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有什麼事兒嗎?你要是有事兒的話,那你就先忙……”王理安很難不去注意薛城北臉上凝重的表情,他站在落地窗前,幾乎要融進這夜的黑裡。一束燈光由遠至近,薛城北一歪頭就能透過落地窗看到是誰在駛近,但他沒有。王理安也看到了那束燈光,同樣一歪頭她就能看清楚,但同樣她也沒有。
兩閃紅光繞過房子停下熄滅。他幾乎可以感覺到身上密集的注視。他突然起身坐到王理安的一側,胳膊放在王理安的身後。王理安愣住了,她歪著頭看薛城北一副理所因當的樣子——像坐在過山車上正要經過360度大轉彎一樣,她被綁在椅子上知道不危險,但不知道怎麼感受這種不危險。
他驚訝地低聲笑道:“瞪著我做什麼!你吃好了嗎?”
屋子裡很安靜,只有火鍋咕嚕咕嚕歡樂的笑著,擁抱著墨魚丸金針菇土豆片們翻滾。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片刻方道:“你幹嘛突然做到這裡啊?!?
薛城北笑了笑:“怎麼了,耽誤你吃東西了。那好,你先吃著?!闭f完又親暱地捏了捏她的臉便起身離開了。他好像很喜歡這個動作。
她突然感覺到這件大屋子裡的恐怖,豪門裡難道就是這種感覺嗎?有做所有歡樂事情的能力,卻只能一個人而且沒有一絲歡樂的感覺——像一個渴望糖果的小孩兒突然有一天被扔進糖果池子,除了糖果沒有其他。她莫名其妙地有些失落感。
許久過後,薛城北好像消失了一樣沒有任何動靜,她又添了一口墨魚丸和香菜,戀戀不捨地放下筷子,走到廚房填補自己的好奇心。她鬆了口氣,還好他沒有被破窗而入的壞人劫持殺害,也沒有走進這個秘密房間裡的秘密暗室。只是拿著一罐兒啤酒靠著窗子,看著……
遠方?
薛城北的忽冷忽熱不晴不雨像他的半張藏在深夜裡的臉,陰暗寒冷——王理安的腦子裡又跳出了一個詞,吸血鬼。他是屬於夜裡的動物,有著和歷史書一樣沉重的故事,有一個讓他愛又讓他恨的女人,有一段不願意提及的痛苦的過往。她靜靜地倚在門邊,看著他。
他突然轉過頭看見王理安,身子下意識地進行防禦。王理安心裡給刺了一下,然後含糊地說了一句:“我看我還是先走吧……”
“怎麼了?”薛城北終於回到了陽間,那張雕塑一樣英俊的臉重新樹在王理安眼前。她一陣錯愕:“嗯……我……我看你跟有事兒似的,你要是有事兒呢,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了?!?
薛城北看著她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王理安不明白他這笑倒是意味著什麼,但她也沒有心情再猜了。
“好吧,我明白了,再見。”王理安像賭氣一樣轉身就走。
“嘿,你去哪兒?!”薛城北一把攔住她,笑著說,“我看見你把手機關掉了,你還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啊……”
“我寧願去睡候車廳也不想看你擺著張臭臉裝深沉,你要是不願意理我幹嘛一個勁兒的招惹我?!”王理安說完纔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畢竟她纔剛剛吃完人家的麻辣火鍋。他臉上的笑凝固了。斟酌著,終於笑著說:“好吧,我承認我是有事兒。但沒有關係,我都安排好了。我不像你的小男朋友一樣沒事做,時刻都能照顧你的情緒,看見你不高興了就能哄哄你逗你開心。我不像你想的那樣,跟安赫陽她們一樣無所事事就可以吃喝玩樂沒有煩惱,我得靠我自己管理我自己的公司,安安啊,我是個大人啊……”
王理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薛城北一番語重心長的話像麻辣火鍋一樣輕易地俘獲了她的信任。薛城北攀著王理安的肩膀,“這回不生氣了吧……說正經的,你今天還想回去嗎?”
“幹嘛不回去?!”
看到王理安想被雷達到了一樣,薛城北拍了一下她的頭,噗嗤一笑:“你想什麼呢?你要是現在回去你爸媽肯定不會放過你,與其大家一見面就互掐還不如等大家都消氣兒了再坐下來好好說。樓上有很多空房間,都是收拾好的,我跟你說過我這兒經常有朋友來,你放心吧……”她一想到王建朝和楊俊梅那一雙門神一樣的臉就不禁打冷顫。
“可是,這裡太遠了。明天我上班還得很麻煩……”王理安習慣下的扭捏著。
“我送佛送到西,明天就送你上班,順便我也要去半點兒別的事兒。走,我帶你看看房間?!?
“好吧……那麻煩你了?!?
“客氣什麼,大家都是朋友。以後我麻煩你的事兒多著呢……”
“你能麻煩我什麼啊……”王理安說完一回頭,卻又看到了兩個臺階下薛城北那張深夜的臉,晦暗的一抹笑,有些不屑有些冷蔑。如同站在高臺上宣判俘虜死刑的王者,有獨一無二殘忍的眼神。她不自覺地嚥了下口水,只覺後脊一陣發冷。她猶豫了一下,直到他眼裡的那閃光不見了,說道:“我看我還是回去吧,我要是不回家我爸媽會擔心的?!蓖趵戆矝]辦法讓自己在死刑臺上多待一分鐘。
孤男寡女,她終於清醒了一點。
薛城北站在樓梯上仰頭看著她,愣了一下,隨後輕笑:“也行,那我送你回去吧。你說得對,你爸媽會擔心。”他不喜歡勉強。她也如釋重負。
包廂裡,蔣悅營看了看手錶,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還沒看見安赫陽的影子,她拿起電話打過去,就聽到安赫陽直接吩咐:“我今天不過去了,你一會兒打車自己回家,不許跟程讓出去開房,聽見沒有?”她壓低著聲音,說完就掛了,都沒有留給她說話的機會。好像遇到什麼急事很匆忙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