顓頊隨后走進了燈壁輝煌的大殿,剛剛入座的賓客也紛紛站了起來。唯有黃帝一人似乎不關自己的事,自斟自飲,已經吃喝了起來。這里都是懷有心機之人,故而看見高辛跟在黃帝身旁,也當做早前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顓頊瞟了他一眼,并未在意。他轉身站在寶座之前,雙手示意大家坐下。
“今日,感謝大家從四面八方而來。”顓頊率先舉起了酒樽,“赴顓頊之約。今夜,我將宣布,梼杌與神農王姬精衛婚后甜蜜美滿,如今精衛已懷有身孕。我們大荒,將迎來新的生命!”
話音一畢,眾人又端著酒杯站了起來。梼杌和精衛分別在侍女的扶持之下,走了出來。黃帝冷眼看了他們一眼,狡黠地笑著:“能不能生出來,都是個問題。”
顓頊一冷,“這就不用你軒轅氏擔心了。你還是先操心自己的好。”
黃帝笑了笑,對高辛說道:“到時候,你可要好好對敬王妃幾杯!”
高辛端著酒杯點了點頭。眾人頭一仰,便飲下了這杯喜慶之酒。梼杌貼心地接過精衛手中的酒杯,貼著精衛的耳朵囑咐著她少喝酒。元冥手持武器守候在外,視線直直地望著梼杌和精衛在大殿里的一舉一動。看著梼杌對精衛的照顧,對精衛的好,不知道自己究竟該高興還是傷心。
大殿上的歡聲笑語,不知摻雜了多少虛情假意。側殿靜悄悄地,依謠靜靜地躺在自己的寢殿里,昏迷不醒。大殿上的聲響時不時地傳來,依謠依舊毫無知覺。突然一個身影一閃,依謠寢殿的茜紗窗上投下了一個高大的人影。這個影子停了停,往寢殿里面看了一眼,未過多停留就離開了。
不知是因為屋內太暗,這個人看不見屋內的情況,還是這里根本就沒有他要找的。很快他就飛到了離依謠寢殿不遠的一個角樓里。紅衣翩翩,猰貐很快就用妖法制服了看守的人。
“顓頊就派這幾個小羅嘍來守你?是低估了我們的實力了?”猰貐對著坐在大牢里的瑯琊笑開了。可是瑯琊一動不動,根本就不理他。猰貐雙手抱肩,不耐煩地說著:“奴家特來救你,你就這樣報答奴家?”
“你本就是顓頊的人,難道不知道他為何只用這幾個人來看守我嗎?”瑯琊落寞地抬起頭,借著頭頂上方的月光看著猰貐。
猰貐一臉蒼白,在巫醫寨的時候,他們相處的不是好好的嗎?那時瑯琊也知道了自己和顓頊是一派的,為何此時會突然轉性?他們不是還在一起共商大計的嗎?猰貐頓了頓,“奴家若真有心出賣你,當日奴家就可以揪出你來。可是,奴家并沒有……”
“你忘了。”瑯琊徐徐地說著,“我們曾經的約定嗎?”
猰貐嘆了口氣,忽然靈敏地覺察到有人趕來了。“奴家先帶你離開!”說罷就劈開了鎖,拽住瑯琊的手臂。瑯琊卻無動于衷。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猰貐急躁地低吼著:“瑯琊!為了依謠,你必須出去!”
“她怎么了?”瑯琊擔心地問著。
“跟奴家走就告訴你!”猰貐話音一落,就帶著瑯琊像風一般地從趕來的人之中刮了出去。
侍衛一看這空空如也的牢籠,大驚失色。面面相覷,這通報顓頊也不是,不通報也不是,怎么辦?侍衛個個都丟了魂。
“今兒怎么就來這幾個人啊?”黃帝在宴席上忽然挑釁道,“蚩尤怎么不來啊?”
哀蒼假笑道“這不神農國近日流竄著一個妖精。蚩尤將軍正奉命緝拿中。”
“哦,何方妖孽如此大膽?且讓帝顓頊……”黃帝有意加重了語氣,“協助你們啊!”
“那倒不必了。”炎帝笑呵呵地說著,“對付一只斷翼的鳳凰,蚩尤一人就足夠了。” шωш? tt kan? ℃o
黃帝不為所動地笑了笑。顓頊舉著酒樽轉向軒轅魃,“這段日子,承蒙你的幫助!”
軒轅魃笑了笑,謙遜地飲盡了手中酒。二人歡聲笑語,無話不談。不知情的人,或許會把他們當作父女。黃帝自飲自斟,軒轅魃對他的恨意從未消失,他也不想向軒轅魃解釋關于她母后西陵嫘祖的事情。因為他是黃帝!
炎帝對軒轅魃也是極度寵愛,看著軒轅魃被顓頊敬得有點喝高了。趕忙插話打斷了顓頊,從懷里摸出一個人偶遞給軒轅魃道:“一直想送你,卻未找到機會。”
軒轅魃一看人偶,雖未刻雙眼,但是她一眼就認出這個神韻只能出自一個人。忽然間,軒轅魃的雙眼就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嘴里吞吞吐吐地說著:“謝謝……還有人愛著她……”
炎帝的神色也忽然黯淡了起來,看著對面自娛自樂的黃帝,萬般思量卻無人可訴。
句龍離席走向梼杌和精衛,向梼他們敬了一杯酒。示意精衛不用喝,只是心意。精衛笑了笑,從宴席開始她就未說過一句話。只是望著右側大殿外,癡癡地發著呆。
“依謠,還好嗎?”句龍悄聲向梼杌問道。
“剛開始很好,只是不知為何和父王去祭奠母后回來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為何?受傷了?”
“和我父王一路,誰能傷得了依謠?”
“她現在哪里?”
“應該在她的寢殿里。句龍……”
梼杌囑咐的話還未說完,句龍就轉身疾走而去。一心掛念著依謠,忽而忘記了自己為何要來赴約。直到身后顓頊的聲音忽然響起:“句龍啊,急著去哪啊?”他才猛地清醒過來,自己現在不能離開大殿,不能功虧一簣。可是,依謠她……
“句龍!”顓頊加重了語氣。
句龍這才緩緩轉過身來,“喝得多了點,準備透透氣。”
“不急不急。我還正想和你探討探討,華胥之事呢。”顓頊揮手示意著句龍,“快來!”
句龍恭敬地欠了欠身,便走向了顓頊所在的寶座。
“阿謠到底怎么了?”瑯琊甩開了猰貐緊拽著自己的手。二人已經逃出了北國,正在鐘山之頂的桃花樹下俯瞰著燈火通明的北國大殿。
“她沒事。很好。奴家來救你之前,剛見過她。”猰貐輕描淡寫地說著。
“那你為何騙我?”
“那你呢?”猰貐突然恢復了自己男兒的聲音,嚴肅凝重地說道,“你在牢里面對我不冷不熱地,說的都是什么?在巫醫寨的時候,我們不是還好好的嗎?”
“因為我要利用你。”瑯琊面不改色地看著猰貐,“我傷得太重,必須有人護送阿謠回家我才安心,你既是顓頊的人,所以你不會傷害阿謠。我還要利用你,利用你來證實你自己究竟站在哪一邊!”
猰貐納悶了,不解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在巫醫寨里說過這樣一句話,‘就算依謠知道了,她會背棄顓頊而順應我們嗎?’。你也說‘到時候不管是給我們巫族報仇,還是漪靈為魔族報仇’。你知道我聽出了什么嗎?”瑯琊反問猰貐。
“什么?”猰貐苦笑著看向瑯琊。
“前一句,我認為你只是假意投靠顓頊,獲得信任。等我們有了時機,內外呼應。而后一句,為巫族報仇,為魔族報仇,那么你們妖族呢?你們妖族雖未被滅,但是被驅逐的境地和我們巫族差不多。試問,曾經揚言要和我一起殺了顓頊,為妖族雪恥的人,如今又在想什么呢?”
“不過是隨意兩句話,何必當真?”猰貐有意隱瞞著不愿告訴瑯琊。
瑯琊看出猰貐的隱情,并未追問,“我們在巫醫寨里計劃的事情,我根本就沒有真的打算過。我只是想看看你,會不會把我的計劃告訴顓頊。不過眼下看來,顓頊忽然調用重兵駐守北國。我就已經明白了。”
猰貐沉默著不說話。
“我不知道你何時開始投靠了顓頊,或許從你一開始出現,就有了這個目的。”瑯琊冷冷地說著,“那個時候,我單純的以為你就是千里迢迢趕來救我的……陀蓮姑姑的酒,我記得還剩一壇。”
瑯琊說著就走向桃花樹,猰貐也是呆呆地看著他。眼前忽然閃現出二人上次在這里喝酒的場景,為了依謠,瑯琊一口氣就喝完了所有的藏酒。唯獨被猰貐藏起來的這一壇,沒想到,竟然會用在今天……
“喝完這壇酒,從此以后,你我只是路人。”瑯琊仰頭便是一口,然后將酒壇子扔給了猰貐。猰貐緊緊抱著酒壇,上次瑯琊傷心欲絕枕在自己大腿上的畫面,一幕一幕閃現,誰料又有今日的此時此刻?
瑯琊搶過酒壇,猛地灌起自己酒來。猰貐只是呆呆地望著他,或許從自己一開始決定跟隨顓頊開始,這一幕就應該在他心中有預演的,奈何他更期望瑯琊永遠不知道,永遠只當自己是他的哥哥。猰貐想著,不禁含起淚來。
“最后一口。”瑯琊摸了摸嘴角,又把酒壇扔給了猰貐。
猰貐望著瑯琊堅定的眼神,他再熟悉不過瑯琊的秉性了。無論自己今日如何,這壇酒是必須喝完的。而喝完之后,也必須當陌生人。猰貐笑了笑,輕輕舉起壇子,斯斯文文地喝著。
瑯琊看了一眼,便轉身下山而去。
猰貐忽然扔掉手中的酒壇,大呼一聲:“瑯琊!”
瑯琊二話不說,轉身灌滿靈力的一掌就擊中了猰貐的胸膛。瑯琊一驚,猰貐身后的酒壇此時重重地跌落在地,清脆的聲響,四分五裂。像他二人的那顆心。
“瑯琊……”猰貐小聲呼喚著。
瑯琊忽然撤回了招式,雙手合十嘀咕一陣,就用巫術將猰貐封印在了桃花樹上。不在多看一眼就下山而去。猰貐依附在書里面,極目望著瑯琊落寞的背影。回憶快速的閃現,至少曾經陪伴在瑯琊身旁,不讓他落寞,互稱兄弟的,還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