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罪,起來吧。”云啟彎腰把西月拉了起來,又無奈的笑著搖頭,“就她那性子,跟你倒是合得來。”
“公主是喜歡奴婢做的吃的。”西月低著頭,依然滿腹愧疚。
“嗯,這也很難得。”云啟到時(shí)不在意,而且他心里其實(shí)是有那么一點(diǎn)優(yōu)越感的
——讓韓岳知道李鈺喜歡來這里更好。
你不服?有本事你也弄個(gè)手巧的丫鬟伺候她呀?
你能做到嗎?
本王能。
云啟心情很好的看了西月一眼,微笑道:“我知道母妃留下的那串蜜蠟手珠你很喜歡,明兒你自己去云桂堂里取了來,好好地收著吧。”
西月一時(shí)有些摸不著頭腦——做錯(cuò)了事情還有賞?王爺該不會被氣糊涂了吧?
“怎么,不想要?”云啟笑問。
“不,不……奴婢謝王爺!”西月趕緊的福下身去,那串蜜蠟佛珠是王妃生前最喜歡的東西之一,這些年王爺一直視如珍寶,今天能賞給自己,這是天大的榮幸。
“行了,天色不早了,睡吧。”云啟說完,轉(zhuǎn)身回自己的臥房去了。
西月看這云啟的背影消失在屋門口的湘妃竹簾之后,才緩過神來。
兩日后,鞠寶軒的門口果然貼出了要公開百草鼎的公告。
而且東陵有名望的商家富戶還收到了請柬,被邀請?jiān)谌蘸蟮睫鋵氒巺⒓优馁u,并言明與百草鼎同時(shí)拍賣的還有十件稀世珍寶。另外,大周皇后娘娘作為百草鼎的擁有者也會出席拍賣會。
請柬一發(fā)出,便在東陵城引起了軒然大波。
各大富商奔走相告,就算是拍不到百草鼎,也能拍得到其他珍寶,而且還能朝見大周皇后娘娘,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好事啊!
那些拿到請柬的人趕緊的走親告友,看看自己想好不錯(cuò)的有誰沒有請柬,可以顯擺一下的同時(shí)也發(fā)發(fā)善心,表示可以親朋一起去。
于是乎到了拍賣這日,掬寶軒簡直是人滿為患。
能容納數(shù)百人的掬寶軒大院內(nèi),烏央烏央的坐滿了人。
當(dāng)然,東陵城本地是沒有這么多有錢人,但百草鼎在東陵的消息早就放出去了,像蘇聽泉這樣聞風(fēng)而來的人不在少數(shù),再加上金頭發(fā)藍(lán)眼睛的外商,以及巨商們帶來的親友團(tuán),這七七八八足有二三百人都擠進(jìn)了掬寶軒的后院。
為了保證這些有錢人的安全,當(dāng)然,最主要的是為了保護(hù)皇后娘娘和公主的安全,東陵府的官兵全部出動(dòng),把鞠寶軒圍了個(gè)里三層外三層。
但凡要進(jìn)掬寶軒的人,就跟當(dāng)初進(jìn)貢院考場一樣,身上的每一個(gè)角落都被搜遍了。
不過大家也沒什么意見,就算不為了皇后娘娘,為了這百年不見的百草鼎以及其它十件珍寶,掬寶軒如此慎重都是可以理解的。而且連一些黃頭發(fā)藍(lán)眼睛的洋商人也都一一接受檢查,他們這些本地富商自然也沒什么好說的。
蘇聽泉,江玿,王慕甫以及沈著等人也都接到了請柬,這日一大早就穿戴整齊趕到掬寶軒,而且氣勢十足,儼然一副對百草鼎勢在必得的。
這種事情,自然少不了云少棠湊熱鬧,云少棠來了,自然也拉著云啟。
云啟的身后還跟著做男兒家打扮的周玥晗,只是奇怪的是大熱的天兒,扮作男兒的周郡主卻戴了一頂跟身上的儒生衫一色的儒生巾。
她本來就生的明艷,做男兒打扮也不失姣美,這會兒跟在云啟身邊,因?yàn)閷ρ矍暗膱鼍笆趾闷妫圆煌5拇蛄克闹艿娜撕褪挛铮说氖敲黜櫯危陟谏x,她就這樣站在有清雅高華的云啟身旁,倒也不遜色,吸引了諸多狂蜂浪蝶的目光。
李鈺站在二樓的廊檐下看向云啟等人,微微抿了抿唇角,輕聲冷笑。
“公主,人差不多到全了。”花滿樓走到李鈺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清那邊的狀況后便笑了:“跟在王爺身后的那個(gè)女扮男裝的應(yīng)該是周郡主吧?這大熱的天她怎么帶個(gè)帽子?”
李鈺笑著挑了挑秀眉,故作遲疑的說道:“怕是……得了什么怪病,腦袋見不得光吧。”
“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病?”花滿樓捏著下巴思忖道,“那天我遇見東陵王府的婆子在好幾家飾品店里挑假發(fā)髻,哪些店家把所有的樣式都拿出來她們都不滿意,也不知道王府里的那個(gè)女眷這么挑剔。”
“是嗎?!”李鈺立刻高興地笑起來,“這可真是奇了怪了。東陵王什么時(shí)候?qū)ο氯艘策@么好了?”
“哎,不知道。”花滿樓笑道。
李鈺笑瞇瞇的看著被田棘請到?jīng)雠锢锶サ脑茊⒌热耍鋈粔男Φ溃骸盎敚阏f——若是周郡主的儒生巾被風(fēng)吹去了,會怎么樣?”
“呃?”花滿樓一怔,又呵呵笑道:“公主說笑了,這大熱的天,哪兒那么大的風(fēng)啊?”
花滿樓趕緊的拱手,苦笑道:“別,公主,今兒咱們可有更重要的事情,您還是別讓老天刮什么風(fēng)了。耽誤了大事兒咱們可就白忙活一場了。”
“噢,說的也是。”李鈺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著轉(zhuǎn)身走了。
“哎——”花滿樓趕緊的跟了上去,“公主你去哪兒?這拍賣一會兒就開始了。”
“我下去走走,你不用跟著了,忙你的去吧。”李鈺擺擺手。
花滿樓覺得李鈺指不定又要去干什么,忙搖頭道:“我也沒什么好忙的了,公主去做什么,不如我?guī)凸魅ヅ俊?
“你怕我去找周玥晗的麻煩?”李鈺抱著臂膀笑看著花滿樓。
“沒有。”花滿樓笑道。
“那你干嘛跟著我?”
“我這不是……該忙的都忙完了,怕公主有什么吩咐沒有人應(yīng)承嘛。”
“我這兒沒什么吩咐,你去幫求老怪的忙。那家伙上不得臺面,你去幫他撐一下。”
花滿樓指了指那邊負(fù)責(zé)主持會場的掌柜的,笑道:“這有方掌柜的呢,也用不著老仇這個(gè)幕后的東家做什么。”
“那你渴不渴?餓不餓?你該干嘛干嘛去,就是不許跟著我!”李鈺直接耍賴。
“噢……好吧,好。”花滿樓無奈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皺著眉頭看著李鈺往云啟那邊走去。
“花爺,公主怎么了?”田棘從旁邊湊過來問。
“你,看見東陵王身后的那個(gè)小生了嗎?”
“什么小生,那不是周郡主嗎?她怎么來了,一看就沒安好心。”田棘不悅的哼道。
“嘶——小崽子眼睛挺毒啊!”花滿樓抬手在田棘的腦門上抽了一巴掌,“趕緊的過去看著公主,今天最主要的事情是百草鼎,千萬別讓公主意氣用事,弄出什么亂子來。”
“公主是那么不知輕重的人嗎?花爺你也太瞧不起人了。”田棘哼道。
“嘿!你要翻天是吧?”花滿樓瞪眼。
“好啦好啦,我這就去服侍公主,您趕緊的忙您的去吧。”
李鈺大大方方的到了云啟和云少棠的涼棚下,嫣然一笑:“哎呦,想不到二位王爺來得這么早啊。”
“公主殿下不是比我們更早?”云少棠笑瞇瞇的看著一身霜色蘇繡裙衫的李鈺,豎起大拇指贊道:“公主今天真是風(fēng)姿綽約,娉婷可人,氣度不凡,傾倒眾生!”
“七爺過獎(jiǎng)。七爺今天也是衣冠楚楚,風(fēng)流倜儻,道貌岸然啊!”李鈺大大方方的接受贊美,并順便送上了自己的‘贊美’。
道貌岸然?!云少棠一口血堵在了喉間,忍了半天才抱了抱拳嘲諷回去:“公主殿下真是文采斐然,出口成章,叫我粗鄙之人等好生欽佩!”
“哈哈!比不上七爺你飽讀詩書。”李鈺輕一聲,視線落在周玥晗身上,驚訝的問:“咦?這位是哪家的,看這好生面善就是想不起來從哪兒見過了。”
“公主殿下不但文采斐然,出口成章,這裝腔作勢的本事也是爐火純青。”周玥晗看見李鈺兩眼就冒火,恨不得撲上去咬她兩口才解恨。
“玥晗,不得對公主放肆。”云啟忙低聲呵斥周玥晗,心想你再不長記性一再的得罪她,下回可就不知道丟什么了。
“噢!原來是周郡主!”李鈺恍然大悟的笑著,“怎么周郡主喜歡扮男兒?這大熱天的還帶著一頂帽子?熱不熱啊?”李鈺說著,伸手就要去摘周玥晗頭上的儒生巾。
“……”周玥晗嚇得趕緊往后躲了兩步,紫漲了臉上揮手抓住李鈺的手腕就要發(fā)飆。
“玥晗放手!”云啟閃身把她攔在身后,側(cè)臉低聲叱道:“你是怎么答應(yīng)我的?”
“我……表哥你幫著她欺負(fù)我!”周玥晗放開李鈺的手腕,紅了眼圈。
“你若是不聽話,就回府去吧。”云啟皺了皺眉頭,懶得多說。
“哼!”周玥晗狠狠地瞪了李鈺一眼,“咱們的帳,日后再算!”
“日后?”李鈺詭異的笑著對周玥晗搖了搖手,“咱們兩個(gè)絕不可能有‘日后’。”
“哼,你等著……”周玥晗不知道李鈺為什么加重口氣說那兩個(gè)字,純情小少女完全不懂女流氓的冷笑話。
“鈺。”云啟雖然也沒聽懂李鈺的‘日后’是怎么回事兒,但憑著直覺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話,于是朝著李鈺微微一笑,談到:“你的字寫的不錯(cuò),衛(wèi)夫人的簪花小楷,骨骼清奇,娟美雅致,叫人見之忘俗,我還真是很意外你能寫這樣的字。”
“你說什么?莫名其妙的。”李鈺自然要裝傻。
“不要裝了,否則我以后不許西月給你做東西吃。”云啟微笑著亮出殺手锏。
“……”李鈺瞥了周玥晗一眼,在繼續(xù)取笑人和美食之間動(dòng)搖了一下,最終選擇了后者。
“這里人好多,吵吵嚷嚷的,叫人心煩。不知道公主殿下休息的地方會不會清凈一點(diǎn)?”云啟微笑著問。
李鈺轉(zhuǎn)頭看了看濃蔭蔽日的院子和涼棚下精致的榻席。
古玩拍賣是江南諸多古玩店早就興起來的一種活動(dòng),起源于文德年間,由國醫(yī)館院令姚為了募捐錢糧救治災(zāi)民而實(shí)行的一種頗受歡迎的買賣方式。傳到現(xiàn)如今一百余年,早就被這些有心機(jī)的商家運(yùn)作的如火純情。
因?yàn)閬淼亩际怯绣X人,所以古董店從來不敢怠慢,尤其是今日掬寶軒請的人都是江南商界的泰山北斗,雖然屋子里坐不開所以不得不在院子里安排座位,但卻也花費(fèi)了許多心思。
整個(gè)院子的頂上都照了涼棚,棚頂鋪設(shè)了一層混合了薄荷的青草,新鮮的青草不但遮陰蔽日而且還散發(fā)著一種淡淡的薄荷香,連蚊蟲都不靠近。
下面的榻幾不是檀木就是花梨木,還有紅木等,除了雕花就是西洋漆雕,每一件都精致貴重。
點(diǎn)心果盤自然比不上西月做的精致美味,但也是請了東陵名廚名家來料理的,還專門請了個(gè)西洋面點(diǎn)師傅,做了些洋點(diǎn)心。茶也都是當(dāng)年的明前龍井。
而且李鈺還想著人多氣味雜,還叮囑仇老怪把每一組榻席上都放了一只精美的玻璃花瓶,里面以清水供著玫瑰百合等鮮花花束以取代熏香。
為了眼前的這些,李鈺拿出了五千兩銀子的私房錢來布置,如今卻被云啟嫌棄成這樣。一時(shí)間公主殿下覺得好挫敗。
“我是來賣東西的不是來買的,所以我的位置不在這邊。”李鈺說著,抬手指了指身后的二層木樓,“我看熱鬧的敵方在上面。”
“我們也不買東西,就是來看熱鬧的。”云少棠笑道。
李鈺挑了挑秀眉,笑道:“我還以為二位要慷慨解囊呢!原來只是看熱鬧?那行吧,二位王爺請上去喝茶吧,正好把這邊的位置讓給有錢人。”
“你不要瞧不起人!”周玥晗心里對李鈺有怨恨,所以李鈺說什么她都生氣,都上前想要跟李鈺爭辯幾分。
云少棠伸手一把拉住她,悄聲勸道:“郡主不要逞一時(shí)口快。有些人是得罪不得的,您還是忍一忍,嗯?”
周玥晗大眼睛一瞪:“呸!我從小到大就不知道……”
“郡主。”云少棠抬手敲了敲周月涵的腦門,似笑非笑的瞪著她。
周玥晗胸中的火氣騰的一下子冒上來,卻又被云啟一個(gè)眼神把到嘴邊的話給堵了回去:“不要無事生非,別失了自己的身份。”
嗚嗚……被表哥訓(xùn)斥了。周玥晗扁了扁嘴巴沒再說什么。
云啟臉色平靜如水,語氣也平靜如水,可說出來的話就是不怒而威,讓周玥晗偃旗息鼓,有火也不敢發(fā)。
李鈺悄悄地沖著云啟豎了一下大拇指,調(diào)皮一笑。
云啟無奈的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李鈺的心情不錯(cuò),她直到對周玥晗來說,自己再怎么打擊她也比不上云啟的一句訓(xùn)斥。被喜歡的人嫌棄,大概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了,沒有之一。
幾個(gè)人一路跟認(rèn)識的人打著招呼,笑語晏晏的上了二層木樓。
“公主,王爺。”蓮霧看見幾人上來,忙福身問安,然后打起了簾子。
“二位王爺,請吧。”李鈺微笑著側(cè)身,看云啟三人進(jìn)去后又吩咐蓮霧,“去把我的咖啡端上來。”
蓮霧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下去。沒多會兒果然端著一個(gè)骨瓷托盤進(jìn)來,上面是一套描金繪彩的咖啡壺和咖啡杯。蓮霧一進(jìn)來,咖啡壺里的香味便在雅間里彌漫開來。
“這是什么茶,好香!”云少棠嘆道。
李鈺笑道:“這是我從西洋人那里買來的,人家這個(gè)不叫茶,叫‘咖啡’。”
蓮霧把托盤放在方桌上就退去一旁,李鈺給每個(gè)人都倒上咖啡,又轉(zhuǎn)頭問云啟:“你要不要加牛奶和糖?”
云啟和云少棠不同,他從小在東陵長大對咖啡并不陌生,于是笑道:“我是喝不來黑咖啡的,太苦了。”
“那給你多加點(diǎn)糖好了。”李鈺給云啟的咖啡里兌了奶,又加了兩勺糖,輕輕地?cái)噭蛄擞H手遞到云啟的面前,微笑道:“嘗嘗看還苦不苦。”
“多謝。”云啟微笑著接過來,微微垂眸,淺淺的啜了一口,點(diǎn)頭贊道:“香醇可口,果然是異域風(fēng)味。”
“好喝嗎?”云少棠滿眼期待的看著云啟喝了一口之后,方有樣學(xué)樣的把自己那杯咖啡兌上奶和糖,攪了攪,湊到鼻前深深的嗅了一口香味,感嘆道:“這玩意兒的香味還真是特別。”
周玥晗看這云啟和云少棠都喝上了,再看看李鈺正專心的拿著銀質(zhì)小湯匙攪著咖啡,她那一杯卻不放奶也不放糖,看上去黑乎乎的像是一碗藥,于是忍不住皺眉——這能喝嗎?
再看李鈺卻優(yōu)雅的喝了一口,還閉上眼睛回味,看上去很好喝的樣子。于是周玥晗覺得自己不能被一杯勞什子咖啡給嚇著了,于是也不加奶和糖,直接端起黑咖啡來憋著呼吸喝了一口——“唔!咳咳……好苦啊!”
“那么難喝的東西你們還喝?!”周玥晗的鼻子眉毛都皺到一起去了。
“是不怎么好喝。”云少棠贊同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聞起來很香,喝起來么,味道就有點(diǎn)怪了。”
云啟卻微笑道:“我覺得還不錯(cuò)。”
“哼……”你被這妖女迷了心性,她弄的什么勞什子在你心里眼里都是好的!周玥晗不高興的瞪云啟。
李鈺看著周玥晗那副樣子,玩心頓起。于是立刻笑瞇瞇的靠近云啟身邊,說道:“喜歡的話,我那里還有不少,回頭給你送點(diǎn)過去。這個(gè)奶一定要新鮮,糖最好是用西洋糖,算了,我回頭一并給你送去,再教給西月怎么煮,怎么調(diào)。”
“好啊,先謝過了。”云啟笑的很開心,明媚的笑容比朝陽云霞還燦爛,讓旁邊的李鈺和周玥晗都看得一呆。
原來他發(fā)自真心的笑起來竟然如此迷人。李鈺默默地咂舌,人都說散盡千金換美人一笑,看來真是不假。
“色女!”周玥晗看著李鈺盯著云啟的綠油油的眼神,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說我呢?”李鈺轉(zhuǎn)頭看向周玥晗,嫣然一笑:“謝了啊。”
“你……你這女人還知不知道羞恥?”周玥晗鄙夷著。
“食色性也,這是先賢說過的話。再說,你剛才不也看呆了嗎?”李鈺抬手指著云啟,笑問:“你敢說你喜歡他不是因?yàn)樗L得好看?”
“你胡說!”周玥晗不服的拍桌子,眼看著要急。
“好了!”云啟抬手揉了揉眉心,嘆道:“我說你們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周玥晗還要說什么,外邊卻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眾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周玥晗嘴巴撅得老高,不樂意的轉(zhuǎn)過臉去。
“這個(gè)方掌柜的,終于膩歪完了,舍得把東西拿出來給大家看了。”云少棠對古董珍玩頗有興趣,一邊說著一邊起身,走到欄桿前往下看。
云啟笑了笑沒說話,繼續(xù)喝杯里的咖啡。
“這個(gè)也不能喝太多啊,喝多了晚上睡不著覺。”李鈺說著,把云啟手里的咖啡杯拿走,轉(zhuǎn)手拿了一塊曲奇給他,“這個(gè)是西洋點(diǎn)心,常常味道如何。”
云啟十分享受李鈺這般乖巧可人的樣子,雖然知道她是故意裝出來氣周玥晗的,但還是全部接受并悉心配合:“嗯,味道不錯(cuò),你去把方法找來,回頭讓西月在家里自己做。”
周玥晗被他們兩個(gè)卿卿我我的樣子給氣炸了肺,再也坐不下去了,直接甩手走了。
她一走,李鈺便恢復(fù)了正常,坐直了身子跟云啟保持了距離,拿起自己的杯子來慢慢的喝咖啡。
此時(shí)拍賣已經(jīng)開始,拍出的件古玩是一幅五百多年前一位文豪的字畫。報(bào)價(jià)是一千兩銀子,經(jīng)過幾番舉牌,價(jià)格已經(jīng)抬到了一千八百兩。
云少棠對古字畫頗有研究,此時(shí)看著下面那幅字畫,心癢難耐,很想舉牌喊價(jià),可又因?yàn)閬淼臅r(shí)候被云啟叮囑過,只許看熱鬧不許參與其中,心里再想要那副古畫也只能看著它以兩千四百兩銀子的價(jià)格被一個(gè)富商買走。
接下來的幾間古玩都算得上是真品,有前朝瓷玉器皿,刺繡屏風(fēng),字畫,還有他國的珠寶珍品等。東西一件比一件珍貴,拍出的價(jià)格也一件比一件更高。
最后一件器皿是黃玉百草鼎。
一個(gè)蓋著一方紫紅色的絲絨布看上去好像大箱子的東西被四個(gè)年輕小廝抬了過來放在主持臺上的方桌上。在眾人萬分期待的目光中,絲絨布被方宏緩緩地揭開,露出一尊四四方方晶瑩透明的玻璃罩子。透明的玻璃罩里古意盎然的黃玉百草鼎便展現(xiàn)在眾人面前。
“這就是百草鼎?!”
“看著也沒什么特別啊!不就是一塊黃玉雕刻的鼎么?”
“這是岐黃玄門圣物,我等自然不知道它的好。”
“哎,聽說用此頂煉制丹藥,功效可增數(shù)十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這種事情太過玄妙,要試過才知道。”
“可惜姚家的人沒來。”
“江寧蘇家的人來了!還有靖江王家,姑蘇江家,他們可都是姚家的至親。”
“他們是奔著百草鼎來的。”
“據(jù)說寧老侯爺九月里要過六十整壽”
……
眾人各自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議論紛紛,整個(gè)院子里都嗡嗡的聲音,好像飛進(jìn)來上千只蜜蜂。
“諸位諸位!”掬寶軒的掌柜的方宏站在主席臺上朝著眾人連連拱手:“諸位請安靜一下!這就是皇后娘娘委托小店拍賣的稀世珍寶——黃玉百草神鼎!”
“好!”有人率先叫好,隨后鼓掌聲叫好聲不絕于耳。
“諸位,在競拍這件寶貝之前,小可先跟大家說明一件事兒——因?yàn)檫@件寶物是大周皇后娘娘所有,而皇后娘娘拿出這件私藏的寶貝來并非為了錢財(cái),而是為了江北數(shù)萬吃不上飯的百姓。所以,皇后娘娘的這件寶貝不要銀子,只要糧食。”
此言一出,全場一片嘩然。
“當(dāng)然!為了竟拍方便,咱們還是以銀子來喊價(jià),到最后,不管是哪位富豪把寶貝拍到手,您都以等量銀子的糧食來換取這件寶貝。當(dāng)然,如果您不認(rèn)可這樣的交易,可以不參加這件寶貝的競拍,皇后娘娘絕不會怪罪大家。諸位明白了嗎?”
“皇后娘娘仁義!”有人打破了嗡嗡的私語聲,振臂高呼。
“大周皇后此舉更顯大義!”有人響應(yīng)道。
“是啊!我們支持皇后娘娘!”
在有心人的引導(dǎo)下,滿場的氣氛相當(dāng)?shù)幕钴S。
方宏等掌聲過去之后,方擺了擺雙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后又發(fā)揮他身為掌柜的好口才把百草鼎的好處一二三四五說了一遍。最后報(bào)出底價(jià):二十萬兩白銀。
“二十萬兩!”立刻有人連連搖頭,“太貴了!”
“嘖嘖,二十萬兩買個(gè)這個(gè)拿回去擺著……還真是……”
“三十萬兩!”不管人們怎么議論,但依然有人舉牌。
蘇聽泉看了一眼那個(gè)舉牌的人,轉(zhuǎn)頭朝江玿使了個(gè)眼色,江玿立刻舉牌:“三十五萬兩。”
“四十萬兩!”一個(gè)身穿藏青色錦緞長袍的男子也舉牌子。
“湖州趙先生——出白銀四十萬兩!”方宏高聲喊道。
“四十五萬!”王慕甫也舉起了牌子。
“靖江王先生——出四十五萬兩!”方宏高聲喊道。
“五十萬!”之前喊三十萬兩的男子舉牌。
“安陸李先生——出白銀五十萬兩!”方宏的聲音更高了。
“六十萬兩。”沈著緩緩地舉起了牌子。
“紹州沈公子——白銀六十萬兩!”方宏盡職盡責(zé)的向眾人重復(fù)。
“七十萬兩!”
“湖州趙先生——白銀七十萬兩!”
“一百萬。”蘇聽泉不屑的笑了笑,瞥了湖州的富商一眼。
院子里一下子安靜下來,眾人又開始議論紛紛。
王慕甫臉上雖然是怡然自得,心里卻著實(shí)捏了把汗。之前花滿樓是說讓他們幾個(gè)把百草鼎的價(jià)格抬上去不假,可蘇聽泉一下子抬到了一百萬,對方若是不中招可怎么辦?難道真的拿出一百萬兩銀子來去買這個(gè)東西?
“江寧蘇老先生——白銀一百萬兩!”方宏重復(fù)過一次之后,看著院子里眾人精彩紛呈的神色,等了片刻,又朗聲重復(fù)道:“江寧蘇老先生——白銀——一百萬兩!一百萬兩一次!”
“一百二十萬!”一個(gè)清泠的聲音打斷了方宏,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喲,這是個(gè)女娃娃吧?穿了一身男裝跑這里來,是搗亂的吧?”
“莫非這就是李公主?”
“拉倒吧,公主可不是長這么模樣。”
“那這是誰啊?”
“不知道。”
“這位小公子——請問您貴姓?”方宏抱拳笑問。
“本郡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安逸州,周玥晗。”
“嚯!原來是安逸侯郡主!”院子里一片喧嘩。
“安逸侯可是開國侯爺,家底厚著呢!區(qū)區(qū)一百二十萬不算什么。”
“說的也是,這些累世富貴之家,財(cái)寶數(shù)都數(shù)不清,有錢!”
“有錢又怎么樣?人家這次要的是糧食!聽說北方戰(zhàn)亂,義軍四起,安逸侯也不那么好過吧?”
“唉!誰知道呢!”
……
眾人議論紛紛,方宏卻不能怠慢,只得高聲宣誦:“安逸侯周郡主——白銀一百二十萬兩!”
“怎么回事兒?王爺不是說不攙和嗎?”江玿皺著眉頭低聲問。
“我哪里知道。”王慕甫也一臉的不高興,不是都說好了嗎?王爺這樣橫插一杠子是怎么回事兒嘛。
“安逸侯郡主……”方宏見眾人議論紛紛卻沒有人再舉牌子,只好高聲重復(fù)。
“一百六十萬!”有人舉牌,打斷了方宏。
“江州盛公子——白銀一百六十萬!”
“一百八十萬!”周玥晗心里有怒氣沒處撒,一心想要敗壞銀子來壓制李鈺的勢頭——你不是為了江北百姓賣寶貝嗎?本郡主有的是錢買!本郡主比你有錢,比你有實(shí)力!你爹當(dāng)皇上又能怎么樣?你照樣是個(gè)窮光蛋公主!
樓上的雅間里,李鈺靠在柔軟的靠枕上扇著扇子,無奈的嘆道:“王爺,你家表妹是不是瘋了?”
云啟笑了笑,說道:“無妨,讓她鬧一鬧也好。”
“你確定她能收的住?”李鈺似笑非笑的看這云啟,緩緩地傾身過去貼近他的耳邊,低聲耳語:“我可沒想要坑你們一家子啊!”
云啟身子一僵,連呼吸都屏住——她吐氣如蘭在他耳邊私語,溫?zé)岬臍庀⒎鬟^他敏感的肌膚,簡直如遭電殛。
外邊忽然一聲更高的喧嘩聲,打斷了這邊的旖旎風(fēng)情。
李鈺忙坐直了身子往外看,只聽見方宏高聲喊道:“江州盛公子——白銀兩百萬!”
云啟一怔,轉(zhuǎn)頭看了李鈺一眼。
李鈺微微一笑,朝著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云啟一拍方桌站了起來,兩步走到外邊的欄桿跟前,敢在周玥晗開口之前朗聲說道:“盛公子果然是財(cái)大氣粗啊!真是叫人佩服!佩服!”
“原來是東陵王爺在此,真是慚愧!慚愧!”盛公子轉(zhuǎn)身朝著云啟抱拳還禮。
江州盛家的嫡長子盛興然原本是祿王云少棣的表弟,如今暗地里跟吳襄綁在一起。為了衛(wèi)長卿手里的十幾萬精兵和西北勢力的歸屬,他才特來此地重金收買百草鼎。
當(dāng)然,最初盛家也只是聽到了風(fēng)聲,到了東陵才直到百草鼎居然是大周李氏皇族所有,原本是策劃著重金買了江湖上有名的來偷,卻一直沒得手。后來殷皇后說公開拍賣,只為籌錢糧以解北方之困,盛興然就大大方方的來競拍了。
盛家的出現(xiàn)對李鈺來說是件頭疼的事情,就算是捉住了盜賊也擋不住他支持吳襄政權(quán)跟大周作對。所以她設(shè)了一個(gè)局,專門為了套牢盛興然。
而周玥晗完全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還一心要把對方壓下去,一聽對方報(bào)出二百萬兩的價(jià)格來,她不服氣還想要舉牌,陡然被云啟打斷,便皺著眉頭嚷過去:“表哥!干嘛要認(rèn)輸?!”
“玥晗,江州盛家,富甲天下。我們跟盛公子爭,怎么可能會贏呢?”
“表哥……”
“玥晗,聽話。回頭我再給你找別的好玩的東西。”云啟朝著周玥晗嗔聲道。
“……”周玥晗最吃云啟這一套,一聽這話立刻就閉嘴了。
他們兩個(gè)人如此這般在眾人眼里看來就像是表兄妹之間的小別扭,似乎原本是東陵王答應(yīng)給表妹買百草鼎拿回去玩兒,后來又閑貴了覺得買不起,所以退出了竟拍。
東陵王府曾經(jīng)被抄撿,云啟曾經(jīng)被押解入京問罪。至于后來他怎么誅奸黨打胡汝什么的那都是以后的事兒,東陵王府實(shí)實(shí)在在被查抄過這事兒錯(cuò)不了,所以東陵王府現(xiàn)在沒實(shí)力跟江州盛家爭也是明擺著的事兒。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往別處想。盛興然更是想當(dāng)然的得意洋洋。
這一場競拍以盛興然二百萬兩白銀買下百草鼎圓滿結(jié)束。
眾人紛紛像盛興然道賀之時(shí),一聲高喝打斷了眾人:“傳皇后娘娘懿旨:賜請江州公子盛興然午宴!”
“哎呦!皇后娘娘賜宴!這可真是難得!”
“是啊!是啊!這可真是榮耀啊!”
“恭喜盛公子了!”
“今天盛公子獨(dú)占鰲頭啊!”
“切!榮耀什么呀,江州跟兩湖挨的那么近,盛興然的心里頭向著誰還不一定呢!大周皇后賜宴,說不定是鴻門宴!”
“祿王不是被吳襄給囚禁了嗎?說起來盛家應(yīng)該跟齊皇帝是仇家才對。”
“話是這么說,但里面的彎彎繞誰知道呢!”
……
“盛公子,幸會。”李鈺從樓上走下來,沿著眾人給讓開的路一直走到盛興然面前,朝著他微笑點(diǎn)頭。
“草民盛興然參見公主殿下。”盛興然朝著李鈺深深一躬。
李鈺抬了抬手,微笑道:“盛公子不必多禮。早晨出來的時(shí)候皇后娘娘專門叮囑過我,說一定要我親自帶著竟拍得百草鼎的人去拜見她。盛公子,請吧。”
“有勞公主了。”在眾人的竊竊私語和高聲道賀聲中,盛興然意氣風(fēng)發(fā)的跟李鈺走了。
云啟站在眾人之中看這李鈺和盛興然離開,半晌沒說話。
“哼!有什么了不起!”周玥晗不屑的哼了一聲,不就是二百萬兩銀子的糧食么?!
“玥晗,你一個(gè)人偷偷地跑出來,外祖父還不知道擔(dān)心成什么樣兒了。明兒我讓關(guān)山送你回去吧。”云啟說完,便抬腳往外走。
云少棠趕緊的跟上去,拉著云啟的袖子問:“哎哎,掬寶軒安排咱們?nèi)埐浅燥埬兀愕故侨ゲ蝗グ。俊?
“不去。”云啟抬手把袖子從云少棠的手里扯出來,回頭看了一眼蘇聽泉,蹙眉道:“我不舒服,七哥你替我去吧。”
“好吧。”云少棠無奈的看周玥晗,“周妹妹你呢?”
“我去!我為什么不去?!有人請吃飯,不吃白不吃!”周玥晗被云啟的話給氣著了,說話跟吃了槍藥一樣。
“七哥,照顧好玥晗。”云啟說完,便抬腳上了自己的馬車。
……
拍賣會結(jié)束,雖然之后的宴會也很熱鬧,眾人在觥籌交錯(cuò)之間討論這次的竟拍的十件寶物,攬波樓上下喧嘩漫天,熱鬧非凡,但那也只是余熱了。
盛興然去了東陵府衙領(lǐng)了皇后娘娘賜宴——其實(shí)這賜宴也沒啥大不了的,李家的廚子完全比不上盛家的廚子精到,若不是李鈺為了面子從西月那里弄了四道菜來壓軸,還真是會在盛興然那里落下話柄——大周皇室的賜宴連人家的家宴都比不上,這可是丟了大臉。
殷皇后隔著珠簾對盛興然說了些感謝的話,盛興然也對周皇后下了保證,按照江州的物價(jià),二百萬兩銀子可買一千三百萬斤大米,這一千三百萬斤大米將再十日后起運(yùn),沿著清江東下至江寧再轉(zhuǎn)云天河往北,直到京都。
殷皇后答應(yīng)派人帶著百草鼎去江寧接船,到時(shí)候兩家互相驗(yàn)貨,各取所需。
事情議定,盛興然便告辭離去。
李鈺替皇后相送,盛興然客氣的抱拳:“公主殿下請留步,以后有機(jī)會,還請公主去江州,盛某必定傾力招待公主。”
“這可太好了,我還沒去過江州呢。”李鈺笑道。
“江州是個(gè)好地方,風(fēng)景秀美,民風(fēng)淳樸,還有很多種民間小吃非常美味,如果公主去了必定會喜歡。”
“那好啊,如果有機(jī)會,我定去江州找盛公子玩兒。”
“好,那盛某就期待那一天。”
“盛公子慢走。”李鈺笑吟吟的跟盛興然揮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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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
盛公子酷愛到我碗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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