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心音是真正的家人,就算到了最后一刻我們也始終握著彼此的手。我們被【光之槍】襲擊……等我回神時,【光之槍】通過我的身旁,心音連一聲慘叫都沒有,只留下手臂,就這么消失了。”
英彥哈哈哈大笑,只要稍微看一眼就能確定他的精神不正常。
“哎呀,不過里見隊長平安無事真是令我開心。你說的對,我們撤退吧,呵呵呵……”
英彥一邊笑一邊流出了眼淚。
蓮太郎突然感到這家伙是如此的讓人無法發(fā)火——說到底,他已經很努力的在戰(zhàn)斗了啊,為此甚至付出了令人絕望的代價。
忽然,以英彥的腳底為中心,地面突然產生龜裂,一瞬間還以為是大幅隆起,結果卻是伴隨轟隆聲崩裂。
“危險!”
蓮太郎大吼一聲,急忙上前拉住我堂英彥的手臂,想要將他拖出來。
但是從地面以下傳來了巨大的吸力,手臂被用力拉扯到快脫臼的地步,等蓮太郎回過神來,自己已經一屁股坐在地上。
以英彥站立的位置為中心,直徑十公尺左右的地面完全下沉,變成一個大洞,我堂英彥的身影就此消失。
等到終于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蓮太郎迅速拔出腰際的手電筒朝大洞跑去。
照亮洞底的瞬間,蓮太郎剛好與從濃密塵埃之中現身的詭異生物四目相對。
那家伙的眼睛已經退化,小到無法用肉眼確認的地步。
如同濕天鵝絨的體毛,肥大化的五根巨爪應該是用來挖開地面,至于突破體毛冒出來的觸手與鮮紅色花朵,散發(fā)類似大王花的惡臭。
看起來像是一頭巨蟒,但是——擁有兩只前爪。
這是什么東西?
完全無法預期的正下方襲擊,令蓮太郎為之發(fā)冷。
應該是階段三,甚至可能是階段四。
它是能引發(fā)地面陷落,攻擊人類的原腸動物,并且體型巨大,光是蓮太郎看得到的范圍里,就有七八米左右的軀干長度,隱藏在石塊內部的軀體更不知道有多長。
然而——它此刻也被地形卡住了。
自尋死路,好機會!
知道自己暴露位置,這頭原腸動物一眨眼便想要鉆入橫穴。
“緹娜——!”
“是!”
緹娜身形奇快,飛躍而起跳進洞里,把與身高相仿的反戰(zhàn)車步槍插入橫穴扣下扳機。
鈍重的聲音響起,步槍前端v字型制動器噴出巨大的槍口焰,逆流的發(fā)射氣體掀起周圍的沙塵。
如此近的距離下,反坦克步槍配合錵金屬大號彈頭的威力,甚至不弱于榴彈連發(fā)。
“嗷吼——!”
巖石不斷被恐怖的爆炸轟得塌陷,洞穴深處頓時傳出原腸動物的哀號,漸漸微弱下去。
“哥哥,已經解決了。”
蓮太郎對從洞里跳回來的緹娜點了一下頭,接著望向戰(zhàn)場。
這是一場毫無秩序可言的的大混戰(zhàn)。
到了這種程度,就算是我堂長正團長的指示也不可能傳達下去,話說回來自己也沒有足以改變戰(zhàn)局的力量或指揮權。
此刻,相比于有效的指令,更需要的是依靠一些個體能力極為優(yōu)秀的精英去游走戰(zhàn)場,才有希望扭轉敗局。
自己身邊……恰好有這樣的人才。
蓮太郎閉上眼睛,接著緩緩睜開,這陣子在狩獵祭兵營里鍛煉出來的能力終于體現,快速下令:
“所有人散開,掩護陷入苦戰(zhàn)的民警!”
大家用力點頭,蓮太郎又閉起眼睛深呼吸三次,這才開口催促大家。
“出發(fā)吧!”
握拳靠在一起發(fā)誓要活著再見面,各組搭檔就此散開。
蓮太郎與延珠并肩在戰(zhàn)場上奔跑,四處尋找急需救助的民警。
延珠擊退敵人救出同伴的能力,可以用疾風迅雷來形容。
救出被原腸動物逼入死角拼命縮后退的起始者,救出失去隊友遭到包圍的搭檔,或是以雙手抱起負傷者一口氣帶走。
速度強化型的起始者,在戰(zhàn)場上絕對是最強救場王。
獲救的人有些茫然自失,有些感激涕零到了夸張的程度,也有些直盯蓮太郎死命緊握他的手,更有些二話不說便再次返回戰(zhàn)場進入戰(zhàn)斗,什么人都有。
然而理所當然的,在生死交關的戰(zhàn)場上,并不是到處都有足以成為美談的耀眼畫面。
有些運氣不好差點就能得救的起始者,淚眼汪汪地被怪物多排的利齒磨爛咀嚼。
尤其是起始者失去指揮者兼精神支柱——促進者之后,幾乎都會陷入精神錯亂。
這樣的情況放眼望去到處都是。
蓮太郎感到痛心,人力有時窮,他還沒有能力救下所有人。
況且,盡管正式民警組合的整體實力要比狩獵祭臨時民警組合更強,但是他們的問題在于,正式民警的起始者卻沒有足夠的獨立自主能力。
年齡不超過十歲的他們,一旦失去了自己的促進者,那么除了少數精英外,很多起始者就會徹底喪失戰(zhàn)斗力。
說到底她們也只是群孩子罷了,并不是每個起始者都有如緹娜亦或是延珠這樣的素質。
在某個地方,一名少女癱坐在促進者的尸體旁邊,兩眼無神。
蓮太郎等人試圖牽她的手暫時帶到安全之處,卻遭到猛烈的抵抗。
“不要。離開這個人身邊,我會被打死的。”
從這句話便可以得知促進者生前是如何對待她。
無論怎么跟她說促進者已經死了她都不信,蓮太郎只好暫時離開救助其他人。
等到再度經過那里時,周遭已經聚集許多原腸動物,背對自己爭先恐后伸出嘴巴搶食。
盡管它們也注意到蓮太郎,卻沒有襲擊的打算。那些家伙想必很喜歡自己的食物吧。
在另一個地方,一名促進者正在原腸動物化。
蓮太郎為了讓他至少保持人類姿態(tài)而死,于是將手槍對準他。將染色的頭發(fā)扎成丸子頭的起始者阻止蓮太郎并且哭著求情。
但是下一秒鐘,異形完畢的原腸動物從背后咬下少女的腦袋,少女的身體仿佛陀螺轉了幾圈之后倒下。
今天一天蓮太郎見到的死亡,已經完全不下于十年前的那次戰(zhàn)爭——或許會更多。
見到越多,蓮太郎就愈發(fā)感覺到無力。
自己能做什么,有什么能幫他們的?
可是,自己明明只是弱小到連一個少女都救不了的弱者啊……這樣弱小的自己,真的能夠挽救東京區(qū)的滅亡嗎?
“長門兄……我要怎么做……”
煙熏得眼睛好痛。呼吸也變得急促。臉上沾滿了煤灰跟泥巴而一片黑。
體感溫度接近五十度。戰(zhàn)場上的驚人熱浪迫使蓮太郎拔掉領帶。
他和延珠不知什么時候走散了。
正在環(huán)顧接下來要去哪里幫忙時,火舌逼近他身旁的廢棄小屋。
燃燒的民警帳篷相互呼應,當火災合而為一時,猛烈的火焰旋渦席卷戰(zhàn)場,溫度達到一千兩百度以上的驚人數字。
旋轉的紅蓮轟隆作響,聽起來就像惡魔的哄笑。
這棟建筑物是用來存放汽油——
望見火舌伸向屋內汽油桶的瞬間,蓮太郎全身的血液為之凍結。
這么短的時間內他只來得及作出一個匍匐在地的防御姿態(tài)。
下個瞬間,伴隨爆炸火焰發(fā)出的猛烈震波,便把他的身體從地上硬生生撕扯起來摔向空中。
蓮太郎被炸飛將近二十米,激烈撞擊地面,周圍陷進去一個三十公尺寬的大洞。
然而沖擊力道沒有完全消除,又在地面翻滾了幾圈才終于停住。
在旋轉的視野里,蓮太郎一邊吐出嘴里的血沫一邊以手撐住地面,勉強抬起疼痛的身體。燒焦的制服發(fā)出化學纖維燃燒之后的難聞味。
衣服到處都有破損,血液凝固變成暗紅色,內臟似乎受到了太大的沖擊已經出血,吸入太多稀薄的空氣令他眼花。
尖銳的耳鳴聲在耳朵深處回響,感覺異常的蓮太郎搗住自己的耳朵,這才發(fā)現自己已經短暫失聰。
或許是鼓膜受損。
蓮太郎傻傻地站起身來,眺望聲音消失的戰(zhàn)場。
黑煙好似狂龍一般升騰起來,遭到鮮紅火焰焚燒的民警前線基地,火花在空中亂舞。
民警們張大嘴巴不知在喊些什么,拼命想改變戰(zhàn)局,然而戰(zhàn)況只是朝單方面惡化。
有起始者攬著失去腦袋的促進者肩膀,拚命四處尋找醫(yī)務兵。
爬蟲類原腸動物將一名起始者的身軀高高扔向空中,用嘴接住之后又被兩只原腸動物扯成兩半。
大概是跟促進者走散,一名皮膚白皙穿著白色連身洋裝的少女,在灼熱的戰(zhàn)場漫無目的地用雙手掩面啜泣,她腳下堆著不知原本屬于誰的肉塊,直達她的腳踝。
死者的內臟飛出,破裂的頭蓋骨腦漿四散沾滿泥土。
蓮太郎捂住心臟,感到難以言喻的痛苦。
該死的
——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