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隱居深山(1)
初夏的日頭升起得早,還沒到吃早飯的時候,農家小院已灑滿金色的陽光。沒過多久,四個山里娃與陸雯已混得很熟了,先是那個八歲的小姑娘,神癡癡地圍著陸雯想說什么,看得出,她有心事。陸雯本來在給孩子們講一個童話故事,她看出了這個小姑娘無心聽下去,就把她拉到一邊,問她,有啥心事快跟阿姨說說,要不,我走了你可再也找不見阿姨了。姑娘說,她想讓阿姨也為她作張畫。昨晚上陸雯只是給她六歲的小弟弟作了畫,卻冷落了小弟弟的小姐姐。陸雯聽罷小姑娘的要求,轉身朝著廂房說道,致炟,快把我的畫具拿來,趁這會兒,我給姑娘們來一幅速寫。在陌生的人面前,陸雯總是稱栗致炟的名字——致炟二字。
三個姑娘聽說為她們作畫,高興得蹦了起來。陸雯是從最小的姑娘開始寫生的,她仔細觀察,才現這姑娘長得很俊俏,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下邊長著一個高高的鼻梁,陸雯故意將那小鼻子夸張了一筆,使它往高處又翹了一翹,其他部位都畫得與原型惟妙惟肖。這樣的一筆夸張,使這幅寫生活了起來,當她把畫好的畫紙送給小姑娘時,那“畫中人”興奮得不知道咋著好啦,兩手捧著她自己,往堂屋里跑著喊著:“爹爹——娘——快看,我上畫啦——”
當陸雯為另外兩個姑娘畫過寫生之后,堂屋里的主人已站在屋門口,請她和栗致炟用早餐。陸雯欲收拾畫具,一直蹲在她身旁的六歲兒童突然哭了,哭聲里還夾雜著抱怨:“光給姐姐畫,不給俺畫……嗚嗚嗚……”
十二歲的大姑娘立即去拉他起來,邊勸道:“阿姨昨晚個都給你畫了,你還……”
“不要哭,不要哭,來來來,讓阿姨再給你畫一張,對,就站這地方,笑笑,阿姨給你畫張高興的樣子,高興了就不能哭嘛。好,再笑一笑。”陸雯抓住這個瞬間,只那么三兩筆,就將小家伙咧著小嘴、擠著小眼、笑得開了花的樣子勾勒出來了。幾個孩子圍過來,看著這幅笑呵呵的小臉,都哈哈大笑了。
站在院子里看著她作畫的栗致炟,突然現自己的人是這樣喜歡孩子,又是這樣隨和地融入了山里人的家庭,他的心中酸溜溜的,又是樂滋滋的,多好的女人啊!滿世界難找到的好女人,對自己又是那樣的忠貞不渝。愈想愈覺得陸雯可愛,值得他愛。陸雯是金子,在他的心靈里閃閃起光芒。想了這么多,他的心中油然生出一種愧疚,看著面前的女人,至今還是姑娘啊!她什么也沒有!包括家庭、丈夫、孩子,但是,她卻說:“我有致炟,有致炟這樣的知音就足矣!”這話是他在她的日記中現的。
吃飯了,飯菜很簡單,用城里人的話說,卻都是綠色食品。女主人特地炒了土雞蛋,是自家放養(yǎng)的母雞下的雞蛋,又炒了一道山坡上長的野莧菜,蒸的從地窖里拿出來的紅薯,還有玉米面糊糊和一風吹的麥子面饃,夠豐盛了。要不是有貴客到來,女主人哪里舍得用油炒雞蛋、炒蔬菜啊,山里人心疼油啊,平時的早飯都是吃點自己腌的酸咸菜。
沒有想到,吃飯時男主人向栗致炟他們提出個期望,他想把六歲的小兒子認給他們做干兒子。他說,山里人沒見過世面,祖祖輩輩都是圍繞著這片天地轉來轉去,閨女們長大都嫁人走啦,小兒子要是能攀上個城里人做親戚,也能進城走走親戚,見見世面,不會一輩子憋在這山溝溝里,下邊的話他沒說,他把話說到這時,就用兩眼直勾勾地瞅著栗致炟,又瞅瞅陸雯。
栗致炟是敏感的,他從男主人的話中現,山里人也在變,這變已從觀念、從意識里開始了。他們也盼著有新的生活,他們已不像先輩那樣,只是叫子孫后代重復自己的人生軌跡。這個山里的漢子,不是正企盼著兒子能進城見世面嗎?不過,他說得很客氣,他的話留著充分的余地,他雖然只是說,日后叫孩子有個城里的親戚,就能進城走走親戚,見見世面。不過,就這幾句話,它的外之意就非常明白了。
是陸雯先表態(tài)了,她的表態(tài)并不那么直白,只是說:“好啊——好事啊——”而且,這兩句短語是不自覺地出的。之后,她扭過臉,看看坐在身邊的栗致炟,并投去了抱歉的眼光,那意思是,一不小心,自己又越位了,還請海涵。使陸雯感到高興的是,栗致炟下邊的話竟然與她如出一轍,他也說:“好啊——好事啊!我又添了個兒子,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