的異樣是去玉華殿陪太后了麼?這怎麼會?而今宮中來了這樣多的美貌妃子,看也看不過來,皇上哪裡還能存有那樣的心思?”
安昭儀嗤聲一笑,瓷藍(lán)色琺瑯芍藥花製成的鑲金護(hù)甲在燭光下瀲灩生色,愈發(fā)襯得她嘴角銜著的那一縷嘲諷的冷笑刺目無比,“只聽你這話,便知你是大不了解咱們這位皇上的性情了。美貌如花又頂什麼用,若無利用價值,他連看你一眼也嫌累贅。而慕太后不但美貌,且身世高貴,身後是手握重兵的慕家,又素和攝政王交好,想也知道拉攏她能得到什麼樣的好處了。只是偶爾本宮冷眼看著,也的確是佩服皇上,竟能這樣巧妙地周旋在衆(zhòng)女之間而遊刃有餘,且每一個都能被他哄得那樣心花怒放,以爲(wèi)自己纔是他的最愛。”
她低低地嗤笑了兩聲,眼中滿是嘲諷之色,“每每瞧著那些個女人爲(wèi)了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男人爭風(fēng)吃醋的模樣,那可真真是有趣極了。”
雪魄爲(wèi)了討好自家主子,適時添上一句:“可不是麼?此刻宮中皇上最待見的人便屬娘娘您了,其餘的那些位娘娘,不過空有一個名號罷了。憑她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與娘娘您相爭的。”
安昭儀的笑意凝在兩靨,淡淡橫她一眼,“你心裡果真是這般想的?”
雪魄不明所以地點頭:“自然是這樣。公子派娘娘前來朱雀的目的不就是爲(wèi)了獲得當(dāng)今皇上的恩寵麼?如今娘娘可真是不辱使命呢。”
安昭儀似是極輕地笑了一聲,目光漸有些渙散迷離,喃喃道:“只可惜,除了你,誰也不會這樣想。皇上,皇上他心裡的人明明只有……只有……”
後續(xù)的話,因著她面色的蒼白落寞,再也沒有說下去。
即便是她努力讓自己保持旁觀者清的冷靜,然而畢竟身在局中,日日與那人朝夕相對,感受著他的溫柔呵護(hù)、輕憐密愛,如何能真的做到心如止水?只是往往,她有些分不清,他這樣對自己千依百順,究竟是戀慕著自己,還是戀慕著那個容顏與
自己極其相似的皇后紀(jì)氏?
而無人知道的是,每日吹簫排遣完胸懷之後,延陵澈都會去慕太后的宮中坐一坐。一來是拉攏慕氏,二來也是爲(wèi)了掩人耳目。
此刻,玉華殿內(nèi),燭紅搖影,一派溫情融融。月光從半敞開的窗戶照射進(jìn)去,銀霜滿地,也不及那一對一坐一立的男女身上的風(fēng)采一二。
只見一個胭脂色薄紗包裹著玲瓏身材的美貌女子正站在男子身後爲(wèi)他揉捏著肩膀,不時俯身低喃耳語,語笑嫣然間,芳華弗加。
離得近了,才能聽見她嬌媚入骨的聲音:“皇上爲(wèi)了吟霜一人,生生冷落了後宮的一干美人兒,如此大的罪過,吟霜可真是擔(dān)當(dāng)不起呢。”
延陵澈側(cè)首輕笑,眸如溫玉般瀲灩生色,戲謔道:“偏你這樣會討好賣乖,分明心中是高興極了,卻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真真是矯情。”
見他這樣說,慕太后索性也不裝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板起臉道:“是啊,吟霜向來是如此矯情的,皇上又待如何?若不喜歡,便從此不要再來見我好了。”
延陵澈低低地吃笑著,伸手來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感嘆道:“唉,你便是吃定了朕捨不得不來見你,才這樣欺負(fù)朕的麼?”
慕太后臉上的紅暈愈發(fā)濃重,笑靨喜人,順勢旋身偎依入他懷中,頭枕在他的肩頭,柔聲道:“皇上,吟霜這一生從未這樣歡喜過。從前和皇上在一起,吟霜總覺得患得患失,直到最近才覺得心裡安定了些。皇上近來待吟霜,真真是好極了。”
延陵澈似輕輕嘆了聲氣,伸手環(huán)抱住她的腰身,語氣溫軟得彷佛能溢出水來:“吟霜,朕真的希望,從今往後都能有你陪在身邊,朕真的希望。”
慕太后的眸光驀地轉(zhuǎn)幽,咬牙鄭重道:“一定會的。若這世上有人敢阻攔在吟霜和皇上之間,吟霜便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絕不手軟。無論做什麼,只要是對皇上好的,吟霜都將義無反顧。”
延陵澈脣邊綻出一絲深沉冷銳的笑意,略加使力擁住她,語氣愈發(fā)低柔:“好,那朕也答應(yīng)你,一定會努力早日將那些障礙清除乾淨(jìng)。與卿相守,一世靜好。”
而後,他們誰也沒有說話
,彷佛都沉浸在這樣溫柔而甜蜜的氣氛中。
過了一會兒,延陵澈才扶起女子的肩膀,含笑道:“朕日前囑咐你的事,你可辦好了麼?”
慕太后臉上立時現(xiàn)出一絲慌亂的複雜神色,低下頭去,吶吶道:“皇上,我,我……我還尚未尋著合適的時機(jī)。”
延陵澈的眼底閃過一絲冷峭的光芒,面上的笑意卻如春曉之色般溫柔,低頭在女子的頭頂吻了一記,柔和道:“無礙。朕相信,你一定會辦好朕交給你的事情的,對麼?爲(wèi)了咱們兩個人的將來。”
慕太后遲疑不定的眸光終於在他的這一句話中安定下來,溫順道:“是,吟霜一定不會讓皇上失望。”
延陵澈徐緩而笑,目光移向窗外的婆娑搖曳的樹影,淡聲道:“這幾日,攝政王連同他的黨羽聯(lián)名進(jìn)諫,讓朕解除皇后封宮禁令一事的聲音越來越大。朕一直壓著,並未點頭答應(yīng)。朕想,攝政王不日當(dāng)會入宮見你商議此事。”
言下之意,卻是昭然若揭的了。
慕太后心頭一凜,迎著他清亮的目光點了點頭道:“好,屆時吟霜自當(dāng)會將此事辦得妥當(dāng)。”
頓了頓,她忽然緊緊抓住男子的手,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眼眸,情深意重道:“只是皇上,可千萬不要忘了對吟霜的承諾。如今,除了皇上,吟霜已經(jīng)什麼都豁出去了。”
延陵澈的脣邊銜著一縷深沉莫測的笑意,拍撫著女子的後背道:“你且放寬心,朕絕不會負(fù)你就是。”
過了一會兒,許是不忍心,慕太后忽然擡頭問了一句:“那皇上能否答應(yīng)吟霜一件事呢?”
眉心一跳,他面色卻極溫柔,“你說。”
咬了咬脣,她才低聲道:“吟霜想求皇上,不要傷了攝政王的性命。攝政王,攝政王他畢竟於我有恩,我不能,不能……”
延陵澈轉(zhuǎn)眸笑得極溫柔,拍了拍她的手背,“傻女子,朕答應(yīng)你不傷他就是了。”
聽見這話,慕太后才化憂爲(wèi)喜,朝著男子綻出一個大大的笑靨。
而延陵澈懷抱著她,亦露出一縷意味深長的笑意來。真是個傻女人,他哪裡是想傷攝政王,他分明是想要取他的性命纔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