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快天亮的時候下了場雨,溫度適宜,很是適合睡覺。
第二日,不出意外的,所有人都起晚了。王氏和阮氏還好,知道這幫小子晚上肯定要夜談,所以對此很淡定,畢竟上次也是如此。
倒是李氏進了蘇潤偉的屋子後嚇了一跳,因爲她發現兒子不見了。
“娘,你看見小偉了麼?他屋裡沒人……”
“估計是念書去了,竹林裡你看了麼?”
李氏一聽,覺得有道理,也沒多想,鑽進竈房做竈房去了。只是,等她把飯做好,去了竹林叫人吃飯,卻不見人,便有點納悶,這人到底去哪裡了?
昨天晚上,她可是親眼看見他泡腳後進屋睡下的。
“娘,娘,小偉不見了……”
“什麼叫不見了,昨天晚上不還在麼?竹林裡沒有人?”
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能有什麼好擔心的,又不是黃花大姑娘不見了。
“沒有,我剛剛去看過了,也喊過。”
“哎喲,是了……你等等,我去小羊屋裡看看。昨天晚上大半夜的我起夜,聽見他們那屋裡有人講話,有說有笑的,簡直熱鬧得很……”
對此,李氏還不樂意,覺得她兒子大半夜的去小羊的屋裡做什麼,怎麼可能,但也由著王氏去了。
她去還是有些不方便的。
不一會兒便見王氏走了出來,樂呵呵的。
“你看,我就說嘛,小偉果真在裡面。兩個人一張牀擠著睡,橫七豎八的,一個個的跟螃蟹似的。好了,讓他們多睡會兒,左右沒事。”
李氏聽了,這才放下心來,做事去了。也不怪她疑神疑鬼,而是她孃家那邊最近出了件“醜事”。
一個定了親的大小夥子被村裡的年輕寡婦引誘著做了那等不要臉的事,還被早起的村民碰到了,據說親眼看見他衣衫不整地從人家後院跑了出去。
雖然百般抵賴,但這種事,人們向來是傾向於相信倆人確實發生過什麼的,那寡婦倒還好,潑辣得很,無人敢惹,且也無真憑實據的。
倒是那小夥子慘了,人家女方鬧上門退了親。
蘇潤偉是秀才公,且陳姑娘是李氏親自挑中的兒媳婦,她可不允許有任何閃失。
蘇潤梔預估的不錯,到了午時左右,幾人便陸續醒了,這個喊眼睛不舒服,紅腫紅腫的,那個喊腿痛手痠,這簡直是一定的。
橫七豎八的睡著,自然不是你壓了我的腿,便是我枕了你的手,抑或睡姿奇異,不痠痛纔怪。
也是這個時刻,孟雍第一次覺得鄉下還是不如城裡好。
起牀便要面對的,如廁問題。
要按照村裡的習慣,幾乎家家戶戶都是拿個尿桶放在牀後,需要的時候方便,但蘇潤梔討厭這種感覺,說是不想整晚都聞到那味,且他這個年齡根本不會起夜。
於是,孟雍需要頂著雞窩頭、亂髮壞形地去茅廁解決。
當看到那樣簡陋的條件後,他強忍著不適蹲了下去,心道要是腳下這踩的地方不牢靠,掉進茅廁怎麼辦。只是,他不知道,這還是在蘇潤梔的建議下改造過的。
若是他去了村裡別人家的茅廁……
不說也罷。
洗漱後,王氏“逼著”幾人一人吃了碗雞蛋麪,這才由著他們鬧去了。在她看來,早飯是一定要吃的,大不了午飯吃晚一點就是,能將就就將就。
這倒不是她懂什麼理論,而是認定一日必須吃三頓。
“小羊,你昨日不是說要帶我去山裡撿蘑菇麼?剛好昨夜下了雨,現在就帶我去吧……”
“啊,這個……下午或者明天再去吧,現在山裡溼的很,樹上地上草上全是水,去了要弄一身的。”
“這怕什麼,我帶了好幾身換洗的衣裳。”
蘇潤梔:……
採蘑菇是不可能的,但也拗不過孟雍想出門,最後,蘇潤梔決定帶他們幾個去葦河邊看看,感受一下葦河的壯觀。
雨後,空氣十分清新,幾人都是一邊走一邊看一邊深深呼吸,徹底清醒了過來。
因爲下了雨,所以河水漲高了不少,眼前的葦河越發雄壯,看得幾人心中升起了豪邁之情,都在心裡想哪首詩契合眼前的景觀。
“小羊,我們去河對面看看吧,呀,等下等下,你們看,這樣,這樣,這山,你們不覺得像一座大佛麼?”
聞言,董爲民面無表情地說:“好吧,你不知道這山叫臥佛山麼?”
但蘇潤梔卻是有些感慨,這孟雍的眼神真好。前世,高中的時候他念的是文科,因爲理科實在是補不起來,更重要的是,他沒有一般理科生那樣的空間思維。
怎麼說呢,他看不懂立體幾何圖,更不會畫輔助線,也想象不出天體運動規律,更理解不了所謂的黃赤交角,也看不了三維圖。
可你看人家孟雍,不過在葦河邊站了一會兒,便發現了這座山的全貌。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樣的。
“真要去對面啊?剛下了雨,恐怕橋上會有些滑……”
“哎,我以前都沒發現你真的很囉嗦啊。滑是滑,那就慢慢走,小心一點就是了。”
蘇潤梔:……
我不是囉嗦,我是惜命。幸虧這回是胎穿,與蘇家人一起變老,感情比較深。若是掉進河裡後再來一回,誰知道他將來是男是女。
幾人小心翼翼地過了河,便到了臥佛山腳下。這回,無論孟雍怎麼鬧,蘇潤梔都堅決不同意進山。
他算是看出來了,孟雍一玩起來就是個不管不顧的性子,也難怪孟家上次不允許他出來。
真要在這裡出點什麼事,他可賠不起。
“再玩會兒我們就回去吧,估計一會兒就該吃中飯了。”
Wшw★TTkan★C〇
聞言,孟雍果然沒有再堅持,他這些年受的教育也讓他做不出讓老人和長輩等著自己吃飯的行爲來。
“吃了飯休息一會兒,我們就去村學看看吧。”
打打鬧鬧地走著回去,不是跳起來去夠樹葉,就是摘一朵路邊盛放的野花,活潑又長得好的孟雍果然引起了村裡人的注意,紛紛笑著與蘇潤梔打招呼。
對此,蘇潤梔耐著性子一一介紹了。他著重加了縣學、城裡人、同窗等字眼,想來這回是不會有人去找王氏了。
爲了遷就晚起的幾人,王氏刻意延後了做中飯的時間。所以等幾人回家的時候,米纔剛下鍋。見狀,蘇潤梔便帶著幾人在屋裡看話本打發時間。
同時聊一聊去村學的事。
聊了一會兒,毫無意外的,孟雍和董爲民都想資助一個學習成績相對不錯的學生。只是,孟雍走的是銀錢路線,董爲民走的是技術路線。
“我家的情況大夥都知道,不是不想資助,而確實是有心無力……不過我可以把自己的看書心得交給小羊,由小羊帶回來交給對方。”
“這樣就很不錯了,多少人想要你的看書心得還要不到呢。要不這樣吧,董兄,我們倆合起來資助一個,你覺得行不行?”
“反正這人就在我們村,哪怕來我家吃飯,或者借書看,都算是一種資助。所以,最重要的還是董兄你的看書心得。”
就這樣,最終定下來的是董爲民和蘇潤梔共同資助一個人,蘇潤偉、孟雍各自資助一個人。
至於孫清,昨日便定下了蘇潤玉,也無須再選了。
因爲做得晚,所以中午拖到未時二刻左右才吃,幾人覺得剛好餓了,胃口大開,將桌子上的菜幾乎吃了個精光。
王氏李氏阮氏看了,更加開心。
飯後容易犯困,且幾人都有午休的習慣,所以略微聊了會兒便上牀睡了一下,到申時正才陸續起來。
蘆葭村的村學辦在祠堂附近,因爲全村就數那塊最平整,平起地來最省事。加上村長和族老們都覺得祠堂所在地是村裡風水最好的地方,村學建在這裡再合適不過。
他們還想蘆葭村再出幾個讀書人呢。
分到蘆葭村這塊支教的是鴻鵠書院的張夫子和高遠書院的曾夫子。不像曲水村那般幸運,這兩人年紀光是年紀就差了一大截,一個不過三十來歲,一個卻將近五十,基本沒有共同話題。
加上張夫子老是惦記家裡的婆娘和娃,所以總是走神,這讓曾夫子更加看不慣他,覺得他有沽名釣譽之嫌。
以至於幾人到了村學找到他倆說明來意後,無論是張夫子還是曾夫子都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
“那,這便是村學全部學子的名單,你們先看看吧……”
“張夫子,我的意思是,能不能麻煩你爲我們介紹一下,他們的學習情況……”
“怎麼,想挑個學習好的?學習差的就不是人?我說你們怎麼年紀輕輕的就這樣勢力!依我說,學習差的才更需要資助,需要鼓勵。至於學習好的,有縣衙的資助就夠了。”
蘇潤梔聽了,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且不評價他的話到底對不對,關鍵是人家孟雍也是一片好心,前來資助寒門學子,作爲夫子,他難道不應該態度好一點麼?
畢竟,這不是義務,純粹是愛心。
“好了,我要上課了,你們看好了就來學舍叫我。”
蘇潤梔還沒來得及反應,張夫子已經拿著書走了。
“各位不要介意,張夫子最近心事重重,想來是有所牽掛,你們想問什麼就問我吧……”
曾夫子先前倒是沒有阻攔張夫子的“直言”,也是等他走了這才走了出來。這讓幾人都下意識地覺得倆人似乎是有些不合。
他的意見,自然是不能聽。
最後,還是宋立找到自己的幫扶對象蘇潤華,從他口中得了不少有價值的消息,爲孟雍定下了蘇潤井。
這孩子先前是在梅花村唸書,已經唸了兩年了。村學一開,自然趕緊轉了回來。據蘇潤華講,是個十分認真上進的,從未遲到早退過。
成績屬於中游,也不知道是不是怕那位張夫子說他勢力。
至於蘇潤梔,雖然暫時不熟悉這些人的情況,卻也不急,他決定慢慢觀察,在出發前再決定就行。
哪知,孟雍堅決反對。
“蘇兄,依我說,你還是現在就定下來吧……難不成,你還想來這種地方受氣?”
他不過是想憑著自己的喜好資助學子,就被人說成勢力。
“我……其實他說的也對,也不對,沒有必要計較。再說了,我看他多半是被強行拉過來的,心裡未必自願,發點牢騷什麼的也是正常的。”
“啊?並非自願?不對啊,當初吳學政和孫教諭可是說的清清楚楚,來各個村支教的都是自願報名的。”
“你想啊,咱們縣說大不大,但也絕對不小。這麼多村子,需要的夫子自然不少。若是單單靠自願,想來是不夠的,所以……”
這就是形式主義了,爲了政績。
不過,蘇潤梔也確實不想再來,於是又在蘇潤華的幫助下選了一個叫蘇潤明的。
“我怎麼沒聽過啊,咱村裡還有這個人?”
“怎麼沒有?有的有的,小羊哥,我一說他哥你就知道了,蘇癩子……”
原來竟是他弟弟,想當初,自己與他還有一段恩怨呢。
既然定下來了,幾人便又找到曾夫子,說了各自的決定,給出了對方的名字,勞煩他記錄在案,爲的是方便再有外地人來資助的話,就可以避開這幾個人了。
“那我是不是要把銀子給他啊?”
孟雍準備的很充分,不僅帶了一套裝好的筆墨紙硯來,還隨身帶了銀子過來。
“不必了,你這樣大咧咧地給他,誰知道他會不會瞞著家裡人亂花,誰知道他的家人會不會給他沒收了,用在家裡其他的開銷上?”
“那怎麼辦?”
“給曾夫子吧,看著倒是個精明的人。或者,你直接交給鎮上的志願者,他們在專門負責這個事情。”
登記好後,三人又分別與資助對象見了見,說了幾句鼓勵的話,這才離開了。