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心里默默嘆氣。
雖然陸家這次邀請來的賓客從規格上來講確實算非常小的,但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交,規格再小,依舊得面對接連不斷的應酬。
眨眼的功夫,張未末便坐來她身邊:“阮總,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中間那短暫的停頓,明顯是斟酌了一下措辭,倒是目前為止唯一一位不明確提及她“失蹤”的人。
“嗯,在外面游玩了大半年,夠久的,前些天剛回來。”阮舒一句話解釋。
張未末未追問詳情,打量著她笑笑:“看來阮總確實休養得很不錯,氣色比以前還要好。”
“你也可以經常出去度假。”阮舒淡聲。
張未末看了眼不遠處的單明寒,遺憾:“時間配合不上,我一個人去少了很多意思。”
“我記得我出遠門前,林氏剛爆出問題。你現在在哪兒高就?”阮舒確實并不太清楚她如今的情況。
對其最后的消息,就是聽傅令元說單明寒利用單家的關系保她。
而且說實話,門不當戶不對的兩人居然還在一起,阮舒著實驚訝。
眼下,這張未末還是跟著單明寒一起來的。在座的除了單明寒,可沒有其他人帶家屬。
難道說,張未末并非以單明寒的家屬身份來的?
早知道應該提前跟傅令元打聽做點功課了。
張未末告知:“我沒有工作,現在回了學校讀研究生繼續進修。”
“很不錯~”阮舒頷首,“我以前也一直想再當回學生,但沒額外的時間和精力。”
“阮總你要是再去進修,我們其他人就真沒活路了。”張未末有些奉承的意思,“阮總的能力有目共睹,即便當初離開了林氏,也把自己開的小公司做成業內黑馬。”
“阮總要是不嫌棄的話,我還想去阮總你那里實習,和李茂、苗佳接著當同事。”
不知她所言是真是假,阮舒自行偏向于僅僅場面話,或者帶有某種目的。
但無論是否別有他意,阮舒也都委婉拒絕:“你這么能干,多少公司想要你,我真是榮幸。可惜那家公司現在的老板只是李茂,和我已經沒有關系了。”
此話一出,不僅張未末意外,周圍坐得比較近的幾位老總亦被吸引注意力,紛紛詢問緣由,畢竟大家都非常看好。
看好的其中一部分原因,離不開它是阮舒創辦的,阮舒此前打理林氏的成績眾人有目共睹,在眾人心中儼然小有保障。可如今阮舒要是脫離,那么那家公司往后的發展,就得打個問號。
以上是阮舒揣度得到的大多數人的心理。
她還是挺高興,自己的一部分曾經受到他們的肯定。可她心里非常清楚,這大半年的發展幾乎是李茂市場運作出來的。
忖著,阮舒避而不談他們所好奇的緣由,只笑笑:“我這大半年也沒對公司做過任何貢獻,李總和我是老朋友,不和我計較,我自己可沒那么大的臉皮。往后如果有生意上的事兒,就都去找李總。”
“也對,我如今確實該喊‘李總’了,我剛剛還停留在以前在林氏對他的稱呼上。真是太抱歉了。”張未末似才反應過來,隨后說,“李總肯放阮總你離開,我挺驚訝的。”
“至少光我聽說大公司有興趣注資收購的,就被李總拒絕過好幾家,理由好像都說公司是阮總你的,阮總你不在,他只是負責管理。”
另有其余有所耳聞的人附和。
阮舒聳聳肩,玩笑:“原來我一直被李總拿來當擋箭牌。”
幾人哈哈一笑,很快記起此時身處靈堂,即刻止了聲,恢復竊竊私語,而轉到其他話題上。
那邊以陸振華又從靈堂前方過來問候新來的賓客。
張未末見狀與阮舒道:“阮總,失陪,我過去一趟~”
“嗯,你隨意。”阮舒輕輕頷首,目送她的身影時,恰恰又和望過來的單明寒對上眼。
目光和以前一樣,透露著對她的不喜。
阮舒無波無瀾地收回視線,正聽一旁的人低聲與她道:“沒記錯的話,剛剛那位張小姐曾經是阮總你的助理吧?阮總手底下出人才,不僅李總如今是翹楚,那位張小姐借勢往政圈靠攏得也不錯。以后要是為單家生個一兒半女,即便沒有名分,也不會虧。”
沒有名分……阮舒狹起鳳眸,在想這張未末走的路,不是和孟歡差不多一個模式?
遙遙看見王雪琴好像又要來找她嘮嗑,阮舒忙不迭起身,走去洗手間。
出門就經過了隔壁海叔的靈堂。
相較于陸少驄的靈堂,海叔這邊清凈多了,只有幾個負責燒紙錢和金元寶的陸家下人,門口守有兩個黑西保鏢。
花圈挽聯全都齊備,但數量并不多,并且因為陸少驄的靈堂不夠放,挪有一部分賓客送的花籃借用海叔這邊的空間。
不管怎樣,陸振華能專門為海叔整這一出,已然彰顯出陸振華對海叔的重視。
去過洗手間,阮舒瞅著距離下葬的時間還有一陣,并未馬上回陸少驄的靈堂,而轉去了殯儀館后方的陵園。
莊佩妤和林平生的墓雖在一塊,但早些時候陳青洲便挖走了林平生的骨灰“鞭尸”。她倒是才剛有機會來瞧一瞧,陵園的工作人員儼然已修復過,表面上看卻和以前并無差別。
面對墓碑上的林平生的照片,阮舒不曾再有從前暗藏的膽怯,面無表情地盯數秒,轉眸注視旁側的莊佩妤。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抱著什么心理,明明認定過自己永遠不會再過來的,包括探視林妙芙時,也冷冰冰告訴過林妙芙,之后莊佩妤的忌日她不會來上墳。
之后確實不會來,因為到時她多半已去了榮城,但她今日卻順道提前來了。
沒說話。
就這么靜靜站立靜靜與照片上莊佩妤對視。
半晌,阮舒往回走。
要從陵園拐進殯儀館時,她看見了孟歡和……張未末。
兩人的表情皆不善,張未末像是要走人,孟歡拽了她一把,張未末將其甩開,明顯發生爭執。
然后張未末率先看到阮舒。
孟歡因張未末的目光望了過來。
張未末遙遙朝阮舒頷首致意,便快步離開。
孟歡這回未再攔張未末,只看著阮舒。
阮舒繼續自己的步伐,想當作什么都沒看見,徑直掠過。
“阮小姐。”孟歡叫住她。
阮舒駐足,偏頭看她,用眼神詢她有什么事。
“阮小姐沒什么想問的?”
“有什么可問的?”阮舒反問。
孟歡被堵了一堵。
“你和張未末的姐妹關系,還是秘密嗎?”阮舒又道,“我問我想知道的事情,你能一一給我解答么?”
前半句話,孟歡的表情僵了一瞬,后半句孟歡便恢復淡笑:“阮小姐不試著問一問,怎么就料定我不會解答?”
“你這話……”阮舒輕哂,“和‘s’如出一轍,果然是曾經一起生活過的小伙伴。”
“曾經一起生活的小伙伴,這回是真要四分五裂各有去處了……”孟歡感嘆,“或許也即將天人相隔……”
“孟副總確實比生孩子前悲觀不少。”阮舒評價。
“產后女人的情緒更敏感。”孟歡找了個不咸不淡的理由。
阮舒突然便遂她的愿問她話:“陸爺知道你和張未末的關系吧?”
張未末可是為陸振華辦事的人,照理說陸振華會查清楚張未末的底細。但又不排除礙于條件有限使得陸振華查漏了的可能。
孟歡緘默半秒,告知:“我們很早就各自被不同家庭領養,幾乎沒人知道我和她的關系。”
“陸爺從沒有專門拿這件事和我說過。我也是后來才知道原來她在給陸振華辦事,同樣的,我也不曾專門拿這件事和陸爺挑明過。”
頓了頓,又追加道:“她自己倒是告訴我,她是知道我在三鑫集團工作,一心想比過我,主動送上門自曝她和我的關系,并且主動要邦陸爺做事。”
“阮小姐說,她是不是很傻很天真?”孟歡嘲弄滿滿。
阮舒修長的眉尾挑起——她自然記得那張殘缺的紙頁上關于五號的記錄,張未末顯然是記恨小時候孟歡為了被領養到更好的家庭而不顧姐妹情分。
孟歡的嘲弄還沒完:“陸爺愿意用她,估計一開始以為她會成為掣肘我的一個籌碼。可惜結果讓他失望了,早在當年我和她分開,我和她就什么關系都不是了。”
“但陸振華最終還是親自制造出了一個你的軟肋。”阮舒如今覺得,孟歡告訴她是被陸振華騙了才懷的孕,應該并非完全假話,只不過孟歡自己也心懷野心。
陸少杰是她的軟肋,也是她實現野心的最大助力。
孟歡不予否認。
“為什么陸振華給張未末的任務對象是單家?陸振華想要從單家得到什么?或者陸振華和單家有什么關系?”阮舒再問。
“阮小姐,這問題超綱了。我也不清楚。”孟歡如實相告,“其余的我知道的事情,傅先生也應該是知道的。陸爺手里養了不少類似的手下,有的放置在各個收購來的子公司,比如之前張未末在林氏工作;有的勾搭紅圈里的官家老爺或公子哥。”
阮舒是記得,傅令元當初與她揭秘張未末的身份時,確實提及過一些(第335章)。
她也留意到孟歡的其中一個措辭是“有的”,那么看來張未末的確很能干,在林氏負責工作期間,同時也把單明寒給搞到手。
孟歡抬腕看表,提醒:“阮小姐,進去吧,小爺的遺體大概送去火化了,不久大家就該去陵園觀入葬禮了。”
阮舒點點頭,和孟歡一起往里走。
孟歡側眸看她一眼,問:“阮小姐不覺得應該禮尚往來,告訴我傅先生特意找一燈下山來做法事的真正目的何在?”
阮舒也側眸看她,輕飄飄道:“孟副總的禮如此貴重,我們自然該回更厚的禮,而這最厚的禮,就是極力邦孟副總母子平安。”
玩賴這一手,跟傅令元學的。
相比于方才離開靈堂時的肅穆安靜,此時還沒跨入回到靈堂里,就聽見里頭傳出的女人的哭聲。
這還是今日靈堂之上的第一哭。
而靈堂門口,也站了兩名警察。
阮舒從側門悄無聲息回到賓客座位上,這才看到原來是汪裳裳,由兩名女警陪同在她身側。
其中一位女警不是別人,正是褚翹。
阮舒蹙眉,心里頭納悶,汪裳裳的案子不是二組組長負責的么?
轉念她便自行解惑——二組組長那是褚翹的師哥,褚翹想從他手里要走案子借機搞事情,還不容易么?
一莞爾,她轉眸回汪裳裳。
但見此時汪裳裳跌坐在地上,看著靈堂之上的陸少驄的遺像,邊哭邊喊表哥和姨母。
表哥死了,姨母不在,只有王雪琴裝模作樣地上前勸慰,要拉她去到旁邊去。
然而沒拉動。
陸振華明顯不喜歡汪裳裳的出現,但這是警察帶過來的,他無可奈何,親自上前問候:“褚警官。”
“陸爺。”褚翹也是摘掉警帽了的,以表示對死者的敬意,當然,她心底是一百個一千個不愿意。
“勞煩褚警官跑這一趟。也謝謝褚警官愿意在今天,暫時放裳裳回家來送她表哥最后一程。”陸振華客客氣氣。
“這么特殊的日子,怎么能不放?難道陸爺認為我們警方毫無人情味兒?”褚翹笑問,一如既往夾槍帶棒,緊接著又道,“陸爺大概是以為,我們一定不會放汪小姐離開拘留所,所以才連葬禮的時間和地點都不具體通知我們的警方,還是我們警方自行從別處得知的,否則就趕不及送汪小姐過來了。”
雖然她是嘲諷,但既然遞梯子過來,陸振華就接過順勢下:“是的褚警官,確實是我們想得太理所當然了。”
孟歡已然走回陸振華身邊:“幾位警官既然都來了,就坐下來喝杯茶吧。”
“不用。”褚翹笑,“我這屬于執行公務時間,馬虎不得。”
說罷她扭頭看另外一名女警。
另外一名女警得令便去邦王雪琴將哭得正傷心的汪裳裳去旁邊。
“哎喲裳裳,你就別哭了吧。少驄死,大姐失蹤,家里接二連三出事,夠糟心的了,你還哭個沒完,是要我們更心煩吧?”王雪琴低聲責備。
汪裳裳哪里停得下來?一抽一噎的,叫人懷疑是不是不久后就該哭暈了。她暈倒是沒暈,但其中一只手始終捂著心口,東施效顰一般。
知道情況的人都瞧出來了,捂心口的原因恐怕在于陸少驄往她心口踹的那一腳的傷還沒康復。
褚翹也不落座,就興味濃濃地站在那兒,瞇起眸子全場掃視,如同在搜尋什么犯人一般,給本就肅穆的氣氛再添一分安靜,大家連竊竊私語的聲音都暫時沒了。
阮舒和褚翹遙遙交視的一瞬,褚翹給了她稍縱即逝的含著促狹之意的眨眼。
怕露陷,阮舒不給回應,有意無意地掃去一下傅令元的方向,便默默低垂眼簾給自己倒水喝,心里暗笑褚翹使壞,剛剛當著那么多人,還嘲諷陸振華。
不過褚翹還是多少給陸振華留面子了,當然阮舒清楚,她不是故意要給陸振華留面子,而是說多了就難免牽扯具體案情,那并不能透露給在座的其余人。
陸少驄的尸體送去火化,裝骨灰盒。
眾人從靈堂轉移至后方陵園。
陸少驄的墓地位于陵園中的豪華區,簡直就是一個小花園,依山(小山丘)傍水(人工小池塘),入口處兩座石獅子像,進去后的步行道兩側綠草茵茵繁花點綴。
真是死人死得都比活人活著還要體面。
天空落蒙蒙細雨。
陸家周到至極,由黑西保鏢給賓客分發黑傘。
阮舒低調地站在人群的外圍。
肩膀忽地被人輕輕拍了拍。
“阮總。”是張未末的聲音。
阮舒下意識地轉回身,首先看見張未末身旁的單明寒。
阮舒依舊沒理會他,淡淡地應了張未末一聲,然后假裝認真地旁觀入葬禮,實際上隔著人群偷偷盯著傅令元。
須臾,她聽見身后的張未末和單明寒說要去洗手間。
待張未末離開,她又聽見身后的單明寒出聲:“我把林二小姐你重新現身海城的事情,告訴譚伯父譚伯母了。”
阮舒顰眉轉頭,清冷著神色,冷笑:“勞煩你多次一舉,就算你不特意告訴他們,通過今天來除夕葬禮的人,他們自然也會知道的。”
“不過我不明白,你告訴他們又怎樣?當初犯事兒的好像是譚家?怎么?難道他們覺得他們兒子沒錯,錯的是我?要報復我?海城還沒有公正的法律了不成?”
單明寒看著她,沒說話。
阮舒準備轉回去。
倏爾聽他道:“譚家別墅的事情發生之后,一直沒再見到林二小姐。后來林二小姐失蹤,大家都在傳林二小姐你死了。我以為沒有機會表達歉意了。”
表達歉意……?阮舒怔了一怔,眼神古怪地瞅他。
單明寒簡單地點一下頭,正式道:“林二小姐,或者你可能很不喜歡再和林家扯上關系,那就阮小姐,抱歉,以前我對你存在一些偏見和錯誤的了解,言語上可能多次傷害到你。”
“錯誤的了解?”阮舒輕哂,“在譚家的婚禮上得知了我原來遭到過繼父的強殲,后來又看我被譚飛抓去那般折磨,所以對我有了‘正確的了解’?”
單明寒默住。
“收回你的同情吧。我不需要。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不在意你怎么看我。”阮舒面無表情,再強調,“另外,就算我的過去發生很多事,我也一點兒都不可憐。”
話畢,她轉回身不再看他,并且給自己換了個位置,遠離他。
入土的時候,唯一的哭聲又被汪裳裳承包。
陸振華幾人只是在面容上顯露出幾分哀傷。
王雪琴倒是拿著塊手帕一直往眼睛上抹,但究竟硬擠出幾滴眼淚,只有她自己知道。
入土儀式結束,整個葬禮的流程卻不算全完,陸家還給賓客們準備了一個喪宴——所以就是即便喪禮,也牢牢抓緊了社交的機會。
喪宴就不在殯儀館了,而安排在了三鑫集團自己旗下的酒店里。
自行驅車來殯儀館的賓客自行驅車過去,阮舒則依舊由陸家的黑西保鏢接送,只不過車上多安排了一個人——褚翹。
汪裳裳只被允許參加入葬禮罷了。彼時陸振華禮貌地慰問幾位警察的辛苦邀請他們喝杯薄酒,多半以為他們還要帶汪裳裳回拘留所不會應承。
偏偏褚翹臉皮厚,覺得不能推卻陸振華的熱情,于是讓其余警員送汪裳裳回去,她自己跟著去接受款待。
阮舒覺得雖然陸振華的神情滴水不露沒有表現出來,但心里肯定被褚翹嗆死。
褚翹一上車就與她熱情問候:“嗨,阮小姐~”
“褚警官。”阮舒亦點頭致意。
兩人假裝認識而并不深入熟悉的樣子當著陸家黑西保鏢的面聊了幾句,就不再演戲而各自玩手機圖個輕松。
當然,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各自玩手機,實際上正相互發消息。
阮舒:“你再這么難纏下去,小心陸振華找人暗殺你。”
褚翹:“來啊來啊~快來暗殺~我正愁找不到證據抓他呢!”
阮舒揭穿:“你出席喪宴,不單單只是為了礙陸振華的眼讓他不舒、服吧?”
褚翹承認:“那是~看到幾個熟人,我初來海城,平時工作忙也沒太多機會特意拜訪,既然今天在陸家喪宴上碰著了,我不得打打招呼探探底?”
她這探底,在下車進去酒店碰到單明寒,正好拿他第一個開刀。
“喲呵,我當是誰?這不是老單嘛~”褚翹上前就是好哥們式地與單明寒撞了撞肩,然后眼珠子一轉轉到他旁側的張未末,打趣,“這位就是讓你和家里人開展拉鋸戰的紅顏知己嘍?”
單明寒也不客氣地回敬:“你呢?不是被傅三強行甩掉的前未婚妻?怎么和傅三的前妻同一輛車下來?”
“去你的~”褚翹糾正他,“傅三算哪根蔥?我現在身、上的標簽是‘馬、太、太’~”
繼而一指阮舒,接著糾正:“這位也不是什么‘傅三的前妻’,是我老公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