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韓胄離京之后,上官默便默默算著李鈺返京的日子——最快四天,最慢也只要六天,她就該回來了。
因為心底的那股不甘,所以他絕不會坐以待斃,但又舍不得用其他的手段,只能借助皇上和韓胄兩個人把她拉回來。不管她喜歡誰不喜歡誰,他總要她在身邊才行。
只是,這一等足足等了七天。
七天后,慌慌張張趕回來的是韓胄一個人,而且瞧他那白里透黃的灰敗臉色簡直比剛死了親弟弟那會兒還難看。
“怎么回事兒?!”上官默的一顆心立刻揪了起來。
“大人!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不……不,不見了!”韓胄說完這話就癱坐在上官默的腳下,大口的喘息。
“把話說清楚!什么叫不見了?!”上官默差點一腳踹到韓胄的腦門上去。
“就是……下官帶人翻遍了奉縣,都,都找不到她了!前天上午下官還跟公主商議錢莊……啊,不是,是皇家銀行的事情,下午的時候公主說出去透透氣,然后就沒回來。”
“花滿樓呢?烈鷹衛(wèi)都是死人?!”上官默怒問。
“他去尋找公主了,他們……也不知道公主的去向。”韓胄牽著袖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子,挫敗的嘆了口氣。
上官默緩緩地直起了腰看著屋門口,咬牙道:“好!很好!他們竟然也不知道公主的去向!”
“不過花爺說了,他一定會把公主帶回來的。”韓胄忙補了一句。
“哼!”上官默冷冷的看了一眼韓胄,瞪了他半天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你忙你的去吧。”
“是。”韓胄答應了一聲,卻不急著走,遲疑的問:“那陛下那里……”
“我去說。”上官默一揮袖子示意韓胄快走,因為他一肚子的怒火快要忍不住了。
韓胄被上官大人身上散發(fā)的寒潮給凍得夠嗆,出門后下意識的搓了搓手臂,但想一想公主就這樣給丟了,他又是一陣一陣的后怕——雖然公主很強大,但到底是個女孩子家,該不會出什么事兒吧?所以說公主殿下就不該離開帝都城!
李鈺這會兒還在沉沉的睡著,云啟坐在她的身邊斜靠在兩只摞起來的靠枕上默默地看著她。
這一看就是兩天兩夜。
李鈺最終是被尿給憋醒的,睜開眼睛之后心思還不怎么明白,只是下意識的推開被子下床,迷迷瞪瞪的去找馬桶。云啟忙扶著她去了凈室,她關門的時候還看了云啟一眼,傻傻的笑了笑。
雖然這次的迷藥用的有點多,不過也不會致人瘋傻啊!云啟靠在凈室門口對面的壁板上,默默地想。
李鈺解決完了內(nèi)急問題從凈室里出來,又對上云啟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皺著眉頭上前去在他的臉上摸了一把,然后奇怪的說道:“咦?居然不是夢?”
“你這是醒了呢還是沒醒?”云啟扶住她往回走。
“醒了吧?”李鈺揉了揉眼睛看著陌生的環(huán)境,又問:“這是哪里?”
云啟愣了一下,方回道:“船上。”
“船?”李鈺頓時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我們不是在奉縣的農(nóng)戶家喝酒么?怎么喝到船上來了?”
“那是兩天前的事情了。你喝醉了,睡了兩天兩夜,現(xiàn)在我?guī)闳ビ尻枺貌缓茫俊?
“去……渝陽?!”李鈺眼神一閃,頓如醍醐灌頂——云啟約她喝酒告別不過是個幌子,他在酒中下了迷藥,然后帶著自己離開了奉縣乘船去渝陽!
李鈺迷蒙的眼睛逐漸的清亮起來,她盯著云啟看了一會兒,淡淡一笑,說了一句‘很好’便轉(zhuǎn)身進了臥艙。
云啟被她盯著的時候有那么一點的心虛,但見她離開還是緊緊地跟了上去。
“我要餓死了,弄吃的來。”李鈺往榻上一靠,淡淡的吩咐。
云啟轉(zhuǎn)身看了一眼聞聲而來的長策,長策忙點了下頭轉(zhuǎn)身回去,沒多會兒的功夫端著一碗白米粥和兩個小咸菜送了進來。
李鈺嫌棄的看了一眼,轉(zhuǎn)過身去。
“你兩天沒吃東西了,只能先吃這個。”云啟勸道。
這話怎么聽起來這么熟悉?上次自己被許華舟下毒醒來后他也是這么說的吧?李鈺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終究抵不住食物的誘惑拿起了湯匙。
溫熱的食物咽下去,空了很久的胃里有些微微的疼。李鈺一口一口吃的很慢。
一碗白米粥吃下去后,肚子里并沒有好受多少。果然是餓得太久了,乍然吃東西,胃的每一次蠕動都帶著絲絲的痛。
李鈺干脆又躺回去,面向里閉上眼睛。此時她的頭還有些暈,若不是因為生氣,恐怕一挨著枕頭就睡過去了——也不知道這混蛋給自己用了多少迷藥。
不過李鈺心底并不怪云啟。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大意了——明明知道他絕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從渝陽跑到帝都,那些想自己來看看的鬼話也只能騙騙花癡罷了。
然而戀愛中的女人都愚蠢如花癡。他這幾天陪在她身邊吃喝玩樂哄她開心也有時意亂情迷,她就真的以為他陷下去了。
怎么可能呢?他可是云啟。
一個不動聲色獨掌清江以南半壁江山的弱冠少年!
一個一句話就可以滅了吳襄收服西南天險的病弱男子!
李鈺默默地懊悔著再次進入夢鄉(xiāng),只不過這次她睡得十分的不踏實,一睡著就是亂七八糟的夢,夢里有上官默陰冷的目光,有韓岳氣急敗壞的發(fā)泄,還有后宮那些說不清楚的許多女人的嘰嘰喳喳以及她爹皇帝陛下的暴怒。
她想說什么,卻又無從辯駁,有許多許多的話,卻總是說不出口。
最后眼前亂紛紛的面孔匯成一個,是云啟注視自己時溫潤柔和的容色以及濃郁的化不開的眼神。
她就莫名其妙的傷心,酸楚,流淚。
最后是怎么醒的她不記得了,只知道意識清明之時自己被云啟摟在懷里吻著她的臉頰哄。鼻息之間似有一股淡淡的草藥味,微微有些刺鼻,卻說不清是什么,總之不那么好聞。
“鈺,不要哭。”他一邊吻她一邊不停地呢喃著,“不要哭了。快醒來,醒來……”
李鈺伸手推在她的肩膀,低聲嘆道:“誰哭了?放開我,悶死了。”
“你終于醒了!”云啟在她耳邊喟然一嘆,“又睡了半天,再不醒我我要給你灌湯藥了。”
“嗯?”李鈺這才看見旁邊的香爐里冒著的輕煙與往日不同,往日不過是細細的一縷,而這次卻濃烈了許多。刺鼻的草藥味正是從那里面散發(fā)出來的。
云啟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切在她的脈搏上,片刻后方低聲說道:“沒事了,醒了就好。”
李鈺無力的靠在枕上,澀澀的笑了笑,啞聲問:“有幾個人是吃了迷藥送命的?”
云啟坐在榻邊看了她半晌,才輕輕嘆道:“雖然這事兒我做的有些過了,不過我沒打算道歉。人生苦短,我不想以后的日子都在無邊的相思中度過。反正我們是要在一起的,所以你就先陪我去渝陽吧。”
李鈺抬手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說道:“你可以直接跟我說啊。沒必要非讓我嘗嘗你獨門迷藥。”
“如果我跟你說,你會隨我走嗎?”云啟把李鈺的手拉開,換成自己的手給她揉捏。
“好好捏,把本公主服侍舒服了,說不定就答應了。”李鈺舒服的閉上了眼睛。
云啟怔了怔,忽然俯身前去,吻住了她的唇。
帝都,詔獄。
上官默陰沉著臉色站在牢房的鑄鐵大門跟前。
田棘皺著眉頭朝著一旁一揮手,身后有獄卒上前來恭敬的欠了欠身,叫了一聲上官大人,田大人之后,拿出鑰匙打開那只跟獄卒的臉差不多大小的銅鎖。
上官默先田棘一步進去,轉(zhuǎn)過一道黑洞洞的夾道之后便有一股霉臭味撲面而來,一向肅整好潔的上官默像是沒聞見一樣大步的往里走。
二人穿過深深地牢房,走了約么一盞茶的功夫,才在第二道鐵門跟前停了下來。
這回是田棘親自拿了鑰匙開門,隨著鐵索鏈沉重的聲響,門被推開,上官默又先一步踏進去。
之后是通往地下的長長的臺階。
田棘舉著火折子一路跟隨,行至底層又進了一道鐵門,然后拐了兩道彎兒之后終于在一個封閉的牢房門口停了下來。
“默爺,就是這里。”田棘回道。
“打開。”上官默冷冷的說道。
田棘從懷里拿出一串鑰匙,從里面選擇了一把打開牢門。
上官默這次沒急著進去,而是等田棘進去之后方隨后跟進。
牢房里什么都沒有,四面石壁,地面也鋪著光潔的石板,連一棵稻草也沒有。只有一個形銷骨立的男子靠著墻角坐著,聽見開門聲也沒反應,像是沒生命的雕像。
“許華舟。”上官默冷冷的叫那人的名字。
蹲在墻角里的許華舟緩緩地睜開眼睛,過了許久,呆滯的眼神里方有了一點神采。
“你想出去嗎?”上官默問道。
“?!”許華舟的身體立刻緊繃起來,看向上官默的眼神也亮了兩分,然而不過是片刻,他又委頓的縮回去,閉上了眼睛。
怎么可能?他是毒害大周公主的要犯,這輩子是要把牢底坐穿的,出去?怎么可能出去?
“你替我辦一件事情,我便放你出去。至于你身上的毒,我也可以給你兩個月的解藥。事情辦成了,我會叫人繼續(xù)給你解藥,你會活下去。事情辦不成,你死。”上官默冷冷的說道。
“你給公主下毒,是因為安逸侯的孫女周玥晗,對嗎?”
“你喜歡她,所以愿意為了她做任何事情,對嗎?”
“可是,就算是你死了,她也不可能會如愿以償?shù)募藿o云啟。你覺得你這條命死的值嗎?”
“我大周皇帝陛下是一定會收服安逸州的。周德鏡和周安兩個老家伙能熬幾年?你安心讓你的周郡主后半輩子孤苦無依?”上官默看著許華舟脖頸上暴起來的青筋,輕聲冷笑:“或者你愿意讓她頂著貴族的名頭去和親北胡或者回鶻韃子?”
“別說了!”許華舟瘋狂的撕扯開自己身上的囚服,暴跳起來,吼道:“別說了!我干!你讓我去做什么,我干!”
“很好。”上官默冷笑著點頭,“那么,你去殺了云啟。”
“什么?”許華舟立刻從暴躁中沉靜下來,“殺了誰?”
“云啟。”上官默已經(jīng)不耐煩的轉(zhuǎn)身出去,行至門口的時候補了一句:“愿意就出去,不愿意就繼續(xù)坐牢。”
許華舟的沉默只維持到田棘轉(zhuǎn)身走到牢房門口,他忽然沖上去把住牢門嘶吼:“我愿意!愿意!”
上官默給了田棘一個肯定的眼神,田棘招呼了一個獄卒過來把許華舟帶了出去。然后,隨著上官默進了另一個牢房。
盛興然。
像盛興然這種富家公子哥兒和許華舟那樣的武將當然不能比,但也正因為這樣,他或許更好用。
上官默看著縮在墻角抱著臂膀打哆嗦的人,眼神中掠過幾分莫名其妙的情緒。被壓下許久的記憶從腦海里一晃而過便被他強行壓制下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看盛興然的時候便一片冷漠。
跟盛興然的交易則非常簡單,放他出去,聯(lián)系舊仆殺回西南,然而,要終生成為上官默的奴隸。
這樣的條件,盛興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此時的他全然不知道盛家如今已經(jīng)被江南六大家族瓜分,當初的西南第一家如今已經(jīng)是七零八落了。
從詔獄里出來,重見陽光。上官默站在那里沉默了許久。
“默爺,公主的事兒……”田棘也是萬分著急。
上官默皺眉道:“云啟應該不會為難公主。他這么做也不過是向陛下示威,想要手里多一個砝碼。”
田棘聽上官默說完,冷聲一笑,“看來我們大勝北胡的事情對他的沖擊很大。”
“不錯。”上官默冷笑著瞇起眼睛,四十五度角望天看著明朗的天空,啞聲道:“不過他不該利用公主。”鈺一心一意的對他,他卻利用她,把她玩弄于股掌,這就該死!
上官默辦完這件事情并沒有過多的停留,便立刻坐車回宮里去見皇上。
紫宸宮里,天承皇帝陰沉著臉坐在龍案跟前看著手里的一份奏折。原來書案上的一對白玉獅子鎮(zhèn)紙已經(jīng)被皇帝摔碎了,換成了一對銅鑄鎏金的狻猊。
總管太監(jiān)進來后,瞧著陛下的臉色小心的回稟:“萬歲爺,上官大人來了。”
皇帝陰冷的目光方從奏折上挪開,沉聲道:“宣。”
“是。”太監(jiān)忙躬身應了一聲,轉(zhuǎn)身跑到殿門口,高聲喊道:“宣——上官大人覲見!”
上官默在太監(jiān)間隙的尾聲中邁過紫宸殿的門檻,行至龍案跟前,躬身行禮。
“免了!”皇帝不等他跪下去便出聲制止,并抬手把那份奏折丟了過來,“看看這個!這老東西的臉還真大!敢跟朕叫板!”
上官默拿起那本奏折展開一看,冷漠的臉上卻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他微微抬頭看著皇帝,輕聲說道:“陛下,這可是個機會呢。”
“嗯?”皇上皺眉問:“什么機會?”
“鈺的失蹤肯定跟西南王有關。現(xiàn)在安逸侯想要請皇上下旨為他的孫女和西南王賜婚,陛下何不成全他們。賜婚的圣旨昭告天下之后,說不定鈺自己就回來了。她武功雖然不怎么樣,但卻有急智之才,若是想走,西南王怕也是那么容易留住她。況且花滿樓已經(jīng)帶著烈鷹衛(wèi)追了上去,只要鈺想回來,肯定會跟他們聯(lián)絡。”
“說的不錯!”皇上緩緩地點頭,陰冷的臉色也有些緩和,“只怕鈺聽見這個消息,越發(fā)會做傻事。”
上官默拱手道:“只要她肯回來,一切都好說。若她真的跟西南王去了渝陽,陛下就真的鞭長莫及了!”
皇上點頭道:“說的不錯。不過他既然請朕賜婚,那就有歸順之意。那就昭告天下,封安逸侯孫女周玥晗青陽郡主,準了安逸侯所請,賜與西南王婚配,擇日完婚。另外,讓安逸侯周德鏡帶領孫女進京謝恩。”
上官默立刻拱手道:“陛下圣明!”
皇上冷聲哼道:“一個一個的,都以為朕軟弱可欺啊!朕倒是要瞧瞧這些人還能耍出什么把戲來!”
……
靖安王府,內(nèi)書房。
云越聽了管家的匯報之后,頓時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你說什么?皇上賜婚給周玥晗和叔王?!”
“是的。圣旨已經(jīng)昭告天下,過不了幾天就傳到安逸州了。屆時安逸侯祖孫會進京謝恩。”曹秀義躬身回道。
“誰管他們謝不謝恩的?!”云越著急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皇上怎么會給他們賜婚呢!安逸侯和西南王聯(lián)姻對皇上有百害而無一利啊!”
曹秀義嘆道:“小的以為,陛下此舉應該是為了公主。”
“為了姐姐?”云越皺眉道,“你是說,姐姐的失蹤跟叔王有關?是叔王……”
曹秀義拱了拱手,沒說話。
“可,如果那樣的話,他們這不是逼著姐姐和叔王……”
“王爺,事情就是這樣,至于后面怎樣,我們也只能憑猜測。”曹秀義無奈的嘆道。
“這可真是叫人心煩!”云越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去旁邊的榻上坐下,又煩躁的問:“宮里有什么消息?”
“據(jù)說,皇后娘娘每日都在菩薩面前上香,求菩薩保佑公主能夠平安回來。”
“菩薩保佑!”云越冷笑,菩薩保佑是他娘的最不靠譜的事情。
曹秀義看著云越一臉的悲憤,又補了一句:“小的倒是聽說,韓大人昨日離京了。”
“韓大人?韓介川?”云越的眼睛亮了亮,“他是找姐姐去了,還是去了安逸州?”
“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韓大人非同尋常,我們的人可不能輕易靠近。”
“說的也是。不過根據(jù)這幾方面的狀況看來,姐姐恐怕去不成渝陽了,我還是趕緊的去背書吧。”云越說完,從榻上跳下去又爬去了書桌后面的官帽椅上,抓起書來認真的讀。
云越預計的不錯,皇上給周玥晗和云啟賜婚的圣旨傳到李鈺的耳朵里時,她的第一反應是覺得這事兒云啟肯定事先知道了!或許這就是他把自己劫走的根本原因。想到這個,李鈺差點就下定決心跟著云啟私奔去渝陽了。可之后再想,這或許也是上官默的將計就計,那么上官默又是為了什么呢?
拋開這些,李鈺覺得十分奇怪的是,安逸侯竟然上了奏本請大周皇帝給周玥晗和云啟賜婚?
這不等于告知天下人他安逸侯已經(jīng)被大周皇帝降服了嗎?想想那個又臭又硬的老頭居然肯這樣做,李鈺就覺得這里面肯定有他想不到的彎彎繞。
“鈺,我們換船了。”云啟從外邊進來,臉上的神色如常,好像皇上的賜婚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李鈺也像是根本沒聽見他跟長策私底下交談的樣子,懶懶的問:“這船就挺舒服的,為什么還要換?”
“這原本是秦淮河上的畫舫,之前用這艘船是為了躲開花滿樓他們,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到了江寧,就沒必要再躲著了。”云啟笑的風輕云淡,說的也是理所當然。好像到了江寧,他就可以不把花滿樓等人放在眼里。
不過也的確——李鈺默默地感嘆,他是真的有這樣的資本。
“那我們能否在江寧停留幾日呢?說起來我兩次路過江寧,還從來沒在這里逛過,據(jù)說繁華的緊呢。”李鈺懶懶的問。
“好啊。”云啟微笑著應道,“你想在這里停幾日呢?我叫長策去安排。”
“三五天吧。”李鈺思忖道,三五天的時間應該夠了,至于夠做什么,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好。”云啟牽起她的手,微笑著問:“現(xiàn)在可以跟我下船了嗎?”
李鈺微笑著點了點頭。
江寧,大云朝建國初期兩江總督府所在地,后來天下太平,兩江總督的職務撤去,但江寧的繁華卻依然如故。絲織,印染,醫(yī)藥等諸多行業(yè)都蓬勃發(fā)展。
當然,江寧繁華的最根本條件是因為它坐落在云天河和清江的交匯處,這里是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交通咽喉,以一城之地維系方圓萬里。
草長鶯飛二月天,花香柳綠三春景。此時的江寧城正是最美麗的時候。
李鈺坐在一輛黑漆油壁大馬車里,隔著明凈的車窗玻璃往外看,路邊楊柳依依,街上美衣華裳,熙熙攘攘,繁華熱鬧。
“我們不住城內(nèi),江寧城最好看的風景不在城里。”云啟攬著她的肩膀,順著她的目光往外看。
“無所謂。”李鈺淡淡的應道,她就是想停一停,說是等消息也好,說是坐膩煩了船也好,總之就是不想走了。
云啟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卻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讓她開懷。
他想過她可能會發(fā)脾氣,會跟自己鬧一場,卻想不到她竟能這般安安靜靜的呆在他身邊,她如此不喜不怒的樣子真是更加磨人。
馬車果然沒有進城,只是繞過城門往城南郊駛?cè)ァ?
如今的江寧城已經(jīng)分不清城內(nèi)城郊,原來的古城區(qū)雖然繁華,但卻擁擠不堪。城郊山清水秀卻正是那些富貴之家修建別院的首選。
長策親自駕車走了大半個時辰的路,方在一處黛瓦白垣的院落門口停了下來。
云啟先下車,然后轉(zhuǎn)身向李鈺伸出手去。李鈺卻自顧跳下馬車,仰頭打量著這座院子:高門樓,黑漆門,青石階,無匾額,兩只青玉石精雕的坐獅守門,爪子按著繡球,神態(tài)溫和淡然。
“進去吧。”云啟上前來攬住李鈺的肩膀,輕聲說道,“這里是曾經(jīng)一個故人的園子,我們暫時借來住幾日。”
“無所謂。”李鈺笑了笑,抬腳進門。
這是一座精致的院子,里面的一石一木,一花一草盡顯江南園林的精髓,說一步一景一點都不為過,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小角落里,也有別具一格的匠心。
然而李鈺此時卻沒心情看這些,她滿腹心思都是那一道賜婚的圣旨,一直在琢磨,她家皇爹做的這個決定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呢,還是一怒之下拍案而起的可能更多?
進屋后,云啟抬手把李鈺身上的披風解下來,低聲問:“想吃什么?這里的廚子恐怕只能做些江寧風味的菜色,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無所謂。”李鈺的回答依然是這三個字。
“鈺。”云啟握著她的手,低聲嘆道:“你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我你很生氣嗎?”
李鈺輕笑:“你覺得我有必要跟你生個氣還想想用什么方式嗎?”
云啟蹙眉,沒有說話。
“我這個人,沒那么多彎彎繞。我生氣就是生氣,沒所謂就真的是沒所謂。在乎呢,也是真的在乎。我是喜歡耍些小詭計,但我不喜歡玩矯情。”李鈺笑著反握住云啟的手,說道:“真的是吃什么都可以,只要管飽就成。我肚子都餓扁了!”
“好!”云啟輕笑著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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