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歸寧探訪父母。清漪的生母早已經去世,而楊劭夫婦也已經離世。清漪的歸寧,只能去楊蕪府上。
慕容定令人準備了豐厚的禮品,光是成捆的蜜蠟就叫人裝了小半車。清漪看到禮單的時候,都忍不住去見韓氏,“阿家,這也太多了。”
她出嫁的時候,楊蕪也曾經給她嫁妝,但事出突然,之前根本沒有準備,再加上楊蕪家中也不是很富裕,準備的不多,更多的是慕容定之前送過來的,楊蕪和王氏添了一點又當做她的嫁妝送回來。
如今慕容定準備的又是蜜蠟又是錦帛,這好幾車的,清漪也覺得實在是太佔別人便宜了。
韓氏聞言,頗有些奇怪的瞥她一眼,“六藏多準備些東西還不好?你回去之後,也不必擔心孃家以爲你嫁入個窮家吃苦了。這還不好?”
清漪頓時被韓氏這話哽的說不出話來,楊蕪此刻還真的有幾分手頭緊。出韓氏院子的門,清漪都覺得自己對這位夫人的認知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
蘭芝見她有些神思恍惚,連忙攙扶住她,以免她腳下一個不小心摔倒。
既然韓氏都沒有反對,那麼就這樣決定下來。
歸寧那日,慕容定特意沐浴淨身,渾身上下煥然一新,在銅鏡面前呆了許久。坐在馬上更是騷包十足。他有心在楊蕪面前顯擺,自己騎著黑風在隊伍前面,他後面的就是載著清漪的馬車,再後面就是浩浩蕩蕩的裝滿布帛等物的車。
他有心招人來看,奈何應者寥寥,寬敞的道路上,車馬轔轔,各人都趕自己的路,鮮少有人過來瞅慕容定一行人一眼。
慕容定到了楊蕪門前,心中格外失落,他翻身下馬,面色沉沉,看了後面長長的隊伍一眼。楊蕪家沒有開中門,而是從旁邊開了個門讓慕容定一行人進入。慕容定一看,臉越發烏黑。
清漪扶著侍女的手從車上下來,擡頭就見到慕容定滿臉仇大苦深的盯著那扇打開的側門。眼裡陰沉的厲害,似乎下一刻他就拔刀把門給劈了。
清漪快步走到他旁邊,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
慕容定回眼看到她眼中的擔憂和淺淺的恐懼,一口氣堵在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
這時門內出來了一個精瘦的中年男人,他見到慕容定和清漪兩個就彎下腰去,“郎主和娘子已經來了,還請慕容將軍和六娘子隨小人來。”
慕容定頷首,一把扯過清漪的手掌,近乎是拉著她在中年男人詫異的快要凸出來的眼睛底下走過。
“你、你這是作甚麼!”清漪用力的往外頭抽手,慕容定的大手結結實實的將她的手掌握在掌心裡,死死攥住。
清漪不管怎麼用力,小臉通紅,都抽不出來。慕容定掃了她一眼,手上的勁沒有半分放鬆,清漪脣抿緊,鼓起的袖子如同泄氣一樣,立即鬆了下來。
楊蕪和王氏已經站在庭院裡了,當他們見到慕容定和清漪攜手而來,臉色頓時精彩繽紛。夫妻關係和睦,那自然最好,只是夫妻間的親暱,如何能讓外人看到,尤其是當著長輩的面呢?
楊蕪的眉心立刻皺出個疙瘩,他目光嚴厲的望向清漪。看到侄女滿臉無奈的苦笑,楊蕪旋即思緒一轉:侄女自小受阿嫂精心教導,不可能如此放浪,絕對是那慕容定,果然是從邊境苦寒之地的武將,半點禮法也不懂得,舉止放浪無禮!若是以前,這種人莫說娶楊家女,就是大門也進不得!
王氏瞧見兩人緊緊交握的手,面上一熱,忍不住轉過臉去。可這做主人的,對客人轉過臉去實在是太過失禮,又只好轉過臉來。
清漪見慕容定還要往前頭走,指尖一刮慕容定的掌心,慕容定腳下頓住,拉著她停下來。看著面前那對臉色都不好的中年夫妻,慕容定鬆開清漪的手,對楊蕪夫妻一抱拳,“小輩見過兩位長者。”
開口就讓楊蕪夫妻兩個面面相覷,長者一詞用在他們身上,實在是太過了。王氏有些斂然,望了楊蕪一眼。楊蕪立刻反應過來,他伸手撫著一把美髯,“不敢當不敢當,四中郎將此言不敢當。”
“兩位都是寧寧的長輩,既然我娶了寧寧,她的長輩自然是我的長輩。”慕容定說著,甚是得意的瞥了一眼清漪。
楊蕪和王氏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些。當著長輩面,如此稱呼妻子小名……若是他們和這個侄女十分熟稔也就罷了,可偏偏不是。剩下來的,只有滿心的尷尬。
清漪生無可戀的看到楊蕪和王氏臉色一變再變,偏偏始作俑者還滿臉興奮的瞅著她,等著她發放獎品。
清漪欲哭無淚。
楊蕪咳嗽一聲,滿心煩躁,心下和自己說了好幾次不和這個鮮卑人計較,反覆幾次,才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
“四中郎將能來,蓬蓽生輝啊。”楊蕪側過身去,微微讓了讓,“請吧。”
慕容定一聽立刻就大步向前,清漪在後面看著他那瀟灑的步子,一口老血哽上心頭,險些兩眼發黑。她身子晃了晃,強行撐住,纔沒有讓自己氣的一頭昏倒。
慕容定走了幾步,覺得有些不對,回過頭來一看:清漪沒有動,而楊蕪一張臉已經可以和鍋底媲美了。至於清漪更是站在那裡沒動。
“來啊!”慕容定滿心奇怪,自己都過來了,怎麼她人還在那裡?
“去吧。”王氏還是看不下去,輕聲道。
清漪只有硬著頭皮和慕容定一道做了冒犯長輩的人,跟著他上了堂。到了堂上之後,王氏開口,“四中郎將就陪郎君說話,六娘陪我到後面去。”
慕容定一聽眼裡冒出些古怪來,“難道不是和我一塊的麼?”
“女子應該到內堂去,畢竟在這裡說話,她們在的話,都有些不便。”楊蕪解釋道。
慕容定眼裡浮現一抹異色,他回頭看了看清漪,微微點了點頭。
王氏帶著清漪到內堂上去,清涴也在內堂上,見著清漪兩眼一亮,“阿姐,你回來了?”
清漪衝清涴一笑,王氏笑道,“十五娘常常唸叨你呢,你們姐妹兩個坐一塊吧。”
清漪挨著清涴坐下,清涴睜著雙明亮的黑眼,上下仔細打量清漪,眼前年少的小婦人肌膚白皙,臉頰上露出淡淡的粉色,是季春時候的桃紅。
“阿姐看上去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樣了。”清涴仔細打量了一番,輕聲道。
王氏聽著就笑了,“傻姑娘,你阿姐嫁人了,自然和之前不一樣了。女子在家裡和爲人家婦,這個可不一樣的。”
“有甚麼不一樣啊,除了要侍奉舅姑,操持家務之外。”清涴說著,一雙琉璃也似得的眼睛望著清漪,和小鹿似得,“阿姐,你知道嗎?”
“自然不一樣的,可是要說哪裡不同,我也說不上來。”清漪沉吟一下,她擡頭對清涴笑道,“到時候,十五娘就知道了。”她說著,掃視了一圈內堂。
楊蕪家人丁單薄,這會內堂上除了侍立在窗口竹簾下的侍女們之外,屋子裡頭的女眷加在她自個在內都不過三個人。
清漪依舊沒有見到清湄,不過她也不會問,姐妹兩個已經完全撕破臉,再見除了尷尬之外,恐怕也沒有其他的了。
不見還更好些。
“嫁人可怕不可怕呀?”清涴問。
“你這個未嫁的小娘子,還沒定下人家就開始擔心這些,”王氏愛憐的拍拍女兒的背,說著她嘆口氣,“不過這些也是遲早的事。”
清漪坐在一旁看母女情深,微微側過頭去。王氏過了好會,才從自己的情緒中緩過來,想起清漪還在,不由得有些尷尬的輕咳了聲,看了過來,“六娘在慕容家,可還習慣?”
才三天的時間,除非天資過人,不然一切都是不太習慣的。
清漪也不放在心上,她笑的溫和,“多謝嬸母掛念,兒在慕容家一切都好。”
“四中郎將待你如何?”王氏問,她想起慕容定之前在庭院裡的那個模樣,不由得深深皺起眉頭,那麼不講規矩的人,她還是頭一回遇見,“看四中郎將那模樣,真是叫人好生擔憂。”
“他麼。”清漪眨了下眼睛,眼底一抹淡漠一閃而過,“還好吧。”
“慕容家和我們楊家實在是太不一樣了,我和你阿叔纔來洛陽沒有多久,就聽說了他家不少的事。”王氏想起以後還有韓氏那麼一個“親戚”,胸上簡直壓了一塊巨石,喘不過氣來了。
“這樣的阿家,六娘你可要小心謹慎,一旦觸怒了她,還真不知道會招來怎麼樣的責難!”
清漪眨眨眼,想起了韓氏那一幅撒手掌櫃,什麼都不管的模樣。她擡頭看了一眼王氏的滿心擔憂。話語到了嘴邊又默默的吞了下去。
只要不妨礙韓氏和慕容諧卿卿我我,清漪懷疑韓氏什麼都不會管。
王氏心有感嘆,又和清漪和清涴道,“這相看人家,第一眼要相看的就是他的父母。父母如何,兒子也差不到哪裡去。都說歹竹出好筍,可這只是口頭上說說。十五娘一日大過一日了,你父親若是要給你相看人家,我一定要問過父母的。”
說完,王氏驚覺失言。在小輩面前自然不會和平輩一樣那麼謹言慎行,尤其想起女兒也要嫁人,侄女被個鮮卑人搶走,更是感嘆萬千,一時倒是忘記清漪還在一旁了。
王氏面上有些尷尬,飛快瞥了清漪一眼,清漪倒是沒有什麼,表情如常。似乎剛纔那些話她沒有聽到一般。
“六娘,這麼久了,還沒見過四娘吧?恰好四娘這幾日也好了不少,去看看吧,女子出嫁之後,想要見到孃家人也不容易。”王氏道。
“可是,四姐的病不會過人麼?她那裡前段日子好幾個伺候她的人都生了一樣的病。”清涴奇怪,那段時間王氏爲了這個堂姐的病可謂是焦頭爛額,兩個侄女,一個要出嫁,另外一個又病成了那樣。
“已經好了不少了,聽醫官說,她的病情已經大有起色,再休養一段時日可以痊癒了。”王氏眉眼彎彎,“六娘去看看?”
“不了,”清漪搖搖頭,“四姐既然在休養,兒又怎麼好去打攪,何況四姐以前在家的時候,身體就有些薄弱,休養不好,恐怕會復發,不如我還是等她痊癒了,再擇日探望。”
王氏愣了愣,她看到清漪眸光認真,不像是客氣,仔細想了一下,點頭,“六娘也想的周到,還是等四娘痊癒之後,畢竟四中郎將也在洛陽,你想要探望也不是很難。”
清漪微微俯身,“嬸母說的正是。”
“只是可惜,你們姐妹兩人又少了一次相見的機會,以後四娘出嫁了,恐怕相見的機會一次比一次少。”王氏想到了自身,不由得感嘆萬千。
清漪面上恭謹,心下卻鬆了一口氣:這姐妹,還不如不要!
王氏這裡其樂融融,楊蕪那裡卻是一片刀光劍影。慕容定和楊蕪無事要說,他身爲四中郎將,四關四隘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可這些他都沒有和楊蕪說起的意思,軍事無小事,何況他也看不上楊蕪這一身的文士氣息。乾脆和他說起了自己打算留楊隱之在軍中歷練一事來,楊蕪聽到此事,一張臉拉了下來。
“四中郎將,這不應該吧。雖然這孩子的阿爺去了,但是楊家也不是完全沒人,讓他去軍中和那些武夫一塊,這也太損我們楊家的體面!”楊蕪捏緊了手裡塵尾的玉柄,險些沒噴慕容定一臉的水。
他見著面前這個英武的年輕人,默不作聲的端起水杯,心底一股火氣順著五臟筋脈直衝顱頂,“堂堂大家子,去學武也就罷了,只要經典功課不落下來,那也隨便他。可是這在軍營裡頭,這可大爲不同。做武將……這……”楊蕪手裡的塵尾揮了揮,臉上氣的緋紅,“我們楊氏百年以來,也沒有這種事。一旦傳出去,恐怕會被其他士族恥笑。”
“做自己的事,吃自己的飯。別人再笑又如何?”慕容定皺眉,“何況在軍中歷練也是好事,如今的形勢和之前已經大爲不同,我們也和南邊不一樣。男人不學一身武藝,不到軍中好好磨練一番,和小娘子似得養的白白嫩嫩要幹甚麼?何況如今手裡有兵纔能有權,在朝堂上做些文縐縐的事,一輩子都是做應聲蟲的命!”
“你!”楊蕪臉上漲紫,狠狠扇了幾下,他吸了口氣,瞪嚮慕容定。慕容定放下手裡的水杯,冷冷的望著他。這目光冰冷刺骨,如同代地寒冬時候的風,寒冽如刀。哪怕楊蕪年歲比他打上一輪不止,觸碰到這目光,也不由得暗暗心悸。
“十二郎畢竟是我們楊家的人,何去何從也該是我們楊家人決定!”
慕容定目光一擡,“他當初是我救回來的,若不是我,恐怕這小子都不知道被人販子賣到哪裡去了,在我這裡給他衣穿,給他肉吃,還讓他學本事。我可不是廟裡頭的菩薩,做善事不求回報的。我既然把人都養到這麼大了,自然不會輕易放他走。”慕容定看見楊蕪臉上怒色又起,甚是不在乎的扯了扯嘴角,“我既然救了他的命,想要從我這裡走,那麼就得把命給留下,除此之外,一切免談。”
“你!”楊蕪手裡的塵尾狠狠指向慕容定,脖子上青筋暴露,嘴脣直哆嗦“狂傲,狂傲至極!”
“廝狂徒,竟然如此對我說話!”
慕容定面目平靜,“我平日對我阿叔,也是這麼說話的,楊舍人也不必生氣。我阿叔把我打了這麼多年,都沒叫我改過來,楊舍人這一通罵,就更加不能叫我回心轉意了。”他說著,唯恐楊蕪還氣的不夠厲害,攤開手來,“他的去處我已經決定了,過幾日就叫他去軍營中去,楊舍人也該知道,如今的天下是武人的天下,這會可不是你們整日無所事事,能飲藥談玄,沒事狂走發瘋的時候了。”
“你、你、你——”楊蕪手指發顫,指著慕容定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你給我出去!”
“甚好甚好,你把寧寧叫過來,我和她一塊走。”慕容定已然沒有半點慍怒,他從席上站起身來,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往外頭走。
清漪被叫過來的時候,滿頭霧水,按習慣她應該和慕容定在楊蕪家裡用過一餐才走的,這會怎麼這麼急著就走了?
清漪見到慕容定一臉冷漠站在那裡,而作爲主人的楊蕪卻不見人影,她快走幾步趕過去,“這到底怎麼了?”
話語剛落,之前迎路的那個中年人走過來,他先是對慕容定和清漪行了一禮,而後直起腰桿來,面對慕容定,“郎主有話,讓小人帶給四中郎將。”
慕容定眉頭都沒動一下。
那中年人話語剛落,俄頃和變了個人似得,腰桿挺得筆直,臉也板了起來,“蕪不與野蠻無知的蠻人來往!以後還請四中郎將莫要上門!”
清漪驚駭難當,楊蕪這麼說,等於是不認慕容定這門親了。剛纔慕容定和楊蕪到底發生了什麼,楊蕪竟然氣的不準他再次上門?
“哦,我知道了。還輕轉告楊舍人,年紀大了,要平心靜氣,氣多了,可是會遭遇不測的。”
說罷,慕容定一把拉過清漪的手,拉著她一同往外走,他力氣大,腳下走的生風,清漪猝不及防之下,險些被他拉的一個趔趄。到了門外,馬車和隨從都已經在原地待命,清漪拉住他的袖子,“你和阿叔是怎麼了?”
慕容定面色冰冷,不想多說,直接將她抱上馬車,“回去再和你說!”
將人塞入車中,他自己翻身上馬,手一揮,“走!”
可回到家中,慕容定也沒有和她說的意思,直接叫人把她送回院子裡,然後叫來了楊隱之。
楊隱之正在抽條的時候,短短半個月,人就和喝足了雨水的竹筍似得,向上竄。楊隱之之前正在校場上練習騎射,突然被慕容定叫來,也不知道爲了什麼事,一頭霧水的望著他。
“將軍叫我前來所爲何事?”
“叫姐夫。”慕容定陰沉沉道。
楊隱之聽出他話語中的惱火,呆愣了下,很快換了稱呼,“姐夫。”
這聲姐夫如同甘露入喉,終於將慕容定心中的火氣給稍稍壓制了下去。他的臉色緩和稍許,“嗯。”
慕容定上下打量了一下楊隱之,這少年短短幾個月的日子裡,飛快的褪去屬於孩童的稚嫩,男子的陽剛之氣逐漸顯露出來。慕容定十分滿意,這纔是他養出來的模樣。想起楊蕪那樣子,慕容定就一陣糟心。
楊家人相貌都不錯,出美人,楊蕪容貌也算出衆,可以稱得上美男子,可是坐在那裡一身陰柔氣,慕容定見到就覺得反胃。
他看著楊隱之默不作聲:若是這小子落到楊蕪那個老傢伙手裡,該別變成和楊蕪那個老小子那樣子吧?
楊隱之站在那裡已經好會,任由慕容定打量,開先還好,可越到後面,似乎有寒意順著被慕容定視線掃過的地方生起。
“你知道吧,我有意讓你去軍中。”慕容定挑起一邊眉毛問楊隱之。
楊隱之頷首,“此事我知道。”
“嗯,這事我和你的阿叔說了一下,你阿叔是暴跳如雷,指著我的鼻子罵了。說句實話,如今這世道,想要靠著個姓氏出頭,不是那麼容易了。中書舍人聽起來好聽,但我們北邊的中書舍人和南面的不一樣。名頭好聽,沒甚麼實權,想要出人頭地,還是去軍中更好。”慕容定靠在憑幾上,看著楊隱之。
“這個我知道。”楊隱之頷首,若只是憑藉一個姓氏,恐怕過不了多久,家族就會沒落了。從魏晉至今,多少士族在戰亂中沒落,再也不復存在。想要家族延續,必須手裡有些實在的東西。
“畢竟這事關係到你的前程,你自己說該怎麼辦?”
楊隱之擡眸看他,“我決定照著姐夫的話去做。”
慕容定猛地擊掌,一巴掌把憑幾給拍翻在地,“好!我就說你和你那個阿叔不一樣,你那個阿叔……”慕容定及時踩住,沒有把接下來不敬的話說出口。
“好,你既然心懷大志,我自然成全你,到時候會有人帶你去的。”慕容定故作沉穩。
等楊隱之一走,慕容定大笑著從牀上跳起來手臂往胸前重重一屈,“氣死那個老頭子!”然後套上靴子,一陣風似得就跑到清漪那裡。
清漪正和蘭芝說話,見慕容定一臉高興衝進來,摸不著頭腦,回來的時候,還一臉仇大苦深,攢著一肚子火都沒地方發似得,怎麼一轉眼就好像換了個人?
慕容定箭步上前,抱起清漪的腰在屋子裡頭轉圈。清漪雙手緊急抓住他的肩膀,嚇的連聲尖叫,他一條手臂抱住她纖細不堪一握的細腰,另外一條託在她臀下,轉了好幾圈才停下。清漪嚇得眼裡都冒出了水光,她大口大口喘氣,見著慕容定還眉開眼笑的,氣的揮起拳頭就打他,“你作甚麼你!突然進來,抱著人這麼轉圈,你是要嚇死我還是要怎麼的!”
她說著覺得不解恨,拳頭砰砰砰的砸在他肩上胸膛上。
“你膽子不是挺大的嘛,怎麼就怕了?”慕容定也不攔她,任由她的拳頭落在自個身上。他託著她,瞧著她緋紅的臉蛋,抱著上了牀。把人給抱在腿上坐著,“真的嚇人啊?”他那小心翼翼的,看的清漪恨不得又把他給打上一回。
她氣的哼哼了好幾聲,“你說呢,突然跑進來二話不說就抱人打圈,你自己和頭熊似得,還不知道?嚇都快要嚇死了!”
慕容定半信半疑,擡起她的下巴,“真的啊?”清漪一把打開他的手,臉扭到一邊,不搭理他。
慕容定瞅她真的不回頭,伸手在她臀部上捏了一把,果然清漪氣勢洶洶撲過來,慕容定故意不使力,順著她的力道躺倒在牀上,清漪也一同壓在他身上。慕容定抱住她的腰,笑的一臉無賴,“喲,娘子的那兩下,可要了在下的命了!”
“還貧嘴,還貧嘴!”清漪狠命打了他幾下,慕容定躲也不躲,任由她捶打。等到她氣喘吁吁,慕容定伸手把她拖到懷裡來。
“過幾日再讓你學學騎馬,那點力氣,給我撓癢癢都不夠的。”
“還撓癢癢,你噁心不噁心!”清漪啐他,她擡眼,見慕容定心情似乎不錯,她遲疑了下,“在阿叔那裡,到底怎麼了?阿叔怎麼會發那麼大的脾氣?”
慕容定也沒有之前那麼生氣了,見清漪問了,他自然也不會隱瞞,一五一十全盤托出。清漪聽後,又撲上來捶他。
這傢伙腦子到底幹什麼的!說話這麼不客氣!楊蕪沒當場砍他,已經算是修養不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慕容大尾巴狼舔舔狼爪,按住小兔幾:來啊~一起浪啊~~~一起快活啊~~~
清漪小兔幾一頓佛山無影兔爪亂撓:啊啊啊啊啊!我爲什麼遇上你這種深井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