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孫茹竹同鈺安嘰嘰喳喳說道,“聽我娘說起這趙府二少奶奶,今個兒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看上去似乎身體不大好,好不好說話呢?鈺安哥哥,你一路上同她說什么?”
孫茹竹的十句話里有八句鈺安都不會回復,一直到了屋門口,才說道:“下次若是我晚歸了,不要在村門口等我,自會有馬車送我回來的。”
“鈺安哥哥是擔心我嗎?”孫茹竹的笑容甜美,“沒有關系的有三丫陪著我,我也不害怕的,爹和娘都已經睡了,屋子里黑漆漆的,我也害怕,也擔心你,正好遇到了三丫,就干脆和她結伴到村門口等你。”
“不用,我回來晚了,自會回屋。”鈺安道,“下次不要晚上出門了,我自會輕手輕腳,不會擾了人清夢。”
孫茹竹低低地說,“可是……”
“沒有可是。”鈺安說道,“師娘應當是不知道這樁事,你是想要讓師娘讓我抄女戒?”
孫茹竹臉色一白,“我知道了。”
鈺安并沒有回頭,徑直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先生的女兒孫茹竹尚未及笄,他也猜到了孫茹竹的心思,若是當真找不回那一分記憶,或者是恢復了記憶,他并無妻子,為了報答先生,他可以娶了先生的女兒,但是他現在對孫茹竹并沒有其他的心思。事實上,若是能夠打消了先生和孫茹竹的念頭,讓小姑娘另行定親,他心中才是松快。
三丫的手里挑著破舊的燈籠,輕巧地走在前面,心情如同步子一樣輕松。要知道在家里的時候,娘親的意思是再等等,說不定是什么事情誤了時辰,而爹爹則是勃然大怒以為二少奶奶嫌棄莊子苦,已經逃走了,更是謾罵娘親在京都里不用心,應當一路跟著二少奶奶不能夠遠離了視線才對。傍晚的時候,他們家的院子里是雞飛狗跳,鬧得她和四丫兩人抱成一團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唯獨佳娃鼓著手,似乎覺得這樣的場景很是有趣。父母爭吵完,最終是讓她在村門口守著,如果秦錦然一夜未歸,就守上一夜。
此時秦錦然能夠回來,三丫的腳步自然松快,這移送快,走得就快了些。
聽雪想到了二少奶奶的身孕,怎會讓三丫走得快,上前拿過了燈籠,“我來吧,你走的快了點。”
三丫的腳步一頓,表情訕訕,幸而燈光微弱,旁人瞧不見她紅了的耳根,于是任由聽雪拿過了燈籠,三丫接著就聽到聽雪問道:“我家二少奶奶純是因為鈺安夫子才回來的晚了,你爹爹可不能同我家二少奶奶置氣。”
三丫想到了出門前爹爹鐵青的臉,身子忍不住一抖,瞧瞧看了一眼秦錦然,爹爹晚上罵二少奶奶的說辭,實在是讓她想想就發抖。
聽雪看著三丫的樣子,心中一緊,口中道:“都是鈺安夫子看書看入了迷,同我家二少奶奶不相干,你爹爹要生氣要發火,就沖著鈺安夫子去。”
鈺安夫子是私塾的現在的先生,自家的爹爹是不可能對鈺安發火的,三丫聽著聽雪嘰里呱啦說了半天,終于小聲說了一句,“爹爹確實是很生氣,但是他不會同鈺安夫子生氣的。再說,我娘說,離開城里的時候,鈺安夫子是早早就到了,但是二少奶奶并沒有。”
所有人在城門口等了半個時辰都沒有見到秦錦然是不爭的事實,不過在馬車里秦錦然早就同鈺安商議了一套說辭,此秦錦然就說道:“恩,早些的時候耽擱了一會兒,我剛到的時候,就見著村里人的車輛離開。心里想著和村里人一塊兒回來,誰知道因為誤了時辰,鈺安夫子看書正到了精彩部分,怎么也不肯趕車了。讀書人自有讀書人的脾性,便在馬車上翻看書籍,誰知道就看入了迷,才拖到現在這個時辰才回來。”
秦錦然的話正和了先前鈺安夫子的說辭,三丫小聲說道:“那晚些時候,聽雪姐姐同我爹爹說一聲。”
“我家丫頭說話,你爹爹可信?”秦錦然說道,“你是親聽到鈺安夫子的說辭的,若是你不同你爹爹說,那我晚些時候只好請鈺安夫子親自同錢老漢說了。”
三丫在家里最為懼怕的就是爹爹,只是再不愿,聽到秦錦然說到這個份上,也只能應下了,“今個晚上已經睡下了,明兒一早,我同爹爹說。”
見著三丫應承,秦錦然終于是放下心來。
三丫一想到要和爹爹說話,心中就難受,素來膽小的她心中升騰起無名的火氣來,晚上沒有吃飯,站在風口等了秦錦然許久,明日里更要面對可怖的爹爹,讓她的理智的弦崩斷,“就算是我同爹爹說了,恐怕今后二少奶奶也不能夠去趕集了。”
聽雪聽到這話就不樂意了,就算是在府里頭,也沒有說下人明面上就敢拘著主子行事的,冷笑著說道:“下人還管到了主子頭上了,真是威風得緊。”
冷笑讓三丫心頭的火越盛,越是老實人爆發起來越發不管不顧,當即就說道:“不是我威風,二少奶奶本來到莊子上就不是享福來的,王嬤嬤先前就吩咐過我爹爹,要約束著二少奶奶,到莊子上不是來享福的!”
聽雪幾乎要從原地上跳了起來,“反了反了,你這小丫頭,說些什么?!”
三丫別過頭,“我說什么,我知道,你也清楚,二少奶奶是為什么到了這莊子。王嬤嬤可都說了,若是犯了錯,勒死……”話還沒有說完,就覺得自己的話,說的不妥得很,心驚肉跳止住了自己的話,硬生生拐了彎,“勒死你們兩個丫鬟。”
聽雪的心中一片冰涼,她素來聰慧,怎會不知道三丫話語隱藏下的言語?手中一抖,那破爛的燈籠就直直墜在了地上,平白里伸出一只手,“小心些。”秦錦然捏住了燈籠柄,“還有一段路,若是燈熄了,可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