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司懿整理了袖子,并沒有回答應的時間。手部動作非常慢,用大拇指和食指壓平邊緣,再拍衣袍上面的雨水。
“啪啪啪”的聲音響起,仿佛想要被別人關注,太司懿一直在整理,不久之后雨水變干,卻浸透到了皮膚,微風吹來冷得發抖。
太司懿顯然不在意,繼續讓夏原吉等待,想要看有什么反應。
夏原吉直視著:“神探,你聽到我說的話嗎?”
太司懿淡定從容的點點頭,把心中的竊喜隱藏起來,變成面無表情,還是坐在石凳上面。
夏原吉明白太司懿想要吊胃口,依然問道:“你既然有懷疑的人,為什么不抓捕歸案?”
“證據不足?!?
“是嗎?我只知道趙鯉和黃駒衛去拜訪?!毕脑肓艘幌拢澳阆胂肟矗绻勤w鯉利用方便的時間,可以到達朱府,并且進行殺人放火。但是,黃駒衛并沒有懷疑她,說明發現了什么?!?
太司懿卷著袖子,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慢慢抬頭一看:“大人,你知道紅色的五朵花瓣嗎?”
“哦,我已經跟無名說過?!?
“我知道,可是在西廠沒有這個圖案的文檔,好像被人銷毀了。不過,聽說你進過太學,應該聽到一些傳言吧?!?
“圖案的傳言有很多種,可信度很低?!?
“是的,二十二年前正是開國大典,老百姓都記得?!?
“嗯?!毕脑c點頭,“不過,就在那個時候,紅色的五朵花瓣圖案出現在民間?!?
“是啊,就在應天府附近,有的人猜測是皇家紗巾,圖案卻獨特,開始轉移向錦衣衛。傳出謠言的人被抓了,再也沒有后續,甚至那批紗巾消失不見?!?
“被誰買走了呢?”
“那時候錦衣衛到處緝拿,始終沒有一個結果。”太司懿摸了一下腰帶,拿出一張告示,展開石桌上面。
夏原吉仔仔細細的閱讀,驚訝道:“的確是西廠出來的,我還認識這個執筆的人,正好進入不惑之年,名字叫張殄耀?!?
“你認識這個人嗎?”
“是的?!?
“說來聽聽?!碧拒舶迅媸就七^去。
“你在調查他為什么被殺死的原因嗎?”
“算是吧?!?
“我勸你還是回頭是岸!”夏原吉看著太司懿說道。
太司懿一雙堅定的眼睛,并沒有撤退可言。
頓時間,夏原吉認為自己貪生怕死,深吸了一口氣:“他曾在西廠當過錦衣衛,自從有了令媛,去京師當一名藥師?!?
太司懿問道:“為什么有人說他是御醫?”
“哦,還沒有離開西廠之前,他給皇上看過病,就有這個稱號。”
“你認為他知道五朵花瓣的秘密嗎?”太司懿問道。
“也許吧。”
“為什么?”
“畢竟他是西廠的人員,又給皇上看病,肯定接觸到一些驚天大秘密?!毕脑f道。
太司懿點點頭表示認同:“怎么說來,這個人的城府很深,就連和陳美容在一起的事情,也不告訴自己的令媛?!?
“自從我進了中書省,很少知道外面的事情。”
“大人,你認為他的死因是什么?”
“不清楚。”夏原吉搖了搖頭,“你先說吧!”
“也許他知道的秘密太多,就被殺人滅口,還有一種可能,他還在西廠的時候,作惡多端太多。大人,你認為呢?”太司懿再次問道。
“不知道?!?
“我認為是作惡多端。因為他一直想要改過自新,才開辦一間大藥鋪,救治了很多人,卻依然被一刀奪命,這就說明復仇的人沒有原諒他。”
“等一下,”夏原吉打斷著問道:“你是說,張殄耀為了逃避追殺,才來到京師生活,對嗎?”
“是的?!?
“不過……”
太司懿笑容滿面的說道:“這是我的推測,并沒有證據,很難確定其中的一種答案?!?
“沒有其他死因嗎?”
“其他答案不匹配,我只是根據故事和線索,就會得到很多的動機?!?
“就這樣嗎?”夏原吉問道。
“在進行排除中,一定要符合死者被殺,加上周邊的人背景故事,就可以鎖定兇手是誰。”
“聽不懂?!?
太司懿沒有話說,突然掏出一張少女的畫像:“你知道她是誰嗎?”
夏原吉說道:“不要說戴著裙角,就算畫骨成灰我都認識?!?
這個時候,太司懿驚呼一聲,趕緊問道:“她誰啊?”
“這就是張青?!?
太司懿著急道:“你見過她嗎?”
“大概一年前?!毕脑贿呌^察,一邊告訴,“張殄耀帶著他的令媛來太學,給夫子們送藥,那時候已經長開了?!?
“原來如此?!?
“神探,你為什么要找她?”夏原吉不明白的問道。
既然她已經拜堂,就要嫁給別李一烽,逃婚只是一時,并沒有什么好的結果。”
夏原吉把兩張宣紙合并起來,還不忘回應:“我雖然不同意張青逃跑,但是要斬斷前緣,嫁給他人才會幸福。”
太司懿無情嘲笑著問道:“難道趙鯉不是一個好的例子嗎?”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
聽到反駁的語句,太司懿依然保持微笑。
夏原吉從腰間掏出一條紗巾,放在桌面:“這是無名偷的證物,我代替他還給玖局。”
太司懿快速接過,確認有沒有紅色的五朵花瓣。定睛一看,紗巾上面的確繡著一模一樣的圖案,太司懿把紗巾塞進腰帶。
“你就不問原因嗎?”夏原吉疑惑不解的說道。
“無名是行俠仗義的大俠,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我何必深究?!?
夏原吉把告示和畫像拿起來,這才問道:“我能拿回去嗎?”
“你真的要摻一腳嗎?”太司懿瞪大眼睛。
“關于我同窗好友的事情,一定要調查清楚,絕對不能怠慢。”
“那你要張青的畫像干嘛?”
“哎。她是縱火案的關鍵證人,只有她知道白衣男子在哪里?而且,聽說這個白衣男子就有紗巾,我想把一切弄明白。”
太司懿還是想不通,搖搖頭說道:“現在這張畫像根本沒用,你確定需要嗎?”
“當然?!?
太司懿突然恍然大悟:“你真是雞賊,原來想要給黃駒衛,讓他傳交李一烽?!?
“神探就是神探!”
“如果可以幫得到忙,拿走也行??墒?,為什么黃駒衛如今變成那副模樣?”
“因為他太愛趙鯉?!?
“懷疑無名又是什么道理?”
“神探,你知道了呀?”
“當然,我一直在觀察他的言行舉止?!?
“觀察?”
“是的,自從他在公堂上說的那些話,我知道他是在撒謊,就派人暗中跟蹤。”太司懿面露兇光的說道。
夏原吉被嚇一跳:“難道他是殺人兇手嗎?”
“不是。我認為他在掩護趙鯉,兩個人在一起那么久,難道不知道彼此嗎?”
夏原吉一臉懵,眉毛皺下來:“什么意思?”
“我是說,黃駒衛肯定發現趙鯉平時戴的紗巾,掉在案發現場,然后并沒有撿起?!?
“這個推理太離譜了吧?”
“沒有。請你聽我說完,其實出現了三條紗巾?!?
“???”
太司懿很是無奈,不緊不慢的說道:“第一條紗巾掉落李一烽的房間,被無名偷走之后,還給趙張青,如今在我手上。第二條紗巾掉落在朱府的附近,燒毀了一角,如今存放玖局的證物室。第三條紗巾就有點離譜,聽小君說黃駒衛有一條,但是不知道從哪里來的。”
“小君又是誰?”
太司懿告訴道:“她啊,是一個孤兒,然后被黃駒衛收養,如今和朱小將在一起生活?!?
“我以為是童養媳呢?一直不敢問。”
“不知情的人都這么認為?!?
“對?!?
太司懿看了一眼涼亭外面,雨已經停止。
“你要回去嗎?”
“正有此意,不過,我還有很多問題?!?
“時間充足?!毕脑荒樞θ?,“你除了派人跟蹤黃駒衛之外,還有誰?”
太司懿說道:“無可奉告。”
“好吧,那你為什么不懷疑無名是兇手?”夏原吉大膽的問道。
“起初我很懷疑,但是越待越久,覺得他只是一個武生,愛好就是打抱不平的大俠。”太司懿露出欣慰的表情。
“如果他正在扮演過角色呢?就像把他撫養長大的班主一樣?!毕脑凰佬牡恼f道。
“怎么可能?!?
“你想一下,無名武功高強,一直戴著面紗,高冷的態度,總是孤身一人行動。難道不覺得他在掩飾什么嗎?”
太司懿稍微生氣了,快速站起來,把雨傘收在手里:“你跟黃駒衛的想法一個德行,就不能相信別人嗎?”
“相信是建立在友誼之上。”
太司懿一臉黑線:“怎么說來,我也不值得交朋友咯,再見!”
“我不是這個意思?!毕脑酒饋?,“我知道你很相信他,但是人心難測,一定要為大局著想?!?
太司懿忍不住笑出聲:“大局?”
“是啊,不能再讓一名錦衣衛被殺,這件事情已經觸怒皇上,萬一真的破不了案子,你要跟著掉腦袋。”
“這就搬出皇上了嗎?真的不好意思,我只是為了辦案而奔波,即使丟掉性命也值得。”
“隨便你?!?
從涼亭里面出來,夏原吉變成無家可歸的人,因為母親住在很遠的鄉村,暫時變成漫無目的的男子,走在應天府的街道。夏原吉很想躲避一些女子偷看的眼神,總是四目相對,眼睛只能向下看,穿著胸前敞開的襖裙,雖然妖艷麗人,但散發的氣息都是已婚婦女。
來到小客棧的附近,夏原吉并沒有打算前進,轉腳走到賣包子的攤位,正在掏出錢包。
這個時候,一個天庭飽滿的男子走過來,接近不惑之年,穿著圓領的衣袍,上面繡著許許多多的銅錢,手里拿著小小的黃金算盤。
“大人,您怎么在這里?”
夏原吉正眼一看,真的是沈萬三,強顏歡笑的回答道:“替皇上辦事。”說著,夏原吉接過老板娘用紙裹好的包子。
沈萬三走在前面,指著不遠處的酒樓:“大人,吃這幾個包子飽嗎?今天我來請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